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被乌云笼罩在一片阴沉之中,微风带着丝丝凉意,好似秋日即将来临。
魏妍芯好不容易把永璘哄去读书,回身坐到榻上,只觉得全身酸溜溜一般的疼痛,对永璘,她是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这孩子调皮的很,皇帝又宠的厉害,动不动就不高兴,撒娇、搞怪、扮萌、装可怜,可谓样样俱全。
枼蓉端着茶盏走到榻前,看着她好似叹了一口气,笑着道:“娘娘可别觉得小阿哥闹得慌,小阿哥闹着热闹,若是不闹了娘娘倒会觉得不习惯了。”
魏妍芯淡淡笑道:“也是,以前玥儿和雪儿在宫中的时候,我闲她们吵得慌,现下不在了,心头总觉得空空的。”她略顿了顿,口吻不禁忧愁了几分:“玥儿好似很久没有进宫来了,也不知道她过的如何?”
枼蓉轻轻道:“娘娘不用担心,公主定会好好的,指不准儿过几日就回来了。”言毕,她将手中的茶盏递给她:“娘娘喝口茶静静心,可不要想太多。”
魏妍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伸手去接茶盏,她的指尖方才碰上,茶盏便从她的指缝间落了下去,只听“哐当”一声,茶盏打翻在地,碧绿的茶汁溅了出来,消失在淡灰色的地毯上。
她的心莫名的一紧,那只手就那么僵硬在那里,好似收不回来。
枼蓉慌忙道:“娘娘恕罪,奴婢无心之失,娘娘可有烫着?奴婢喧太医过来为娘娘娘瞧瞧。”
魏妍芯淡声道:“不用了,我没事儿。”她微微低下头看着地上那摔碎的茶盏,眉心缓缓卷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她回不了神,本是很正常很正常的意外,可她的心却那么慌那么慌,慌得她险些站不住脚,心下又是那么的不安,隐隐觉得好似发生了什么事儿,可到底是什么,是好还是坏,她一点儿都不知情。
枼蓉见她在发呆,轻声道:“娘娘,娘娘怎么了?”
魏妍芯轻微摇头:“没事儿,就是心头慌得厉害,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枼蓉拧了拧眉,轻言道:“娘娘不要想太多,不会出什么事儿的,都是奴婢不好,惊扰到娘娘了。”
魏妍芯挥一挥手:“无碍。”她轻拧着眉坐到榻上,漫不经心的捏着手帕,欲要开口问什么。
小安子急匆匆的跑了进来,顾不上喘气“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知是急迫还是害怕,他的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抖:“娘娘,娘娘不好了,出事儿了,出事儿了娘娘。”
魏妍芯捏着手帕的手微微一顿,适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出事儿?出事儿?真的出事儿?是什么事儿?是什么事儿让小安子这般匆忙,这般着急,这般惊慌。
枼蓉见她愣了神,走到小安子身旁轻轻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
小安子抬头望了她一眼,支支吾吾的不敢作声。
枼蓉欲追问,魏妍芯淡淡道:“出什么事儿了?”
小安子抬头担心的看着她,憋在喉咙口的话依旧没有说出口。
魏妍芯眸子一沉,口吻不禁多了几分戾气:“有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本宫见不得。”
小安子迟疑了几秒,低声道:“庆贵妃娘娘......庆贵妃娘娘......”
魏妍芯倏地从榻上站起了身,眸心猛然一挑,如烛台上红烛燃烧的火苗,烨烨生辉,急急道:“庆贵妃怎么了?”
小安子手心捏起丝丝冷汗,那么不情愿的开了口:“庆贵妃娘娘逝世了。”
如遭雷劈,魏妍芯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庆贵妃逝世了?!庆贵妃逝世了?!庆贵妃,元姐姐?元姐姐逝世了?元姐姐逝世了?这怎么可能?元姐姐好好的怎么会逝世了?她昨儿还好好的,她昨儿还在永寿宫陪她说话呢,怎么会突然逝世呢?!怎么会呢?!
她的眸子不知何时涌上一股清澈的泪花,心下千百个声音在呼喊:不会的,不是这样,一定不是这样的,元姐姐不会死,她不会死的,她说过要一辈子陪着她,会一辈子都陪着她的,怎么会死,怎么会死?
纵使她再怎么不愿相信,再怎么不愿接受,可她的意识是那么的清楚,她知道那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只是她不想一切来得那么快,来得那么突然,她曾庆幸,或许这一切会因为她的存在而改变,可现下看她的想法是多么的愚蠢,多么的可笑,多么的遥不可及。
她紧紧的咬住下唇,脑海中一遍一遍浮现出那些她翻透的资料,那么多那么多,那么详细那么详细,史记记载:庆贵妃陆氏薨与乾隆三十九年。
这一年,她丢掉了所有,她失去了所有,来年,她也会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去哪个遥远的梦想地过属于自己真正的幸福生活。
枼蓉眼眶已经微红,低沉道:“娘娘,娘娘您当心身子。”
魏妍芯纤细的手指死死的摁在小桌上,眸中的泪水怎么都掉不下来,口中渐渐浮起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樱红的下唇已被她咬得溢出血来。
姐姐没了,姐姐没有了,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所有人都要弃她而去,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弃她而去,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爷为什么要如此惩罚她,她究竟错在了哪里?若是有错,若是非要说她有错,她错就错在不该来到这个大清朝。
莲姐姐没了,颖妃没了,舒妃的背板已伤透了她的心,为什么连最后一个人都不留给她,为什么连唯一一个人都不留给她?为什么?纵使她有错,纵使她曾经用尽心机去废除她容不下的人,纵使她利用过孩子,可她的所作所为都是被逼无奈,若是要受惩罚,那就惩罚她好了,为什么要带走身边的人,为什么?为什么?
口中的血腥味愈加浓烈,喉咙中好似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她“唔”了一声,一口猩红的鲜血从口中吐了出来。
枼蓉吓得惊叫一声,忙扶住她:“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娘娘,娘娘您不要急,您不要急坏了身子,娘娘。”言毕,对着跪在地上的小安子道:“去请太医,快去请太医来。”
魏妍芯一把推开了枼蓉的手,双手紧紧地抓着衣裳,魂不附体的往外而去。
枼蓉慌忙跟上去:“娘娘,娘娘您当心身子,您当心身子啊。”
魏妍芯什么都不说,直直往延禧宫而去,延禧宫的西暖阁中,沈云轩依旧坐在地上轻轻搂着陆元香,不停的抚着她的肩,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
她径直走到陆元香身旁,缓缓跪下身去,将她从沈云轩怀中夺了过来,柔柔的抚着她的脸:“元姐姐,元姐姐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是怎么了?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冷,你的脸为什么这么冷?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她挂在眼中的泪水怎么都掉不下来。
她眉宇间的痛苦已不知该怎么形容,看着她煞白的面庞,她的心犹如在滴血,那抚着她面庞的手忍不住瑟瑟发抖,心痛的哭不出声,落不下泪。
枼蓉蹲到她身旁,哽咽道:“娘娘,娘娘您当心身子,娘娘。”
魏妍芯颤抖的手顿了一下,轻轻放下陆元香,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扯住沈云轩的衣襟,硬生生的将她拉了起来,恨声道:“你做的?”
沈云轩微微一笑:“对,我对的。”
魏妍芯的手一松,集中全身力气,抬起手对着她的左脸用力的挥了过去:“贱人。”
只听响亮“啪”的一声,那重重的一巴掌落在沈云轩的脸上,她身子不稳,一下便扑倒在一旁的桌子上,一丝丝血迹从嘴角溢了出来,脸上火辣辣的痛处袭来,她似乎感觉不到,缓缓站起了身子,对着她淡然一笑:“你就是打死我,她也活不过来。”
魏妍芯上前一把扯住她的襟裳,咆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我们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
沈云轩不温不火,淡淡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你伤痛欲绝,我心里就特别舒畅。”她突然放声笑了出来:“哈哈,为什么?为什么?皇贵妃,你苦肉计害我入冷宫,我不怨你,也不怪你,可我的父亲,我年迈的父亲是因你而死,你必须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魏妍芯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那么痛苦,那么揪心,愤恨道:“我害你入冷宫?若不是你害死了莲姐姐和洁儿,我岂会那么狠心的要废了你?”她眼中的泪水转了又转,依旧没有落下来:“我顾及咱们之间那么多年的姐妹情分,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我都可以不在乎,可是你,你为什么要那么狠?为什么?”
沈云轩轻轻一笑,慢理丝条的推开了她的手,笑道:“姐妹情分?你真的顾及过吗?若是真的顾及过,为什么连我父亲都不放过,纵使你再恨我,你也不可我对父亲下手。”
魏妍芯恨恨道:“你父亲奉命捉拿民贼与我有何关系,那是他应有的责任。舒妃,你竟如此心狠的要害死元姐姐,你给我听好了,你的余生,我会让你痛不欲生。”
沈云轩转眸看着外头,脸上浮出一缕安然的笑意:“恐怕你是没有这个机会了。”她悠然一笑,似一缕解脱,用尽全身力气直直逼向那扇深红色的大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