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记得我们初遇的瞬间。
在我的幻梦中，你风姿飒爽、豪气如云。
你说自己是最完美的人，是最完美的我——你自称是我的敌人。还宣称说，总有一天会取缔我的存在。
“……”
月色之下，索索独坐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将瓶中淡酒斟满木杯，放在面前。
他嘴角含笑。
但目光中，却隐隐暗含着一丝凄凉。
“在我一事无成时，你爱我。”
“在连我都讨厌我自己时——你保护我。”
人，终将长大？
人，终将长大。
相比起最初，索索不知道自己改变了多少。
兴许是一些，兴许是全部。
兴许是全部，又兴许丝毫未改。
他喜欢嘲笑那些自私自利的渣滓。那些，乏味无助的蠢货！只晓得将自身的命运寄托在不可预知的未来，寄托在所谓的贵人、所谓的“好运”之上——倘若没有风，这帮人便永远不敢前进。这些人只是一心一意的，假装他们软弱、无能的现实并不存在……最后再将错误，全部加罪到别人身上。
希冀着，所谓的未来……
等待着，所谓的贵人……
“我一度以为自己没有未来。”
索索又为自己倒满一杯。
杯中倒映皎洁的月光，微微荡漾。摇晃不止的波纹间，将他俊秀的容颜拨碎为无数花瓣。
“我一度认定自己是个废物。”
索索抿着嘴，轻声缓言。
片刻后，他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你说，我为什么会一直失败？”
“而你，又为什么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结局？”
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
宁静的夜色下，寒意未消。
……我仍记得彼此初遇的时候。
在我的幻梦中，你自信刚强、威严不屈，对待我，也只是恨铁不成钢。
你为什么是这样的我？
而我，又为什么成不了那样的你？
“……”
得不到回应。
更得不到回答。
停滞在寒风冷月中的，只是一抔寂寥的、均匀泼洒又渐趋融散的黑暗。
“我感觉不到一线了。”
他道：“谢谢你。”
停顿片刻，索索仰起头，撂下木杯，又慢慢端起最初斟满的另一杯酒：“谢谢你。”
接连重复两次后，男人垂下眸子。
他盯着自己那藏在靴子中的双足，平滑、浑黑却又倒映着银白月色的靴面上，同样照出了他那静中含忧的面容。
第三次地，他感念道：“谢谢你。”
而后——索索将这杯敬献给另一个自己的酒一饮而尽。
他站起身，慢慢将右臂向前送，又在片刻停滞后，令木杯自然坠下。
涂成深棕色的杯子落在泥土间，与石子相触，发出了“叮”的一声轻响。
他在向人告别——向另一个自己和过去的、曾经的自己真正告别……
……
我仍记得我们初遇的瞬间。
你风姿飒爽、豪气如云。
你自信刚强、威严不屈。
你自称是最完美的我。
你自称是……最完美的灵魂。
你说你是懦弱的我的敌人，你说，总有一天你会取缔我——取缔掉那个软弱到连我自己都讨厌的我。
但你终究没有杀死我……
你，保护着我。
用你的存在、你的生命——保护了一个并无价值的软弱的孩子。
你就像是一个……傻瓜。
“……”
还是被保护了。
还是被保护了……
最讨厌的，分明是那些自私自利的渣滓。
可是，结果——我竟也变成了一个，自私自利的渣滓。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你仍未做到的事，就交给我。
一个风姿飒爽、豪气如云的索索。
一个自信刚强、威严不屈的索索。
一个完美的索索……
……
告别软弱。
告别过去。
告别自卑。
告别耻辱。
告别恐惧。
告别麻木。
告别无能。
告别退缩。
我会成为你心目中的你，我心目中的我。
我想成为，我自己。
***
谨以此，告慰曾经的索索。
谨以此，告慰消逝的另一个我。
致曾经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