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儿话一出口,但是随即醒悟,老康那里已经忙不迭地向各方面表明了态度,他复立了太子,并且说明其他皇子只能是尽力辅佐太子的角色。
这应该对灰太郎集团是一个打击,他们难免不会有挫折感。
灰太郎似乎没有听到......
只是望着远方出了会儿神,最后有些无奈地笑道,“有时候我觉得累了,真想退一步,海阔天空......额娘说,未来并不可测,所以要珍惜眼前......现在我真想抛开一切,管他什么兴废成败,只想离这一切远远的......”
樱儿笑了,这只是他一时的牢骚话,其实他的内心并不是这么想......他有太多的梦想,他也有能力和才干去实现这个梦想。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怎会轻易退出?他是那么骄傲,又怎会轻易言败呢?何况,他所在的利益集团也不会让他退出的。
樱儿想了一下,说道,“八贝勒,人活一世,无论其出生地位的高低贵贱,都会有不同的追求和欲望,比如为了生存,为了安全,为了情感,进而是为了受人景仰,最高的境界莫过于为了实现梦想。八贝勒,你既已选择了去实现梦想,那么你要充分估量所要付出的代价,然后笑着坦然接受一切结果。”
(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亦称“基本需求层次理论”,是行为科学的理论之一,由美国心理学家亚伯拉罕·马斯洛于194年在《人类激励理论》论文中所提出。该理论将需求分为五种,像阶梯一样从低到高,按层次逐级递升,分别为:生理上的需求,安全上的需求,情感和归属的需求,尊重的需求,自我实现的需求)。
灰太郎看着她,神情有些复杂。
“樱儿,你总能够说得我哑口无言......是啊,人活一世,到底为了什么?我看有些人饱食终日的,倒也不能说他不快乐......有的人营营役役的,他们自己倒是乐在其中......人真是奇怪,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会有喜怒哀乐,若是期望不高,人就越会满足和快乐......”
樱儿笑道,“八贝勒,自然是需求的层次越高,其满足快乐的代价就越大......”
“我不希望自己成为行尸走肉,或者是酒囊饭袋,我总想着能够做些什么事情,不仅仅是能够让祖宗的基业稳固,我更希望有一天,我们大清真正做到天下一统,而不是仅限于我们知道的这些地域疆土。”
樱儿莞尔,这个时候,好像世界地理还没有普及吧?不过哥伦布早就发现了新大陆,而且西班牙的远航舰队已经到达了美洲,已经开始殖民和掠夺......不过她没有想到,灰太郎竟然会有这样的雄心......
灰太郎见到樱儿在微笑着出神,于是问道,“樱儿,那么你是什么样的需求?你是为了追求理想,还是赢得世间的尊重?”
樱儿闻言不禁一愣,随即泫然道,“生存......我只要生存。”
樱儿心想,是啊,最起码的,我要活下去。我在这个时空还有多少时间,我在这个时空的命运和归宿会在哪里?
灰太郎缓缓靠近她,握住了樱儿的手,“樱儿,你一直有很重的心事,我不知道你在怕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怎样能替你化解......你们仙界的门槛太高不可攀,但是我希望我能够了解你们。”
樱儿笑了起来,“八贝勒,你不要这么说,其实,人性都是相同的,无论在哪里,人的需求、人的价值观、人的行为,都是一样的。无论其手段如何,技艺如何,人还是同样的人,他的为人处世,都遵循着相同的准则。所以,八贝勒,你根本无须忌惮什么仙界和凡尘,你若是为了追求理想,无论在哪里,就是最高的境界......樱儿由衷地仰慕你,也会永远支持你......”
“樱儿,樱儿......此生若是有了你,我就再也管不住我自己,再也不愿意进到什么门里去了......”
“八贝勒,我说过,无论你选择什么,我总会支持你、陪伴你......”
“不,樱儿,我不希望你陪着我受苦,你不该受这些的......”
樱儿苦笑着想,你反复说着这样的话,说来说去,我们还是不属于同一个境界......
“樱儿,你是天外的仙女,可是我却在凡间,我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我的那些兄弟们.....还有为了我而获罪的那些老臣们,一想到他们,我就不忍心将他们抛弃......”
“八贝勒,为什么你总认为......我和其他的这些人势不两立?”
“樱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因为我......我......我会管不住我自己,我会追问你们仙界的事情,或许我就会抛开这里的一切,和你一起回到仙界......那时候,我就没有自己了......可是,现下我却有了很多想法,若是......能够按照我的想法,重商、开海禁、推行议政制,加上不断巩固历朝的农本,那整个朝廷的重心会集中到如何使国家昌盛富庶的格局,国家法度只是调整这个格局,以及不断地开源......若要是将目前既得利益的亲贵们让出他们所得,那将是难上加难,但是若不断的开源,不断创造新的机会来重新分配利益,那天下这盘棋不就走活了?又何必去得罪眼前的人?不错,我们满人是在马上得的江山,但是治理天下却实在要用一番苦心。汉人的法则固然要学,但是难道就没有更高明的法子吗?还有......”
灰太郎侃侃而谈,樱儿倾听着,侧头看着他,仿佛是看着一个如天神一般的人物。
樱儿知道,这是他此生的抱负,若是阻止他,就好比将他的灵魂抽去了一样,那样纵然他留得了性命,也仅仅是一具行尸走肉一样。唉,一个真正的男人,无非渴求着不同的两种事情,危险和游戏。
(尼采名言,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FriedrichWilhelmNietzsche,1844~1900)德国著名哲学家。西方现代哲学的开创者,同时也是卓越的诗人和散文家。他最早开始批判西方现代社会,然而他的学说在他的时代却没有引起人们重视,直到0世纪,才激起深远的调门各异的回声。后来的生命哲学,存在主义,弗洛伊德主义,后现代主义,都以各自的形式回应尼采的哲学思想。)
樱儿看着他黯然神伤,有时候为了理想而义无反顾,这也叫做悲壮......
灰太郎慢慢地停下来,回首望着她,“樱儿,我说的这些,只有你会耐心倾听,也只有你能够真正听懂......这些皇阿玛不想听,九弟说不甚了了,十弟根本听不懂......还有十四弟,他也说我被餍了,这一切根本就是海市蜃楼。樱儿,若是你现在说,你希望我抛弃这一切,我就和你一同出走江湖,我们一同去仗剑策马,去经历那连天的风霜,一起去大漠外看真正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好不好?”
樱儿凝视他良久,轻轻问道,“八贝勒,一个人飞翔得越高,他在那些不能飞翔的人眼中的形象越是渺小(同样是尼采名言)。在你的内心深处,是真的向往去大漠,还是只为了樱儿想要去看?倘若你只是为了樱儿,那么就是到了大漠、到了仙界,你还会快乐吗?”
灰太郎楞了一下,并不回答。
“八贝勒,樱儿不应该是你的牵绊或借口,你必须独自做出选择......哪怕这样的选择再艰难。”
灰太郎不再说话,他闭上眼睛,将她的手贴在脸上,反复地摩挲着。
“樱儿,这条路注定充满荆棘,也会很累,我所肩负的使命、期望、深情,太沉重了,我不该将自己的一念间的思绪,强加在你的身上......那天我说过不希望伤到你,但是你确实已经为此所累。其实你不必要去承受这一切、陪我吃苦、为我忧心的。”
樱儿听到他这样说,泫然道,“八贝勒,若是我心甘情愿呢,难道你认为我不配和你携手面对一切艰难困苦?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贪图什么荣华富贵,我从来都是想着要去陪伴你、支持你......”
灰太郎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答非所问道,“为什么想要进到这个门里,要用你作为代价?樱儿......有时候万般的不舍,却不能不舍......”
樱儿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她也知道这些年来,自己的错觉和别人的八卦应该有一个了断。
她的心中泛起一阵酸楚,但是,这么多年来的一个悬案终于有了结局,她的心中又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灰太郎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转头看着她,笑着问道,“三百年,三百年,真希望能有那么一天......樱儿,三百年后会是怎样的?那时候的人也有梦想,也有真情吗?也要去选择吗?”
樱儿微微一笑,“八贝勒,三百年后,人性还是如此,可能会更加不堪。因为那时候有太多的诱惑,太多的贪念,而且很多人都将灵魂出卖给了魔鬼。”
灰太郎好奇地问,“怎么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