兴许是柳宜的病吸引了柳府上下的注意,入了夜,南园这边更为冷清,几乎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孟姨很早便歇下了,偌大的院子半点灯火也无,借着淡淡月色,两个身影蹑手蹑脚地蹿了进来。
“就是这间屋子?”卉卉探头望了一眼,“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嘛!”
“你在柳府住那么久,连柳夫人的屋子也不知道?”菱兮反问她,“你不是说能够帮我进去么,工具带了?”
“要什么工具!?”卉卉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只要找个好帮手便够了。告诉你哦,今天我替你找来的绝对是这方面的高手,想去哪里都没问题。”
月光映照在暗黑色的竹阴影中,一片苍白,廊中纸灯笼随风一晃一晃的,隐隐约约的仿佛听见不远处有一阵轻小的脚步声向这里来。
“有人?”菱兮欲拉了卉卉躲起来。“没事!”卉卉甩开她的手,探头望了望,随即轻拍手掌,那人立即拍掌回应,“这里!”卉卉欢喜地招手道。
“咦?”菱兮瞪圆了眼睛。
——面前走来的是个不足一米的小个子,乍一看像个孩童,待看清了那人面容才发现竟是个男子的模样,两撇胡子弯弯曲曲地垂着,寸长的眉,圆溜溜的两只小眼睛倒甚至灵活,不时转来转去,望上去微微有些狡猾。
“……”菱兮很不礼貌地想起了一个成语——贼眉鼠眼。
卉卉显然是大姐风范,上前一把扣了那人的肩膀:“小鼠子,你来啦?”拽到菱兮面前,“看,他就是我跟你说的帮手,老鼠精。”
晕,还真是只老鼠啊……菱兮无语望天。
“喳喳,卉大姐吩咐了,小鼠一定帮忙。”老鼠精扒拉着两只爪子,细细凑在门边看了一会儿,闷头望左墙走去,身子一蹲开始刨坑。
菱兮只看见一堆堆砖头块、木屑凌乱地飞了出来,左墙片刻便出现了个巴掌大的小洞。那老鼠精身子一缩化为原型,刺溜一声窜进去。卉卉示意她去门口等,两人刚走到门前,就看见那木门被恭恭敬敬地打开,探出老鼠精两只贼溜溜的眼睛。
“吱喳,卉大姐,任务胜利完成!”小老鼠标准的立正姿势等在门口。
“嗯嗯。”卉卉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今天干的不错,若有机会我替你向干娘要点好吃的来。”
“多谢卉大姐,多谢卉大姐。”老鼠精边点头哈腰地边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忍不住地望菱兮这边看了看,只觉得满鼻子都是很舒服的桃子味。“看什么看?!”卉卉忽然喝道,那小老鼠吓得身子一抖,脚底抹油瞬间没了踪影。
“老鼠精,也是住在这柳府的。”不等菱兮发问,卉卉先解释道,“这家伙原本胆子可大了,远远地闻到干娘身上的食物香味,竟然试图咬一口,结果可想而知,被干娘打得半个月下不了床。待到伤势痊愈便将干娘认作老大,连同我们这些与干娘关系不错的妖精都成了他的大姐,想欺负便唤他过来打一顿,没了帮手便随时叫他来凑数……不过么,别看这小子一脸恭敬,肚子里的小算盘打得可精呢,小事儿找他帮忙,关键的东西可千万别跟他说。”
两人说着便往屋中走,不便点灯,卉卉打了个响指,指尖绽出一小片碧色的光芒,恰好将屋子照亮。
屋子很宽敞,窗口均拉了厚重的帘子,若是白日定是阳光充足。左面设了一排书架,由于年代已久,露出来的纸页都已微微泛黄,空气中还能嗅到纸张独特的干燥味道。正中央便是菱兮白日看到的那幅画——服装略显怪异的女子,面容清秀,虽算不上国色,却也别有一番味道。
“这个人……我在干娘那里看到过!”卉卉惊呼道,骤然想起那一日看见干娘闲来无事作画,捏了只烧黑了的木炭在灰白墙面上划来划去,眉眼看不出,衣着却和这幅画上的人如出一辙。
“这么说,画上的女子确是柳夫人无疑。”既然柳夫人是干娘的主人,干娘闲来无事怀念一下也是情理之中。
“你快看这个!”不知何时卉卉又跑到了桌子边,噼里啪啦地打开抽屉一阵猛翻,然后捏着一张薄薄的画纸递到菱兮面前,“这是木炭画的!竟能画得这样像!落款是柳夫人的名字!”
深黑的木炭,在画纸上勾勒出深浅不一的阴影,却恰好将人物的身形面孔显露无遗,光影、轮廓,竟如同是活人刻上去一般,连神态都生动到了极致。相隔已久,画纸竟未有半点褪色,在这微弱的光线下只觉朦胧而真实。
菱兮慌忙阻止她继续乱翻的意图,匆匆将画纸收拾好:“这都是柳老爷的爱物,别弄乱了。”
“你看柳夫人的衣着。”没东西翻了,卉卉又回到那画像之前,画中的柳夫人上身穿着极短的小褂,袖口做得圆鼓鼓的,仿若两个小灯笼,衣领处点缀了纹样很是古怪的花边,“这种服饰我从未见过……挺奇怪,不过嘛,还蛮好看的,改天我也做一套来穿。”
菱兮从方才就一直蹙着眉头在屋子中转悠,左看右看,硬是找不出个头绪来。卉卉看她一副深思的模样挺好玩的,忍不住打趣:“喂,你不是最讨厌那柳宜的么?怎么这会儿如此着急?”
“……你说,柳夫人会不会也是妖精?”记得那时候御厨大叔隐隐提到什么“孽缘”的。
“不会。”卉卉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这一点我很确定。”
依旧环顾着那屋子,忽然,菱兮发现壁橱中好像有个什么东西散着幽幽的白光。将那东西取出来,竟是只做工精致的小锦囊,里面放了一小撮不知是何种动物的白毛,柔软,绒绒的,触手有股轻微的凉意。
两人对视一眼,都感觉到那绒毛有些不寻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