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堂中,看着窗外树上枯黄的叶子落的满院都是,池中残荷堆损,相比于蜀地绿意盎然,吴麟摇头叹息,北国的秋日,果然来的更早,更是萧瑟。
“秋风秋雨秋煞人,人心惶惶,人心惶惶啊!”
感觉到秋日的凉意,吴麟莫名冒出一句感伤的话来。
吴氏一门,世为大宋皇室效力,已经习惯了为大宋朝廷拼杀,猛然这效力的对象荡然无存,心理上的失落可想而知。
尤其是当这效忠的王朝是被自己主动抛弃,愧疚和失落交织,感情上也更加复杂。
他吴麟千里迢迢的跑到这河北来,为了什么,一目了然。
即使他吴氏不这样做,蜀中也有其他人会这样做。任何时候,任何人的选择,只不过是利益权衡下的产物而已。
大宋,已经完了。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这个“主”,自然不是丧家之犬的“大宋”,而是兵锋正盛,就要席卷天下的王松。
归根结底,不过是换了个效力对象,这个王朝还是汉人王朝,而且并无劣迹,万民敬仰、蒸蒸日上、锐不可当。
投靠王松,并非所有人都心甘情愿,那些个大宋朝廷的孝子贤孙无不是恨王松入骨,可转过头来,他们又满脸谀笑,毕恭毕敬,成了“新朝”的顺民。
但对于大多数的百姓来说,他们巴不得王松早日登临大宝,一统天下。这些年兵灾连连,天灾人祸,天下大乱,受苦的还是天下的穷苦百姓。百姓需要和平,王松灭齐平夏,能平定天下,带来最终的和平。
至少,报纸上是这样宣传的,老百姓也这样认为。
新朝新气象,只有王松兵临天下,才能带来真正的好日子。
忠义军的将士,没有人不这样认为。王松给部下将士带来的不仅是饷银,更有地位和尊严,他们自然对王松顶礼膜拜,视若神明。
尽得军民之心,四海之内,还有谁,能阻止王松走上神坛的脚步!
王松不做天下之主,天理难容!
对于四川的吴氏家族而言,投身王松麾下,这是明智之举。四川一地,天府之国,无论谁想自立,谁又能阻挡得了无坚不摧的忠义军? 而四川大大小小的地方势力,吴氏想要自立,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吴兄,军务繁忙,让你久等了!”
王松进来,满脸笑容,招呼吴麟坐下。
一句“吴兄”,吴麟喜上眉梢。二人年龄相当,王松如此平易近人,后面的事情也就好谈的多。
“王相公平齐灭夏,北伐燕云,兵威之盛,震古烁今。听闻燕京城外我军大胜,小人为相公贺,为我中国贺!”
王松点头道:“山东和西夏,都是我中华故地,归于中国治下,也是理所当然。至于燕京之战,言胜为时过早,还是等夺回了燕京城和云中,再做评价吧。”
吴麟赶紧点头称是。野战都能击败女真人,何况城战。忠义军已经尽夺边塞险关,王松如此谦虚,可见忠义军战力之强,屡屡获胜,已经是不觉为奇了。
“吴氏将门世家,令侄也在我忠义军效力,为军中翘楚。吴兄,对你兄弟而言,四川一隅,未免太小了些。”
王松的话,令吴麟脸上一红。想起他兄弟曾欲夺取京兆府,险些与忠义军刀兵相见,吴麟暗暗庆幸。
“相公,往日一些误会,皆是因奉大宋朝廷军令,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还望王相公体谅,不要放在心上。”
王松微微点了点头,吴氏兄弟都是历史上的仁义志士,就凭他们抵抗外侮,前仆后继,他也不会为难
他们。
“这些小事,已经是烟消云散。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兄弟忠义,本官也是佩服。”
王松话锋一转,却是指向了江南战事。
“吴兄,大宋朝廷来使,要我出兵讨伐江南杨幺所部。本官欲发兵南下,不知你意下如何?”
吴麟那里还不明白,立刻站了起来,行礼肃拜。
“相公若是挥兵江南,我兄弟愿为马前卒,任王相公驱驰!”
吴麟退了出去,杨再兴上前,满脸兴奋。
“相公,你真的要南下平叛吗?”
王松点了点头,沉思片刻,已经有了决断。
“我亲自休书,你派人送于李宝和张横,让他们整军备战,来年春天,水陆并举,一举平定江南!”
杨再兴挠挠头,迟疑道:“相公,这样一来,朝廷的困局,不就解了吗?”
“你以为本官发兵南下,只是为了救援大宋朝廷? ”
王松正色道:“江南连年大旱,兵祸连连,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早日平定江南,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天下才能太平。”
杨再兴脸上泛红,搓手笑道:“相公仁义,天下百姓都知道。相公早日发兵,小人愿意领兵出征。”
“这一次一定要平定江南!”
王松点点头道:“杨再兴,平南之战,你做先锋,到时候不但平了杨幺,剿灭江南群盗,还要一路南指,灭了大理。”
杨再兴兴冲冲离开,王松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
军中将士闻战砸喜,无战不欢,人人都喜欢纵横沙场,建功立业,就连杨再兴这样的高级将领也不能免俗。
不过,一个北伐燕云,各路势力都来投诚,是喜是忧,谁又能明白。
“相公,黄公在外面求见。”
杨再兴出去没有片刻,又转了回来。
“那个黄公?”
“外交司的黄公,说是有高丽的军情上禀。”
原来是泰山大人,王松赶紧道:“快快带人进来!”
黄师舜和黄飞虎进来,双方见了礼,黄飞虎急不可耐,首先开了口。
“相公,高丽打起来了!”
王松精神一振,催促道:“说下去!”
黄飞虎满脸通红,滔滔不绝,说了下去。
“相公,自年初以来,妙清一党聚众反叛高丽朝廷,自称大为国,定年号为天开元年,组建“忠义军”,占领了西京与开京之间的要冲岊岭。高丽王王楷派人率大军前往征途,双方互有胜败。”
黄飞虎停了下来,笑着问道:“相公,你知道高丽王委任平叛军元帅是谁吗?”
王松不由得一愣:“是谁?”
“金富轼!”
“金富轼! 原来是这位高丽重臣。”
王松哈哈笑了起来。这位效仿苏东坡的汉学儒士,想不到打仗也有些本事。
“相公,金富轼出兵前,诛杀了位于开京的西京两班郑知常、金安、白寿翰等人,先斩后奏,手段高明。”
黄师舜插话进来。虽然王松是他女婿,不过公事公办,尤其是军国大事,更要尊法受礼,不堪僭越。
“两军大战连连,互有胜败,死伤无数。赵匡杀死妙清诈降。金富轼退兵后,西京人降而复叛,杀死官军无数。金富轼不得不重新出兵,包围了西京。”
王松点了点头,金富轼毕竟是文人,战场上千变万化,打仗并不是他的强项,一时的失败也是在所难免。
“相公,如
今金富轼兵围西京,金富轼在城外建土山,叛军在城内筑重城,双方都是死伤无数。此次叛乱,可谓是高丽建国以来,最大的内耗。如今高丽孱弱不堪,西京内耗,开京无兵把守,此乃千载难逢的良机,只要万余将士,高丽可一战而下,相公宜早做决断!”
黄师舜也是急不可待,不知不觉,加快了语气。
王松轻轻拍了拍桌子,不遗万世忧,想不到攻克高丽的机会,就在眼前。
“黄公,依你之见,这场内战,还要持续多长时间?”
王松的话语,让黄师舜心头巨震。看来自己这位贤婿,是要对高丽用兵了。
“相公,如今两军对峙,西京城高池厚,易守难攻,叛军还有数万,并没有露出颓势。这场大战,恐怕要到明年春日。”
“好!”
王松点点头道:“高丽冬日太过寒冷,今冬之前,先灭了女真人,将士们休整几月,筹备粮草辎重,明年春天,水陆齐举,一举攻克高丽!”
攻伐高丽的国策定下,黄飞虎眉开眼笑出去,屋里只剩下了王松和黄师舜二人。
“相公,有些话,下官不知当讲不当讲?”
“泰山,屋里面只有你我二人,咱们就不必客气了。”
岳婿二人坐下,黄师舜开口,意味深长。
“贤婿,你如今掌半数中国之地,精兵数十万,却仍对宋室念念不忘,可知如此,会寒了天下百姓之心? 北伐的军心又如何安稳,天下又如何一归大统?”
王松栗然心惊,不由得抬起头来,看着眼前面色肃穆的这位泰山。
“泰山说的对,那我却该如何?”
“贤婿,你这句话才算说对了。”
门被推开,王松的另外一个岳父大人赵鼎走了进来。
“泰山,你也来了。”
“恢复燕云十六州,我怎能错过!”
赵鼎上前,一字一句,犹如重锤,直击王松内心。
“相公只有登临大宝,以九五之尊昭告天下,才能安天下军民之心,以慰天下臣民之望,才能一统天下,四海靖平。”
他看着王松,目光炯炯,语重心长。
“相公,为了一个行将就木的宋廷犹豫不决,值得吗?”
“本官身卑德薄,还不足以担任一国之君,一切还是等北伐之后。”
王松毫不犹豫,抬起头来,看着两座大山。
“不过,可以把本官将要称帝的消息传出去,尤其是……北伐军中的将士。”
黄师舜和赵鼎对望一眼,心知肚明,各自作揖肃拜,退了出去。
王松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恍然若失。
天子者,身系民族和国家的未来,千万万人的希望,他能胜任吗?
国家民族,军国大事,看起来风光,实则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一步走错,便是千千万万人的灾难!
“相公,该用饭了。”
不知何时,身边多了几个女子,莺莺燕燕,却都是红粉知己,闺中嘉宾。
去他的国家大事,去他的如临深渊,先享天伦之乐再说。
“娘子,今晚我要大吃一顿!”
赵多福一惊,脱口而出:“相公,你很饿吗?”
王松哈哈一笑,大声道:“娘子,今晚我要养足精神,大被而眠,享尽齐人之福!”
众女都是红了脸蛋,人人娇羞。
王松尴尬一笑,忽然想起了后世的一句名言: 想要妻妾无数,你得有副好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