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儿连忙站了起来,躬身肃立在一侧。
不一会儿,红太郎果然一阵风似的盛装而来,她见了樱儿楞了一下,赶忙给惠妃施礼,然后樱儿给她施礼。
红太郎带来的气场,永远是那么欢快明朗。
看得出,惠妃也是非常喜欢她的,独独的不与她讲什么繁文缛节,客套排场。直接就埋怨她,怎么这阵子也不进来看她、这次又带什么好吃的来了、上次孝敬的东西很合心意、她家突然多了两个小孩子,还忙得过来否.....
红太郎三言两语地将问安的话说完了,又一一回答了惠妃关于八贝勒家中事情的问话。
樱儿在她们的对话中,再一次感到了红太郎的豪爽和惠妃的慈爱。
红太郎说完话看了樱儿一眼,对惠妃说,“娘娘,贝勒爷前儿才从四川办差回来,皇上问了好多差事上的话,这几日都忙着和朝臣们商议事务,经常不着家......贝勒爷说,忙过这一阵,就来给娘娘请安。”
惠妃笑道,“大阿哥也是这么说的,似乎这一阵子,他们哥俩就忙得总不见人影......也罢了,到底是差事要紧。本宫这里,有大阿哥媳妇们和你时时的来请安说话,也就是了。”
八福晋于是走到樱儿的身边,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问道,“樱儿,前儿听说你随十四弟办差受了重伤,现在可大好了?”
樱儿赶紧施礼谢道,“樱儿大好了,烦劳八福晋惦记着。”
红太郎端详着她,“樱儿,我听说这一差尤其凶险,看不出,你这么个娇小姑娘竟然有这样的胆识和魄力,能和乱匪们较量。我以前只知道我们满洲格格舞刀弄枪的,英武异常,可谁也没有把握真刀真枪地去干......现在我打心眼里佩服你。”
说着,竖起了大拇指。
“八福晋谬赞了,樱儿也是求生的本能使然......”
红太郎又道,“前儿听说那个什么朱三太子被捕获了,又听说近来刑部审结了此案,判了凌迟呢......”
惠妃笑道,“哎哟,亏得乱匪都落网了,否则终究让人提心吊胆的......本宫也听说了,这次十四阿哥可有些造次,自己甘涉险境,德姐姐没少担心呢。幸亏后来大家都没什么危险。”
惠妃转头又笑道,“樱儿,万难想象,你这么个娇小的可人儿,怎么又同时会去舞刀弄枪呢?”
这时,红太郎也笑着拉起樱儿的手,“娘娘还不知道,这只舞刀弄枪的手,还写得一手好字呢。九弟就时常夸赞樱儿的一手书法,真是大气中又兼妩媚。咳......我也不懂什么劳什子书法,樱儿,今儿个就让我也开开眼?”
樱儿十分推辞,“久慕娘娘的才情,樱儿在娘娘面前现眼,实在是不恭。”
惠妃笑道,“樱儿,那就让本宫也看看吧?”
红太郎不容分说,“樱儿,我来替你磨墨。”
樱儿又自谦着,红太郎笑道,“你一定是嫌我磨的墨不合意?”
樱儿见实在没有退路了,只得先硬着头皮打发这一头。
这时只见惠妃的一个宫女,已经熟练利索地收拾好了纸张,樱儿暗自庆幸,自己跟着四贝勒练习毛笔字这么很久了,特别是深谙了用力法则,否则可真要出丑了。
还有,在这里能写什么呢?嗯,最好是些风花雪月的,让人抓不到把柄。
正在踌躇,红太郎笑道,“樱儿,我常常听人念两句诗,叫做‘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也不知是个怎样的景致......”
这时候樱儿心中猛然一跳,握笔的手差点将墨汁抖落,她只觉得自己的脸颊飞红起来,心虚地、不由自主地抬头看红太郎,因为她当然知道这是谁念的......
只见八福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眼光使她如芒刺在身。
樱儿定了定神,连忙干笑着将话题岔开道,“八福晋果然有眼光。这幅《潇湘图》的诗词正文的开头一句,就是套用这两句诗的。”
八福晋倒是有些意外,“真的?哦,我这可是歪打正着的,”
又得意地笑道,“啊哟,那我可有长进了呢。”
樱儿于是凝神静气,提笔写道:“落日孤烟过洞庭,黄陵祠畔白苹汀。欲知万里苍梧眼,泪尽君山一点青。”(董源的这幅《潇湘图》的诗词正文)
惠妃一直端坐在椅子上看樱儿写字,红太郎却站在书案边侧头看着。
见她写完了,惠妃才起身扶着宫女走过来,她果然是个行家,凑近仔细看了看,不可置信看着樱儿,叹道,“樱儿,果然是一笔好字,风骨尽显。本宫自思在你这个年纪,还写不出这样的气势呢。”
红太郎笑道,“娘娘,我说的不错吧?”
惠妃笑着点点头,“嗯,果然不错,引得本宫也技痒了。”
于是惠妃也提起了画笔,在下面随意画了几笔,山水幽径立即跃然纸上......
惠妃又给加上了题跋、落款和日期。
樱儿一看之下,不禁叹服,到底是才女,这几笔写意山水,工笔小楷可真是没说的,怎么老康的儿子们个个了得,后宫里也是藏龙卧虎的?怪不得纳兰性德会为她神魂颠倒。
红太郎忙说道,“娘娘,这幅字画就赏了我吧?”
惠妃笑道,“这可不光是本宫的字画,你该问了樱儿才是。”
樱儿忙说,“樱儿的涂鸦之作,不敢让八福晋哂笑。”
红太郎笑道,“后宫中就数娘娘的字和画最为出色,能得娘娘夸奖的,还真不多见。樱儿,你的字若是涂鸦,那我的可就是鬼画符了。”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接着惠妃又和樱儿聊起了诗词歌赋,想是因为红太郎在座,惠妃怕扫她的面子,也不十分的深谈。
樱儿暗自庆幸,心想再谈下去我可要露馅了,我的这些货色都是前两年突击出来的,这位既是纳兰性德的堂妹,应该是从小熏陶的吧,这个幼功可是非同小可。
樱儿为了照顾红太郎,还着意讲些关于诗人词人的逸闻轶事,这些八卦在现代互联网上比比皆是,还有现代更是流行将深奥的古书改写或翻译成浅显的口语式体裁,为的是让人一下子就能了解原文,提高阅读兴趣。但是在当时正统教育的环境下,这样的读法应该是不可能听到的。
果然,连红太郎也听得津津有味起来。
红太郎最后笑道,“哎呀,原来文人墨客还有这么些好听的故事,连我也听住了。以后我也得去好好的看看这些个诗词去......以前只觉得读这些东西气闷,可为了应付教习的师傅们也没办法,只求糊弄过去就行。今天才知道这书里竟有这么多好玩的事,经樱儿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些书不是很难懂了。”
说得惠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红太郎又道,“哦,这话就又要说回来了,那些师傅们讲的书就是晦涩难懂,若有樱儿讲的一半有趣儿,只怕这世上就多出了好些勤奋好学的人呢......”
惠妃笑道,“难得听到老八媳妇要读书去了,以前和你说这些,你是一刻也坐不住的.....”
“哎呀,娘娘,之前我哪里知道这些书里面这许多的好处,这读法不同,自然趣味就不同,怪不得人人都会沉迷其中。樱儿,看来要读书,还非得像你这样的读法才是。”
顿了顿又对樱儿笑道,“樱儿,你在宫中,就时常来陪娘娘说说话儿,省得娘娘对着我,就像是对牛弹琴似的......”
这下子,说的屋子里所有人都笑了起来,惠妃的老嬷嬷们也摇头笑道,“八福晋说话原本就比说书的还有趣,如何还要去掉书本。”
这时,八福晋又对惠妃道,“当日我就说,娘娘一定会喜欢樱儿的,我没说错吧?娘娘,以后我找到了樱儿来时时的陪娘娘,谈谈诗词歌赋什么的,娘娘从此就饶了我去吧......”
惠妃笑道,“本宫就喜欢你这份率真,那些东西,你不喜欢也罢了,什么要紧......”
惠妃又拉着樱儿点点头,“樱儿,你果然是个可人儿,怨不得老八媳妇对你如此看重。”
惠妃说着别传脸看看八福晋,“怎么的他们哥俩个说的,如此天差地别?别是出了什么错吧?”
八福晋笑道,“娘娘,我可没瞎说吧,不管他们怎么看,我瞧着好就是了......”
说着抚了抚樱儿的双肩。
樱儿连忙笑道,“八福晋抬爱了,只是樱儿天生就是这么个野脾气,恐怕早就现在娘娘和福晋的眼里了呢......”
惠妃看着她们笑道,“想是各花入各眼,本宫这才明白。果然是你说得对,你们喜欢就成......本宫听说,当年裕亲王也很是喜欢樱儿的?这有什么,你只管放心,到时候本宫给你作主就是了。”
八福晋立即高兴地准备谢恩。
樱儿见状有些莫名其妙,似乎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她当下也不动声色,低头站在一边,不过竖起了耳朵,又想听的真切一些。
但是这里八福晋又开始和惠妃聊起了别的,都是些家务琐事......这里樱儿早就别扭了,她想告退的,又知道这不符合规矩,只有惠妃发话让她跪安才是,她是没有资格先行告退的。
八福晋又和上次一样,问起樱儿对一些事情的看法,樱儿更加小心地发表了一些中性的、又不失哲理的一些见解,听得惠妃频频点头。八福晋也十分得意的附和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