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是夏天,樱儿的衣服不厚,那几鞭子到底在身上留下红红的印子,火辣辣地疼。更要命的是,脖子上到底带出了幌子。
四贝勒当天下班的时候,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事,脸色阴沉着,只是叮嘱李侧福晋的嬷嬷给樱儿上了药。
樱儿怕他面子上过不去。要知道四贝勒是最好面子的,九阿哥的人居然敢打四贝勒的人,那不是在挑衅吗?于是笑着自嘲“唾面自干”。
(典出唐朝娄师德,他的才能非常得到武则天的赏识,招来很多人的嫉妒,所以在他弟弟外放做官的时候,他对他弟弟说:“我现在得到陛下的赏识,已经有很多人在陛下面前诋毁我了,所以你这次在外做官一定要事事忍让。”他弟弟就说:“就算别人把唾沫吐在我的脸上,我自己擦掉就可以了。”娄师德说:“这样还不行,你擦掉就是违背别人的意愿,你要能让别人消除怒气你就应该让唾沫在脸上自己干掉。”)
李侧福晋一听有这样的事,当然不肯罢休,非要樱儿说出个子丑寅卯才行。见四贝勒脸色不虞,更是摩拳擦掌的,要去九阿哥家兴师问罪。
樱儿无奈,只好用“怕惊动皇上”的话抵住她才罢。
李侧福晋再看看四贝勒阴沉的脸色,不敢再说。毕竟这种事情惊动了皇上,怕对谁也不好。
当晚,八阿哥就派李福升送来些慰问品。大包小包的,除了有散瘀药之类的,居然还有棉制的绷带之类的,大小长短刚刚好。
她也知道,这是八阿哥的一个姿态,药品、补药的数量,并不是因为她的伤势,而是代表着八阿哥、也是“肇事”一方,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樱儿赶紧厚谢了来人,说九福晋只是和自己开开玩笑的,那样才显得大家亲近。
四贝勒看了看她,没再说什么。
颂瑜家是八阿哥旗下的,似乎也得到了什么信儿,当晚也帮着嬷嬷给樱儿上药换药的,十分殷勤。
樱儿反而觉得有些不自然,自忖这个样子也见不得人,就对四贝勒提出还是先回府去。
四贝勒点头应允,不过又吩咐说,让她先养几天再回去。
接下来几天,樱儿就不能出书房。
这倒不是禁足,而是怕人看见她身上的伤,又会惹人议论。况且出了书房就是要面对李侧福晋和颂瑜,又是一番别扭......
又过了两天,四贝勒府派人来报,九阿哥让人捆了容嬷嬷回去给四福晋,说是任凭发落......福晋那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然妥善打发了这件事,又询问四贝勒前因后果。
樱儿赶紧说,“玩闹的事情如何当真......”
这下子,李侧福晋和颂瑜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警觉似地沉默了一会儿,对樱儿更是无微不至起来。
樱儿也因此荣升至颂瑜的“妹妹”了。
......
在现代,樱儿对这些皮外伤从不理会,最多贴一个创可贴。可是这里,不知道是八阿哥请来的太医们太过谨慎,还是太医们也注意到四贝勒的关注程度......反正开了一大堆中药,因此,樱儿的代价就是,每天要喝几付十分苦的中药。
樱儿心里暗骂,“原来过度医疗和过度用药在古代也有。呸呸呸,你们几下里表面文章都做足了,彼此心照不宣的,又何必让我来吃这个苦头?”
可是,自从有一次,四贝勒发现樱儿把药偷偷倒掉后,索性开始亲自监督。从此,樱儿只得天天呲牙咧嘴的忍受另外一茬罪。
她心里在暗骂,四贝勒不是很忙的吗,为什么连个丫头喝药这样的小事也要管?真是主次不分,也怪不得他会那么忙。
哼哼,将来果然会“过劳死”......
......
樱儿回府的前一天,十阿哥亲自过来了。
自从知道樱儿参选秀女后,十阿哥就不知怎么和她攀上了亲戚。
因为十阿哥的生母是贵妃,是老康第二任皇后的亲妹妹(但是这两个姐妹也一定不是同一个老娘,两人岁数差了好多),也是姓钮钴禄氏,不过只是和凌柱同一个远祖而已。
凌柱家是小宗复小宗,远远没有十阿哥老娘的那一支那样风光,何况樱儿也只是个勉强意义上的养女。
论起钮钴禄家的辈分,樱儿却得叫他叔祖父。于是樱儿就笑着道,“以后不能再称十爷,而应称‘十爷爷’呢,其他各位爷也得叫爷爷才是。”
樱儿心里却在想,你道是占了我的便宜?我可是三百年后的人,能够称你“爷爷”,我的辈分其实不知道提升了多少。
十阿哥看了看身边显见怒色的九阿哥,尴尬地搔搔头道,“你以后还是称十爷吧,爷可不想犯了众怒......”
见樱儿不懂,十爷道,“小孩子问这么多干什么?何况你也不是那家的女儿,又没有认亲联宗的......你若是差了咱们两辈,以后还怎么找你玩儿?对了,这可不能在外张扬。”
但是后来十爷却一直以樱儿族里人自居。
这次,十阿哥说要找四贝勒问个事儿,可四贝勒上班还没回来,于是十阿哥只在书房坐了一下。
樱儿知道他是特地来探望她的,不免又说了一遍“开玩笑”的话,不必大惊小怪。
十爷也不听,一摆手道,“这个容嬷嬷,是宜娘娘拨给九福晋的,本来她在宫里也只是个粗使的嬷嬷,但是年纪大了,又是从宜娘娘的娘家跟着进宫的,娘娘就让她到九阿哥那里当差,也算是给了个养老的差事。”
据十阿哥介绍,由于九阿哥当时并没有分府,也是住在皇宫里。按照皇家的规矩,服侍过长辈的奴仆,小辈的主子都要恭谨对待。
所以,九阿哥和九福晋就让她负责看顾平日里出门车马的帐帘垫子等物事,实在是个闲差。
为着前儿讨要樱儿被拒,九阿哥心情不佳,回去后九福晋劝了几句,却反而被骂了一通。
于是九福晋忿忿的只说了一句,“那不过是四哥府上的一个丫头......爷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苦捡这个剩儿。”
九爷闻听就大发脾气,还打了九福晋一巴掌......
这在皇族中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搞不好带累九福晋整个家族受辱。
九福晋是个直肠子的人,不太识字,有时候未免有些左性。那个容嬷嬷平日里就是个浑不吝的主儿,当然对主子的意识坚决执行。况且一个堂堂的阿哥,怎能让狐媚子调唆坏了,所以心里总憋着要为主子出气。
那天容嬷嬷果真多喝了几口,听到九福晋的言语不善,自然条件反射地动了手,反正听得樱儿不过是四贝勒的一个小丫头,所以背地里作践一下,而且樱儿当天是独自一人,应该是死无对证的。
樱儿万万没想到,这里面还会有这样的故事,十分不安。
尴尬地说了几声,“小小误会而已,十爷不要惦记这些小事。”
十阿哥叹了口气,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又问道,“樱儿,你心里到底有谁了,说出来,十爷好给你做主,省得让兄弟们猜哑谜,伤了兄弟情份......”
樱儿大窘道,“谢过各位爷,樱儿只是一个有些奇怪想法的小丫头,不值得各位爷的错爱......现下樱儿在姐姐身边过的很好,樱儿以后也希望平平静静的过日子,等到了岁数就可以放出去了。”
十阿哥又叹了口气,“我也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儿......偏偏你们谁都不说话......樱儿,你这么个千伶百俐的小丫头,日后总会有人抢着要的,你还是早些为自己打算打算......十爷是为你好。”
“那我以后心里真有什么主意了,第一个告诉十爷,如何?”
樱儿十分感动,这个十爷真是古道热肠,怕自己受委屈,什么都肯担待。
十阿哥的生母是康熙的第二任皇后孝昭皇后的妹妹,是贵妃,所以当时十阿哥在阿哥们中的地位最高,仅次于太子。十阿哥自己没有兄弟们那么聪明能干,但是难得的是为人古道热肠。
樱儿送十阿哥出去的时候,顶头又碰到了颂瑜。她正端着一碟点心,说是李侧福晋让送来的。
这几天樱儿发现李侧福晋老是派颂瑜过来送这送那的,但是碍于四贝勒的书房轻易不让人进,于是她们采用迂回策略,借口说给樱儿送东西,颂瑜倒是进了书房几次,不过每次并不敢久留。
颂瑜看到十阿哥的服饰和气派,倒也算是谦恭地退在一边。
樱儿只好告诉她,“这位是十阿哥,快请安。”
颂瑜听到十阿哥的名头,不禁一愣,回神后赶紧的过来见礼,又向十阿哥述说起了她和樱儿如何姐妹情深,并且表了决心说,一定会尽力照顾樱儿的。
十阿哥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道,“有劳了。”
十阿哥回头,又对樱儿关切地道,“樱儿,回府后好好将养,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就说给十爷,只要你说得出的,十爷总有办法给你弄到......”
樱儿知道他是在给她立威争面子,不免又施礼称谢不已。
至此以后,李侧福晋和颂瑜看到樱儿,神态中收起了倨傲的态度,说话也不再是粗声大气了。
......
樱儿回府了,福晋找了她问了又问,樱儿尴尬地把前前后后的事情又描述了一遍,当然删除了该删除的部分......
樱儿之前对着四贝勒和十三阿哥说的那么理直气壮的事情,可自从十阿哥爆料后,总不免有点心虚。想着什么时候该找九阿哥好好谈一谈。
文秀和灵儿看到樱儿的伤,都忍不住掉了眼泪,“这些人怎的这么手重......樱儿,你可受委屈了......都是姐姐不好,没有护着你......”
樱儿惊叹着这位老姐的联想能力,“姐姐,你离着这么老远的,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再说,这不过是场误会而已......”
文秀擦擦眼睛,点头道,“贝勒爷派人特地吩咐过的,怕你不好好吃药,让我看顾着你敷药、喝药......”
樱儿的脸都变形了,这叫什么事啊?怎么才出虎穴、又入狼口?
为什么四贝勒阴魂不散,他是不是在变相的惩罚我?
见到樱儿无可奈何地将药一饮而尽,文秀露出了笑容。
她拉起樱儿的手,悄悄说,“樱儿,我打听过了,九阿哥家只有一个嫡福晋,虽然姬妾一大堆,但是都没有名分,哪怕是生了孩子的......可真没想到,九阿哥竟然能将宜娘娘给的嬷嬷都捆了,看来他真是对你在乎的紧,你将来嫁过去也不会吃亏......”
樱儿匪夷所思地看着她老姐,她也太会联想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