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县,城南十里,李家庄。
东方的天际刚刚发亮,大多数的百姓还都没有起来,整个李家庄就已经被忠义军数千人马,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准进村!”
“狗官军,滚回去!”
村东口,很快聚集起了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群,上千村民,手里拿着锄头,刀枪棍棒等,挡住了忠义军进村的道路。
前几天,咸阳县县衙的人来丈量土地,被李家庄的村民给围了起来。在李家族长李贵的怂恿下,激进的村民们把官员们抬起来,扔到了村南的渭河里面,带头的两个官员被活活淹死,其余的也被打伤,狼狈逃回了咸阳县。
担心官府前来查案,李家庄的东西村头都是设置了警戒哨,村里派人轮流值守,以便应付官府的追查。
李家庄是个大村,村里面足足有三四千人口,还有一队三四百人壮汉组成的护村队,天天在村子里来回巡查,以保证可以随时对抗前来的官军衙役。
整齐肃穆、面色肃穆的军士,雪亮的长枪和一门门的火炮,让对抗的村民心里,哆嗦个不停。
谁都可以看出,这可不是衙门里那些狐假虎威的胥吏,这些人身上带着杀气,寒气逼人,绝对不是怂货。
“各位乡亲,再说一遍,我们是来抓人的,谁要是敢阻拦,别怪我们不客气!”
军官上前呐喊,人群却不曾后退半步。
王彦脸色铁青,大声喊了起来。
“准备!”
看到军士们举起了长枪,阻挡的村民们脸色苍白,许多人面露紧张之色。
毕竟,这是对抗官府,而且是素有威名的忠义军。
尽管如此,却没有人退去。陕西民风彪悍,西北汉子,又岂是吓大的。
自寻死路,死不悔改!
王彦轻轻点了点头,旁边的军士大声喊道:“再不退去,格杀勿论!”
军士们大步向前,村民们硬着头皮不退,但却没有人敢主动向军士们进攻。
“刺!”
军官大喊了一声,军士们手中的长枪刺出,前排的村民一下子倒下了十几个。士兵们连续刺了三四轮,村民倒下了六七十人之多。剩下的发一声喊,赶紧向后退去。
鲜血满地,到处都是抱着伤腿,呻吟喊痛的村民。士兵们并没有下死手,奔的都是下三路,并没有致命伤。要不然,李家庄早已是横尸遍野,血流成河了。
“李贵对抗官府,杀死官员,我等奉宣抚司治下京兆府衙门之命,将其押回,谁敢闹事,格杀勿论!”
“你们是哪里来的狗屁官员,陕西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宣抚司。赶紧离开,不然休想离开李家庄!”
王彦怒火中烧,摆了摆手,一排士兵上前,周围的百姓惊慌失措,纷纷躲开,说话的汉子来不及逃窜,被抓了回来。
“此贼公然对抗忠义军,煽动百姓,对抗官府,按军令,立即处死!”
一名士兵上前,挺起长枪,直接刺入了说话男子的胸膛。
“噗”的一声,鲜血飞溅,男子发出一声惨叫,士兵抽出长枪,男子仆倒在地,浑身抽搐个不停。
村民们悲愤交加,气势汹汹,举着刀枪棍棒就要上前。
王彦怒声喝道:“全体都有,准备!”
士兵们齐刷刷一起举起了手中的长枪,一起对准了前面的村民。
“交出杀害官员的凶手,否则让李家庄血流成河,鸡犬不留!”
王彦怒火中烧,看来今日要大开杀戒了。
“狗日的,还我四叔的命来!”
几个村民红了眼,手持刀枪扑了上来,想要和军士们拼命,这一次,士兵们毫不留情,长枪纷纷刺出。惨叫声接连响起,地上多了好几具尸体。
村民们惊慌失措,步步后退,鸦雀无声。他们目瞪口呆,一起看着面前冷若冰霜的士兵们,心里寒意顿生。
“乡亲们,众怒难犯,法不责众,他们难道真的屠了李家庄吗?大家冲上去,把他们赶出去!”
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却没有人再冲上来。那些尸体和鲜血就在眼前呈现着,谁也不敢雷池半步。
“上前!”
王彦军令下达,士兵们迈着步点,如墙而进。百姓们惊慌失措,纷纷让开。
这一次,终于没有人再敢阻拦。
看到几个汉子撒腿向后跑去,显然是前去报信,王彦冷笑着摇了摇头。
谁要是今天敢挡路,他不惜痛下杀手,即使身背骂名也不在乎。
“官兵杀人呢!”
有村民在人群中上窜下跳,大声喊了起来,却并没有迎来多少附和。
王彦摘下了硬弓,抽出一支羽箭,瞄准了那人。那人躲在人群中,却被村民们无情地推了出去,晾在了空地上。
“将军,饶命啊!”
王彦冷笑了一声,羽箭呼啸而出。
“啊!”
那人喉咙中箭,惨叫着倒在地上,脖子上的鲜血流了满地。
士兵们源源不断向前,很快就到了李贵的宅院前。
看到了高耸的院墙,朱门大户,好像比自己的宅院还威风。王彦不由得脸红了一下。
原来自己以前也是这样,也是这样靠着匿税、瞒报田亩数来锦衣玉食。
士兵们把李贵的宅院围了个水泄不通,两个士兵上前,几颗手榴弹往门下一放,随着一声震天响,李府的大门就被炸了开来,士兵们一拥而入。
府中的庄丁们,撒腿就往后逃去,刀枪棍棒扔的到处都是。还有一些手里拿着刀枪,脸色苍白,却不知道究竟要做些什么。
“还不快扔下刀枪,难道要对抗官军吗?”
士兵们进了院子大声喊道,庄丁们面面相觑,纷纷扔掉了手里的兵器,跪倒在地。
“凡是李府的人,不问男女老少,除了婴儿老人,全部绑了,抗拒者格杀勿论!”
李贵被压了出来,被士兵们按着跪倒在地上,脸上尤自愤愤不平。
看到家眷们一个一个被压了出来,哭爹喊娘,李贵顿时大喊了起来。
“放了我的家人,此时和他们无关!”
“你就是李家庄的保长李贵?”
“正是在下。不知你们找我有何要事? 你们私闯民宅,就不怕官府追究吗?”
李贵脸色煞白,心知不妙,装腔作势大吼了起来。
“李贵,也没什么大事,请你到京兆府的大牢里做几天客,吃几天牢饭!”
王彦摆了摆手,士兵们上前,把李贵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实实。
李贵挣扎着喊道:“你们真是胆大包天,我要去告你们! 我要去告你们!”
“大声嚷吧,过几天,你就是想说话,也没有机会了! ”
李贵一下子焉了下来。
士兵们押着李贵和家人出了李宅,外面满满的都是李家庄的村民,把李贵的家围了个严
严实实。
村民们已经得到了官府进村的消息,他们聚集在一起,跑来给官军施压,想让他们放了李贵。
尖利的哨声响起,无数的士兵从村外开入,他们长枪如林,对准了村民,就连火炮也已经架上。
“听清楚了,只给你们一次机会,说出当日残害官员的凶手,否则马上砍了你们的狗头!”
王彦对着李贵一众五花大绑的家丁大声喊道,一排排士兵上前,长枪纷纷抵住了这些人的后背。
“将军饶命,我们说!”
家丁们吓得是面无人色,这个时候,谁也不会充英雄。
一个家丁被解开绳子,他对着人群仔细打量,指着里面使劲隐藏的几个汉子。
“将军,当日扔官员下河的,带头的是李虎,李豹两兄弟。”
人群安静了下来,人群中刚才叫嚣的几个男子,悄悄向后退去。
“都听清楚了,立刻抓捕人犯李虎、李豹等人,不相干的人赶紧闪开,谁想闹事,格杀勿论!”
士兵们快速向前跑去,却被一群村民拦住。
“想要抓他们,先杀了我们再说! 你们这些官府的狗……哎呦”
几十个阻拦的村民,无论是老者还是妇女,一一被打翻在地,一个个头破血流,呻吟不止,然后被纷纷绑了起来,扔到了一边。
士兵们蜂拥而来,人群马上散开,李虎、李豹等十几个人,一下子被显露了出来。
“老子跟你们拼了!”
几个壮汉挥舞着刀枪上前,却被士兵们长枪狠狠刺入,很快变成了筛子,躺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声息。
李虎、李豹几人面如土色,呆在了当地,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其他的几个汉子瑟瑟发抖,纷纷扔掉了手里的兵器。
士兵上前,几枪托把几人打翻在地,跟着一个个捆了起来。
犯人指认完毕,满满捆了五六十人,被捆住的人跪在地上,谁也不敢发出声响。
村民们目瞪口呆,一片寂然。除了偶尔传来几声小孩的哭声,整个场面都是安安静静,没有人再发出一丝异声。
李虎,李豹被押了上来,他们的家人哭成一片,再没有人敢上来。
“将军,都是小人做的,和小人的家眷无关啊!”
李贵终于男人了一把,大声喊了出来。
“将军,查清楚了,确实和李贵的家人没有瓜葛。”
王彦挥挥手,军士们将李贵的家人放开。
“咸阳县的官员,很快会派人前来勘查土地,你们可以再闹一次,看看下一次会不会这么侥幸!”
王彦带人扬长而去,留下李家庄的人,一个个呆立在那里,个个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白发苍苍的李老汉坐在村口的碾盘上,摇头叹息。
“田分到你们手里,是好事,垦荒屯田,也是为了老百姓有饭吃。你们闹什么闹啊! ”
李老汉摇摇头,在孙子的搀扶之下,摇摇晃晃的穿过人群,向自己的家走去。
“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种自己的庄稼,没有了田地,你们难道还舒服些?杀官对抗官府,任由那地荒着,你们又能得到什么?”
日暮时分,村里响起了阵阵哭声,显然是为那些被杀的家人哭泣。只是这哭声当中,并不那么撕心裂肺,也不那么理直气壮。
斜阳衰草,黄了又绿,绿了又黄,那奔涌而去的滔滔渭水,谁又能够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