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索索倨傲地扬起了头。
对西玛来说，她还是很少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一瞬，她心中产生出了“他绝对会狠狠啐这个骗子一口”的念头。
可是，索索却仅是将视线继续高抬，再在停顿片刻后，轻地回眸看她：“你可真够懒的了。”
“哦……啊？”
西玛懵了。
这…明明是她的事，怎么突然又扯到我头上啦？！
“衣服懒得洗，东西到处扔，就连这次过来都数你带的东西最多。”
索索的眸子一动未动。
他头往后扬着，眼中流露出的感觉，却不像是责怪。
他道：
“总是这样，还是不成。你毕竟是我的妹妹，得学着当一个稍像点儿样的大家闺秀。”
“是，可是哥哥——这种时候就算你说这种事也……”
“这很重要。”索索沉吟稍许，再重复一遍：“很重要。”
他收回肩膀，将腰再次扳直。
这个男人抬手轻揉了揉咽喉，就好像那儿微有些刺痛：
“喂，丫头。”
“啊？”西玛又讶了一声。
“没跟你说话……”
“老爷，我在听……”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孩用力裹着破袍，她干瘦的小脸甚是可怜，一双呆滞地大眼睛则往上抬，始终紧追着索索的表情。
“反正你在这儿也是当鸡。”
索索低咳一声，道：“你——前面带路，我去看一眼你的父母。”
“可是……”
小姑娘霎时提高了警惕。
她缩着肩膀，压低腰，脸也往前凑，一双眼则非常紧张地往旁瞄。哈……怎么看，这都是个挺可怜的贫贱丫头，可西玛现在却完全不这么想。她倒是也看出自己哥哥的意思了——简言之，就是他又善心大发，想做点儿没什么坏处的好事了呗？
心念及此，她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真无聊……
好蠢。
可问题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她却完全没理由指责或抨击索索。
如有可能——她倒挺希望哥哥能将这混蛋嫁给奥洛浦当老婆的，只可惜……他那完全没打算掩饰的用意，好似已经将这个麻烦推给自己了。
“爸爸妈妈说。他们说，无论谁都不见。”
刚说这一句，小女孩好像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她忙不迭改口道：“不是——其实，其实爸爸妈妈就在里边，不只是爸爸妈妈，还有好多厉害的人。我们是一个集体——大家、大家都是一起的，还有很厉害的男人保护我们，所以说你……”
“我要买你。”索索却懒得和她多费口舌。
他抬手掩着额头，过会儿又瞥了眼侧后边的奥洛浦，似乎在征询对方的建议。
“……”奥洛浦点了下头。
他仿佛也有点儿犹豫，但只一会儿，这个脸上有刀疤的老江湖便向着他的主人点了点头。
这也难怪。
需要害怕被算计的，只有那些既没本事也没地位的废柴。对于这个，西玛还是很容易就能想透的——最开始，奥洛浦顾虑的理由可能是担心带回去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哥哥他可能会被仙人跳，或是受人暗算，而之后之所以会感到释然，估计是额外又考虑到了哥哥他的身份……
倘若是仙人跳，哥哥他可以直接将所有人杀了，倘若是被暗算，他也还是能将涉案人员全部杀光。
哪怕是当地望族在他身边安插奸细，只要之后捉出来也不过是宰掉了事。毕竟，他是祭祀。
再联想到这个傻乎乎的哥哥家里还有个笑眯眯的嫂子——反正，西玛一想到她就打哆嗦。只要有那个女人在，哥哥他就绝不可能遭人戏耍或暗算。再看向奥洛浦时，这个刀疤脸脸上竟又带上了一丝忧虑——大概，他也是在担心这个女孩回去见嫂子后的命运吧……
“老爷，这话我可能不该说。可主母那儿……”
“家里的事我做主。她有什么，我来和她说——这是我给西玛找侍女，顶多是我们两个的事。你没必要担心！”
“是……”奥洛浦窃喜不已。
可西玛的脸却黑成了猪肝色——在寒夜间，她重又垂下了头。心底则暗自诅咒起了这个总给人添麻烦的呆瓜精。
“你说……你说，你。要买走我？”
女孩眼中亮起了光。
可是，她眼中的光却转瞬黯淡：“但妈妈——妈妈她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这是决定好了的事。”
索索却道：“你，前边带路。我去见你父母一面，然后你就跟我们走。”
“可是……”
“快点儿！”他抬脚轻掀了下姑娘的身子。
西玛看得出来。他貌似凶神恶煞，却根本没敢用力。
……
接下来的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反正就是进了间很糟糕的小屋，看见了个一脸苦色的中年妇女，屋子更深处还一直传来男人的咳嗽声。
一听说哥哥要买她的女儿，那娘们儿便没演好戏——相较之下，这个小丫头片子着实是个天生的戏剧演员，一颦一笑看着都像真的，可这蠢娘们儿却什么都没演好，只知在那儿装腔作势，咋咋呼呼，好像穷鬼们的父母都很不愿意自己的儿女被外边的达官贵人瞧上，再给一大笔钱带走一样。
她说要十枚银币，还说低于五枚银币休想带走她的女儿——妈的，这蠢货。西玛简直看不下去了，所以说这白痴到底懂不懂行情啊！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作为妓女今后数年的产出就已经超过十枚银币了。可是她管索索要多少？才五枚？哦，天呐……这个价格，那小丫头卖不到几十次估计就赚出来啦！说到这儿，西玛不由得想起了当年自家母亲卖…哦不，是将管着的妓女“赠”给那些有钱人们时所收的谢礼。记得当时，她好像还趴在屋子的窗台边一边舔嘴唇一边扳手指头算，算多久能用人赚一枚银币，一枚金币又大概是多重的银币……
啊！
话又说回来，就连价格好像都不对劲儿！
西玛知道的。毕竟，她那个当初还没死的死妈是个该死的老鸨——这种模样，这种品色的女孩，一次顶多五铜板，就算是初夜也最多十铜板，不可能更多了。而刚才这小丫头竟然管两个蠢男人要几十铜？这种小破地方的物价，怎么都不可能比奥尔马奇兰的黑市更高吧！
嗯……
诶？！
诶诶，不对。
想到这儿，西玛再次猛地瞥向了奥洛浦。
所以说……这个男人，哥哥他不懂再正常不过。可他难道也不懂吗？
“……”
越想，西玛就越觉着不对劲儿。可当她将怀疑的视线反复在奥洛浦身上扫时，却只得到了这个男人的惊讶目光——他困惑地抬起了眉毛，那表情就好像是在说：咦？你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什么吗？难道说，你到了这会儿还想让我劝你哥哥不成？
他这副表情，令西玛感到无语。
结果，她自讨了个没趣。也只得重新将视线转回索索那边，才好继续看他这滑稽可笑的表演……
但这其实挺没意思的。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