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天，真正分别的时候到了。威廉他们会从北京走陆路到天津，从那里坐船到福建，再搭海船去西洋。这一路会花上大半年的时间。
樱儿和阿嫦赶到他们的住处送别。四人帮和胤禛他们都要上朝、上班，于是只有十三带着十三福晋和樱儿、另外再加阿嫦，代表大家送别。
他们一家以及行李、大家送的礼物，满满两车，另外又有回国的传教士及行李两车，启程往天津而去......
回来的路上，十三邀樱儿、阿嫦共乘，说是有话要问。
在十三的车里，十三问樱儿，“樱儿，上次十哥他们说的什么英吉利国的‘法官’是什么？难道真的有国王和百姓上堂打官司、并且还有国王输了的事情？”
阿嫦也笑道，“的确听说过英吉利的王权和法制分开的，倒也知道得不详。”
十三笑道，“这阵子神父忙着为他们收拾行装、安排行程，我倒也没工夫去问呢。”
十三福晋笑道，“哎哟，爷又何必舍近求远？这个事儿，问问樱儿准没错了。”
樱儿笑笑道，“十三爷，这也就算是听个故事吧......这可是从现在往前大约一百年的事情了......有一天，英吉利国国王詹姆斯一世在宫中闲坐无聊，忽然想起，有一段时间没有到皇家法院去了。国王想着，何不去一趟，审一桩小民案件，解解闷儿，也顺便体察一下民情。于是国王带着一众的随从们来到法院，他们遇到了普通诉讼法院的首席大法官柯克（Edard.Coke）爵士。国王当然兴致勃勃地提出了他的要求，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柯克大法官却拒绝了国王。于是国王质问法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个国家都在国王的统治之下，区区一桩案件，难道国王还审理不了，难道是你认为国王的智慧无法判案？”
十三也奇道，“是啊，一个民间的普通诉状难道国王都不能过问的？”
樱儿笑了笑，“国王质问的话颇具挑战性，他们谁都认为柯克法官大逆不道，国王的卫士们几乎要拔剑了。但是柯克法官并没有被吓住，反而不慌不忙、一板一眼地说，‘不错，上帝的确赋予陛下极其丰富的知识和无与伦比的天赋；但是，陛下对于英吉利王国的法律并不精通。法官要处理的案件动辄涉及臣民的生命、继承、动产或不动产，只有‘自然理性’是不可能处理好的，处理这样的案件更需要‘人工理性’。法律是一门艺术，在一个人能够获得对它的认识之前，需要长期的学习和实践’。”
十三静静地听着，沉默着......
樱儿解释道，“这次的冲突是英吉利法律专业化的一座里程碑。此后，英吉利的司法便成了职业法律家的垄断领域。他们的司法象征，就是一个蒙着双眼的女神，一手执剑，一手拿着天平，说任何判断，不以眼睛所看的为准，而是以心灵做出公正的评判。在他们的国家，王权不干预司法......一切依照法律。所以，十爷他们担心威廉回去有些冒失，实际上大可不必。西洋人一向遵守契约，所以威廉他们家族和国王签订的协约一旦生效，就一定能够得到保障的......”
十三沉吟着，“的确，国与国的状况差太远了......不能一概而论，更没有孰优孰劣的分别，张冠李戴可是更没道理......”
樱儿抿嘴笑道，“十三爷这话有理。英吉利国孤悬海外，是一个海岛国家，与其它诸国的联系，有分有合。所以他们国家的体制很有特色，并不与大陆国家完全相匹配......”
十三看了看她，点点头，“这只是奇谈而已，不必去效法的。我又听说，他们国家无论做什么，都是签订什么协约的......甚至连继承王位，莫不如是......”
樱儿扬眉笑着，耸耸肩，“十三爷还是那么兴趣广泛，这些虽然是别国的体制，不过却不能说和咱们这里完全没关系......十三爷，远的不说，就说我大清朝，当年皇上和沙俄不就是签订了‘尼布楚条约’的？这个条约规定了两国边境的疆域、政治、通商等等的约定，是不是条约签订至今，边境的一切秩序都是遵守条约的？”
十三也笑道，“我自然知道......西洋人的确什么事情都喜欢订立契约......知道有这么回事就可以了，我可不像八哥，竟然十分在意，反复问神父和威廉，又要找很多传教士来问。听说最近他又迷上那尼德兰国（荷兰的古称）的什么通商契约什么的......”
这时，十三福晋笑道，“爷，这阵子大家都在寻新、猎奇，这有什么奇怪的？何况九哥那里住着这么多西洋人，又时不时带来好些新奇的玩艺儿呢。”
樱儿听了，有些寒意掠上心头。她自己也说不上什么，总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似乎有些不明的、不详的预感，但又说不上是什么......
......
樱儿回到圆明园自己的园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样的感觉显然是为了灰太郎的......
可是，这个灰太郎一向就是喜欢这些东西啊，他也对老康讲过些新的理念的，导致老康大为反感，甚至以为他失心疯了，又抑或是被餍了。老康明摆着不喜欢这些，以致口不择言地诋毁良妃的出身，来否定灰太郎的前程。可这一切都已经知道了啊，为什么我还是恐惧和忧虑？
樱儿从来不向胤禛打听朝堂、老康和其他阿哥们的事情，当然，她现在也没心思去打听。而且十三赋闲在家，也不十分刻意留心朝堂上的动向。
可是现在连十三都开始问起这个事，说明灰太郎又开始闹腾起来......而且又闹腾得厉害了。
但是，现在她为灰太郎、抑或四人帮担心，又怎么能够劝阻呢？光凭这一些零星的传闻，又能说明什么呢？她连他们现在正在做什么也不太知道，又从哪里下手呢？
粘杆处？对了，粘杆处一定知道些什么......
但是樱儿从来不打听粘杆处的事情，连里面的人都认识不全。更何况，这些敏感事情，胤禛是绝对不会让她过问的。
这也是她在粘杆处打理的前提，是起码的游戏规则。
樱儿叹了口气，唉，灰太郎、四人帮，你们自求多福吧。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
5年十一月。
这一年老康出巡，随行人员中也有灰太郎。
大队人马半路上路过景陵......
转眼良妃已经去世两年了，灰太郎路过景陵，自然要去祭奠亡母。于是他向老康请假，说自己不能继续随驾，他就在景陵祭奠亡母，等到老康他们出巡回来，再会合了一起回京......
至此一切都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于是老康他们就继续巡视。
......
到了塞外，老康当然要和王公们有一系列的庆典，每一次都是有各部落重要的各位王公齐聚。各项公务活动如期进行，而且有条不紊的......
最后，老康临时决定，要举行一次盛大的压轴庆典，老康说，要以此结束来出巡活动，就此起驾回京。
......
这次庆典却并没有在预先的议程之中。
老康除了邀请所有王公及其家小，还有各位大臣及头面人物。虽然这次的决定有些仓促，但是老康的龙心大悦之下，召集王公们吃顿饭，那再平常不过了。
灰太郎在景陵听到消息，似乎有些措手不及.....
他若是再要启程赶过去显然来不及了。在这么重要的场合缺席，又是他私人的原因，总有些欠妥。当然，这还远远谈不上亏欠了礼数。
灰太郎向来行事妥贴，自己赶不过去，就派人送了两只海东青给老康以表示祝贺......
但是不知为什么，老康看到这两只海东青时，这两只鹰已经奄奄待毙......
于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老康勃然大怒，说是灰太郎诅咒他，还骂他是“辛者库贱妇所生，自幼心性阴暗，柔奸成性......”要与他一刀两断。
老康的这个反应异常激烈，这事儿还没有调查清楚，老康就已然将公、检、法全部跳过，直接结案，不，说结案都比较牵强，因为都没有结论，就直接将灰太郎一棍子打死，直接就武断地下了定论，要和灰太郎一刀两断。并且迫不及待地昭告天下，当然是要堵上悠悠众口。
这次的行事一反老康平时一贯严谨的作风，而且灰太郎还不在跟前，连调查、申述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获罪，甚至连同灰太郎的母家一族人......
俗话说，死者为大，灰太郎这次是因为祭奠良妃而缺席，现在老康当众辱骂他们母子，这事做得真有些惨绝人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