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我不需要你向我道歉。”
“索索,我不想知道你和谁发生过什么。我只知道,你现在在我身边。”
……
直到现在,欧丹都不敢相信上述蠢到没边的话是自己说出来的。
不需要道歉?骗鬼啊!给我道歉啊!道了歉之后,给我一辈子保持歉意啊!
不想知道什么?骗鬼啊!老娘超想知道的好不好!我他妈想知道啊!!
“……”
有些话,欧丹一直憋在心里没说。在街上和索索重逢的时候她就已经有点儿感觉不对劲儿了,后来,等到那个从东方来的自称“游侠”的武者到了魔法学院后,一切就更被搅得一团糟。从那时候起,她就隐约察觉到他似乎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索索了——相比起从前,阴郁感似乎翻倍了,胆怯的感觉却基本找不见了。有时候,每当她看见他站在哪儿往街上看时,能感受的好像也总是一连串的不安……
他似乎在盘算什么?
又似乎,在暗自衡量着什么?
过去的那些日子,她仍记在心底。当初的索索,可是那种会在自己面前反复试图表现的小呆瓜呀!
至于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他很少说话,就算说话也很少说能让人看出什么的真心话。虽说,她早就知道这小子是个喜欢撒谎的小混蛋,但他还瞒着自己的事未免有些太多了……而且,偶尔由他眼睛里闪过的残酷神色,也总会令她暗自犯嘀咕——欧丹好歹也算见多识广。这些年来,她已经见识过不少人了,可像索索这种在短短一年时间中不知从什么地方取得了自信的不自信的小家伙,她却还是第一次见。
嗯……
唔…………
越想越犯愁,而且,他好像还对考税官和当祭祀都不感兴趣的样子——这一点绝对不能让他如意!毕竟,在与V女士交恶的现在,除了这条路,她已经没别的路可选了。
索索必须在索菲担任一个有名望的职务,最好是某个镇子的税官或某个村子的祭祀。这样一来,他们俩就能在当地重新安家,再就此过上受人尊敬的体面生活。过去,欧丹一直没时间也没胆子学勋贵女士们的社交或穿着打扮,可倘若索索当真能成为一位勋贵——那她这辈子就彻底完美啦!
做好规划,先结婚,再趁着还没老,赶紧生他七八个孩子。
“啊……”
欧丹一直有一个想成为母亲的梦想。
尽管身体始终是这副样子,但年纪毕竟已经到这一步了。
像自己这种岁数的女人,哪怕外表一直是小孩的样子(实际也是如此),心里也还是会被焦虑感充满。事实上,假如萨尔玛还活着,她肯定也会开始感受到时间带来的压迫——简单来说就是,怀疑自己就快枯萎、就快完蛋了的比死还难受的痛苦。
相比起这种折磨人的压榨感,只是知道索索在自己“死掉”的那段时间里找了别的女人,反倒显得更轻松些。
因此,今后的最主要任务就是看紧索索,让这个混小子再也没机会回东方找他那个也不知道死没死的姘头,其次便是继续督促他努力!上进!唉唉,所以说男人这种东西啊,还真是畜生般的玩意儿。只要一会儿不看紧,他就会想着彻底放松、放空自我——就连索索这种貌似和任何人都不一样的男人,也是如此。
想到这儿,欧丹继续背对着索索摘起了玲花上那些带刺儿的花瓣。玲花吃起来虽然有点儿涩,但只要摘下花瓣,再将叶片混着肉一起煮就能炖出一锅相当美味的炖肉。这些,还是她早年和萨尔玛一起流浪时,从一个瞎了左眼的老太太那儿得到的下厨经验。
“欧丹……要是我真把发生的事都告诉你。你还会原谅我吗?”
在她身后,索索再度发出了杞人忧天的叹气声。
其实,她觉着他始终坚持这个还是很无聊的。不过,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女朋友,她可不会随便把心里话说出来。
“萨尔玛因咱们而死。”
压低声音后,欧丹轻声道:“对我来说,这已经是最坏的事了。”
顿了一下,她继续说:“我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再说,就算是为了萨尔玛,我也得好好活下去。”
闻言,索索一怔。
他说了句“是”。
但沉吟片刻后,这个依旧呆呆傻傻的大男孩却再度问道:“那我呢?你会原谅我吗?”
“我还能怎样?”
笨到这种程度,欧丹觉着索索简直是无药可救了。
她只得继续劝诱道:“我甚至原谅了我自己——哪怕我是一个亲手误杀了亲生妹妹的坏女人。这样的我,还有什么资格随便指责你呢?”
“萨尔玛的事,我也有错。”索索阴郁答道。
尽管背对着他,但欧丹还是猜得出他此刻低下了脑袋。
她微侧着头,静待下文。
“要是我当初不那么死心眼儿,要是我愿意和你们俩一起生活下去——无论如何,事情都不会达到那种程度。”
“索索……”
这句话,欧丹可不能假装没听到。
她放下摘了快一半的玲花簇。缓缓起身,又异常郑重地回身正视向索索的眼睛:“有件事,我希望你知道。对我来说,你那时愿意只选择我,这让我非常开心——和你相爱,是我的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事。”
说到这儿,她拍几下手,将指头上沾着的玲花瓣从手上弄掉,再简单搓搓手掌,以求尽可能使这粉色及粉灰色的玲花汁液能显得不那么显眼:“那个时候的你,我仍记得。你让我知道,这世上最爱我的人是你,而我也一直、一直希望能真正成为配得上你的女人。”
欧丹嘴角略带一丝忧愁,她咬住下唇,继而凄然一笑:
“别讲对错。至少和我在一起时——我希望你,能只按照对我的感觉走。”
她的话直接将索索说愣了。其实,欧丹自己也没想太多,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话可能在某些方面很有问题……但现实却是,倘若索索当真因为自己曾表示不介意他两手捧花而改变,那么她是绝对忍受不下去的——所谓的爱情,难道不正是由嫉妒与偏执构成的人世间最无耻、也最恶劣的自私之情吗?
她嫉妒!
她偏执!
她就是自私!
要是、要是你总想着再给我找什么“姐妹”,要是你总想着处理好所谓的“女友们之间的”关系。这样的爱情,我…我宁可不要!
“……”
她倔强地定定注视着索索的眸子。
从他回到自己身边以后,这还是她第一次鼓起这种程度的勇气。
“……”果不其然,索索沉默了。
他与她对视一会儿,便若有所思地垂下眸子,似是在心中怀着焦虑,又好像在回忆什么被自己知道可能会气得发疯的事。
这一刻,欧丹紧张极了。
她真怕索索已经变了——她,真怕索索已经不再是她过去认识的那个男孩了。
要不、要不然……
要不然,其实我也不是完全没法被说服的。
虽说、虽说很不情愿,但要是你真的那么不开心,或许还可以商量。
不对!
不行!
这件事,至少这件事是绝对不能商量的!
我的话不容置疑——!只有这件事,我绝不退让……绝对,不退让?
欧丹心情忐忑。
说到底,索索当真还像从前那样,当真还是个朴实执着的好男孩吗?
这世上绝大多数女孩都喜欢坏男孩,某种意义上说,欧丹兴许也有点儿,可问题是,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甘愿全身心去爱、全身心扑向自己和他的这份爱的索索——而倘若…倘若,她所知道的那个好男孩,已经悄悄被别的女人改造成了“真正的男人”,她……
欧丹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无力感。
有生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如此无助、如此颓唐。
将一颗心放在男人身上,满心殷切地期盼着,希望眼前这坨好像是屎的东西其实只是坨长得像屎的糖糊——而你看到的这泡东西究竟是屎还是糖,靠闻只能分辨出一部分,真想知道它究竟是什么还是得亲自去尝……嘎啊,这个怎么越说越恶心啦?
总之,这是几乎每个女人都要做的人生赌博。
无论如何都得吃下去,要么强忍着说“真香”,要么就在吃到真正的糖后躲到暗处看着那些吃屎的蠢婊子们偷偷发笑。当然,也有一些女人选择了喜欢女人,也就是拒绝吃屎而去选择喝尿……诶,我能想到的比喻为啥都这么恶心?
欧丹在心底暗自吐槽起了自己的无知与低俗。
她一边心想正因为你太没有文化索索才会被别的女人迷上,一边悄悄将自己猛推向前的底线慢慢拽回来了一点儿。
要是索索不开心,自己就慢慢透露出“我不会容忍你爱上别的女人,但如果你只是在外面找别的女人,而没有爱上她们那我也不是不能容忍”这个底线吧!可是,这样问题就又来了。就是说,如果索索再次表示拒绝,如果他非要爱上各种各样的包括自己在内的女人,那自己究竟该……
“欧丹。”
终于,索索再度开口。
听不见她心里话的他,显出一副非常感动的模样:“谢谢你…欧丹,我、对不……不。我,我始终爱着你。”
这句话,他说的无比坚定。
欧丹猜,他一定是在刚才那阵子思考过程中将他自己给感动了,才突然说了这么句不切实际的废话。
始终爱我?
哎呀,始终爱我,那你怎么还会在东方找了个“红颜知己”呀?
切…
切……
“……”
她简直不想再说什么了。
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次自己赌赢了。也就是说,索索依旧是从前的那个索索——至少在爱情这方面,自己仍是他心中的唯一。
这样就好。
倒不如说,这样子实在是太好了。
如此洋洋得意的想着,欧丹认定自己已初步战胜了那个在索索说梦话时曾提过一嘴的臭婊子“托娜可”。当时,她还没睡着,索索则躺在旁边皱着眉突然说了句“托娜可(或者是托拉可、托璐可什么的,总之差不多),对不起”。哎哟哟,瞧瞧这个名字,还托娜可哩?!你怎么不叫“托露娜露爱尔米尔兰(抢别人的男人)”呐?!
呸!
是不是说,“托娜可”您还是个挺有文化、指不准还戴着个小眼镜不怎么喜欢收拾您那张丑脸的小娘们儿呀?
呸!
对欧丹来说,这是她最生气的事。
索索说那句话的时候明显很伤心,也就是说,他和那个烂货肯定是因为什么事分开的,而且索索至少觉得是他对不起她。既然如此,那还能是什么事呢?索索的家境似乎不是特别好,但应该也还算凑合,他说他家被蛮族劫掠,家人还被杀害了,根据他的性格,可以断定绝对是他自认为配不上那个托娜可,才没有继续和她双宿双栖——这样一想,天呐!这就全都能顺通了!
那个托娜可,家世应该和索索他们家差不多,却又稍微高一些。这样想来,她家一定是勋贵喽?
呸!
切,勋贵。
这世上所有的勋贵都是渣滓,那种只会制造废物的人家,哪有可能将女儿养成真正的好女孩呢?
无非是读过一点儿书,认识一些字,然后就故弄玄虚地写一些无病呻吟的信,去到处勾引男人了!也亏得有人会受她们的骗,也亏得索索也会受这样的骗……就因为,他也是个有知识、有文化还有本事的好男人,所以才会被那种骚浪贱婊子随手写出来的书信勾到魂,结果就因为在那段时间认定我死了,便被对方给趁虚而入啦!
看索索这么愧疚,想必……他一定什么都和她发生过了。
她绝对是看中了索索家的钱财!要不,就是看上了他们家在当地的名望!绝对不会错的!
幸亏索索回来了。要不然,那个婊子一定会在知道他们家遭遇不幸后假装安慰他一段时间,等到把他最后的钱财榨干,再尽情玩弄过他之后就以“我仔细想过了,咱们俩果然还是不合适”为由把他一脚踢开!对,绝对会变成这样!
这样的女人……
这样的,可憎的卑劣女人。
如此心心念着,欧丹悄悄攥起了小小的拳头。
她绝对不会输给这种坏女人!
没错,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