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滚滚,火随风起,势不可挡,直冲云霄。
城中的茅屋、木屋被点燃后,蔓延点燃了周围的许多房屋,整个内城都熊熊燃烧起来。
无数的党项士兵钻出了民居,却被熊熊的烈火所阻挠。到处都是狂呼乱跳的火人,其惨烈之状,令城墙上的宋军也不忍目睹。
眼看着火势愈来愈大,宋军再也没有纠缠,而是纷纷退出了内城墙,开始在外城的东北西三面,如法炮制,四处放起火来。
“救命!”
一个党项士兵全身是火,从一所民居里晃晃悠悠地跑了出来,一边惨叫着,一边踉踉跄跄前进,被前面的尸体绊倒,在地上抽搐个不停,终于没有了声息。
凶猛的火舌四处蔓延,夹杂着滚滚的烟雾,无数党项军民从民居里跑了出来,一边咳嗽,一边奔跑,许多人跑着跑着就倒在了地上,后面的人又从这些人身上踩过。
熊熊燃烧的烈火,让城墙上的宋军都觉得炙热异常,再不离开,恐怕会殃及池鱼。许三和刘正彦传令下去,宋军纷纷顺着城墙,撤出了平夏城。
从城外看去,城头上空冲天的大火而起,滚滚的浓烟笼罩了整个城池,不断的有党项士兵惊慌失措地从各个城门口跑出来,不断的有人倒在逃出来的路上。
许多幸存者蓬头垢面,丢盔弃甲,很多人手中的武器全无,脸上惊骇不已,早已失去了战意。
一些人逃出来后,就在城外的空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完全没有了士兵的样子。
逃出来的人稀稀拉拉,十不存一,大多数的党项士兵,都埋葬在了这场火海之中。
宋军的一场大火,不仅烧了平夏城,也浇灭了党项人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气。
城外交战的双方军士,都被平夏城冲天而起的大火惊得目瞪口呆,许多党项士卒都忘记了争斗,纷纷跪了下来,垂头痛哭。
“西夏之地,本就是我大宋固有,也是我炎黄祖先耕耘游牧之地,岂能被尔等蛮夷小族占据!”
刘锜,这场大火的始作俑者,站在广阔的平原之上、山水之间,看着眼前冲天而起的大火,目光却是阴冷。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尔等有何面目久居此地,杀我百姓,奴役黎民,对抗天朝,实在是咎由自取,罪不容赦……”
党项的步骑大阵,其向前的浪头一再被打断,却仍然生生不息,席卷向前。
大概士卒们也明白,平夏城的丢失,对西夏意味着什么。即便死伤惨重,依然是不能退却。
战争的目的,就是最大限度地消灭对方,使对方失去战斗力。这一军事信条,从参加讲武堂第一天起,就深深地刻在每个军官的心里。
“传令下去,让刘正彦和许三进攻党项人的中军大阵!”
刘锜断然下了命令。
“结阵!”
刘正彦和许三大声呐喊,宋军结下大阵,刀盾手在前,长枪兵、掷弹兵居中,炮手们压后。滚滚向前而去。
他们踏着整齐的脚步向前而行,四五千人犹如一体,脚步声整齐响亮,虽然是步卒,却气势凌人,犹如万千铁骑一般。
李察哥心中充满悲愤,对方四五千步卒,竟敢冲他两三万人的步骑大阵,是可忍孰不可忍!
平夏城的近万步卒,几乎被一把火一扫而空。没藏贵的三千骑士,前面损失的两三千步卒,平夏城损失的兵力,已达万人之上。
“铁鹞子”灰飞烟灭,上万轻骑兵,恐怕也只剩下了一半之数。
还有这三万步卒,虽然没有统计过,恐怕也是死伤惨重。
什么时候,战争的方式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短短几个时辰,就是千军万马的伤亡。
“晋王殿下,撤吧!”
旁边的军官苦劝道:“平夏城已经毁了,我军也伤亡过半。再打下去,恐怕会全军覆没啊!”
李察哥面如死灰,哑声道:“大败而归,谁还能阻挡宋军? 谁还能阻挡宋军?”
尽管夏军伤亡惨重,但是最少还有三万之众。若是奋起一击,成败尚未可知。
“晋王,宋军上来了!”
整齐划一,表情森然、向前滚滚而来的四五千步卒,犹如泰山压顶,势不可当,给了党项士兵极大的震撼。
一队党项骑兵从本阵冲出,直奔前来的宋军援军。
突然地一声声炮响,正面的忠义军大阵,打出了无数颗铁球霰弹。就像狂风扫落叶一般,许多党项骑士齐声惨叫,齐齐从马上跌了下去,很多骑士被一扫而空,骑阵立刻稀疏了起来。
剩余的骑士加快马速,心惊肉跳地快速向前,想要与前方而来的宋军短兵相接,从而避过对方的火炮。
“掷弹手上前!”
军官们的大喊声几乎同时响起。
女真骑士是“非50步不射”,这还指的是那些骑射俱佳的勇士,若是一般的士兵,也就在30~40步之内。骑兵的主要作用并不是射箭杀死对方,而是主要靠骑兵的冲击。
对于这些党项骑兵来说,他们最多也就是“40步不射”,对于能够砸出五六十步,而不计较杀伤结果的震天雷来说,其远程射杀上,自然落了后。
随着数百颗冒烟的震天雷不断扔出,宋军大阵前四五十步的阵地,被滚滚浓烟所完全笼罩。
上百党项骑士侥幸穿过了火线,转眼就要与许三和刘正彦二人的宋军步阵碰上。
“稳住!”
无数的长枪向前,形成一片寒光闪闪的枪林。前排的重甲士兵坐了下来,手中的长枪枪端顶住地面,枪尖对准了前方而来的党项骑士。
战马灵性,看到前方闪耀的钢铁丛林,拼命嘶叫着向两旁跑去,但也有不少的战马直接撞上了枪林。
上百重甲兵被撞的飞了出去,有人口吐鲜血,倒地不起,有人砸翻了后方的许多同袍,乱糟糟一团。
宋军长枪兵一拥而上,落马的和马上的骑士则是被一一刺翻在地,发出痛苦的悲嚎叫声。很快,马上就空无一人。
“我的勇士啊!”
看着滚滚腾起的烟柱,不断被刺翻在地的党项骑士,党项将领们面若死灰,眼中纷纷落下泪来。
“列阵,前进!”
有了火炮和震天雷护驾,一众宋军更是意气风发,他们踏着整齐的脚步,排着整齐的方阵,向着前方的党项步卒大阵而去。
他们一路甩着震天雷,一路向前。不断的有士兵中箭倒地,依然毫无畏惧。
终于,双方碰撞在了一起,刚一接触,便有无尽的惨叫声传出。
无数的党项步卒扑了过来,他们咆哮着,狂吼着,尽情发泄着心中的愤懑和憋屈。
这一场战争打下来,人人都是窝火万分。从战斗刚一开始,就被对方把头按在水里狂打,死伤惨重,也只能挨着,这算他尼昂的甚事?
好不容易短兵相接,党项步卒们眼睛血红,怒发冲冠,一个个势若疯癫,想要好好的厮杀一番。
“刺!”
“三人一组,注意配合!”
在度过刚开始的停滞之后,许三和刘正彦二人的大阵开始向前慢慢移动了起来。
不断地,
手忙脚乱的党项步卒被刺翻在地,无论什么时候,再英勇的党项勇士,都要同时对付对方刺来的数条长枪。宋军步步紧逼,党项步卒大阵步步后退,地上的死尸一片一片。
“向前,配合前军作战!”
李彦仙看到党项步卒大阵侧翼已经动摇,立即下达了进军的命令。
左翼战场,嵬名安惠战死,党项骑士群龙无首,缓缓后退。宋炎和张虎的骑兵已经折损过半,有心无力。右翼阵地,赵云的骑兵和仁礼部的党项骑士对冲几次以后,死伤惨重,皆是无力再战。
看到士兵们疲惫不堪,战意退消,李彦仙眉头紧皱,指挥中军向前而去。
“骑兵护住两翼,炮手准备!”
赵云和宋炎骑兵退了下来,两军聚集也只有不到2000之数。只是这一场大战,已经有3000多勇士葬身在了这平夏城之战。
李彦仙本来要责备二人,见众人浑身是血,伤痕累累,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炮手听令,把所有的炮弹都打出去,不准留下一个,否则军法从事!”
李彦仙大声喊道:“炮火轰过以后,骑兵跟着冲击! 谁要是冲不动了,退到后面去!”
众将脸上都是一红。宋炎大声叫了起来。
“相公,你只管下令,小人和兄弟们冲杀就是!”
赵云也是怒吼道:“全凭相公调遣!”
李彦仙点点头,指着前面的党项中军大阵,声音高亢。
“刘宏津,给我瞄准了中间的党项骑兵,他们要是走脱,提你的脑袋来见!”
刘宏津灰溜溜地来到炮车前,厉声呵斥了起来。
“所有重炮,给老子瞄准了前方的骑兵大阵,把炮弹全给老子打出去!”
他拿起了长枪,大声叫道:“打完了炮,跟老子列阵。不要让别人看扁了咱们!”
“宋狗这是要作甚?”
李察哥和仁礼面面相觑,还没等他二人反应过来,“蓬蓬”的火炮声响起,无数颗铁球飞舞着,直奔党项人的骑兵阵地。
李察哥和仁礼心惊肉跳,抬头看去,只见铁球纷纷落入骑兵阵中,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惨叫声连连,引起一片马嘶人喊。
原以为一轮炮弹砸过来就会结束。谁知道宋人的火炮嘶吼声不断,铺天盖地,无休止的向惊慌不已的党项骑士们砸来。
原野上,烟尘四起,宋人的骑兵在炮火的掩护下,向着前方的党项骑兵残阵席卷而来。
党项步卒大阵,随着宋人前军的加入,与左右军形成夹击之势,党项步卒步步后退,已经有士兵四散而逃。
“晋王,撤兵吧。”
仁礼脸上肌肉扭曲,声音有气无力。
平夏城还在熊熊燃烧,南地十余里的灵平寨,至始至终,没有派出一兵一卒,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雄图霸业,血染沙场,如今换来的却是一场惨败。
李察哥脸色苦楚,他猛然拔出腰间的短刀,向着自己脖子上割去。
卫士们眼疾手快,赶紧夺下了他的短刀。李察哥双眼紧闭,泣不成声。
“如此丧师辱国,叫我如何面对陛下!”
仁礼沉声道:“我大夏还有数十万精锐,女真人也有数十万精兵,三足鼎立,一切还是未知之数,晋王看开些!”
“下令,全军撤往南牟会!”
李察哥上了马背,万千惊惶不已的党项骑兵跟在,向着西北方向而去。
至于那犹自苦战的几万步卒,只能作为殿后的牺牲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