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才在里面听杨柒柒说话可听得是清清楚楚,她方才说什么?那杨七姑娘方才说的是邓玉姒吗?
李康平家的觉着,杨柒柒那双清冷而幽深的眼睛,仿佛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看穿一样。那眼神明明温润而柔和,她却在其中看见了危险。
就是危险,让人不寒而栗的危机。
“没……没什么,奴婢,奴婢一点儿都不累……”李康平家的显然是很怕提起李元忠家的,只紧张地垂着头,表情格外地生冷僵硬。
“嬷嬷还是仔细一些的好,母亲身边的差事可不好当。嬷嬷能得心应手,也是不易。默默对母亲忠心耿耿,母亲必定都看在眼里。可千万别想李元忠一家,仗着是豫国公府的奴才,就做那些伤天害理,遭报应的事儿!”杨柒柒一副话里有话的样子,神态却让人什么都瞧不出来。
“七姑娘,你这话是……”
没等李康平家的把话说完,杨柒柒直接越过她,大步的走了出去。
李康平家的心里一阵没底,等回去李夫人院子里也有些晃神。讷讷地把自己在豫国公书房外偷听回来地话向李夫人复述了一遍之后,犹犹豫豫地说道:“夫人,您说那邓玉姒的事儿,七姑娘会不会提前知道了?”
李夫人眉峰一挑,蹙眉道:“知道什么?”
李康平家的道:“您看,谁也没告诉七姑娘那玉姒姑娘叫什么,可刚刚七姑娘和国公爷说话的时候,指名道姓,喊的是邓玉姒。您说说,她这不是知道了,又是什么?”
李夫人也有些狐疑,当即立目看向李康平家的,低声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李康平家的摇了摇头,小心打量着李夫人,讷讷道:“奴婢心里也很是糊涂,您说,七姑娘怎么会知道的?”
李夫人没有多想,果断道:“必定是咱们府里的人自己露出去的,”李夫人目光凌厉地看向李康平家的,狠声道:“是谁漏出去的信儿,给我查出来!”
李康平家的被李夫人狠厉的表情吓得一怔,两个紧握在一起的手指微微发抖,勉强道了一声“是”,赶紧退了下去。
李夫人心里一阵阵的发慌,她从李康平家的学给她话里,感到,用邓玉姒来取代杨柒柒的打算,是要泡汤了。
这一夜,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难以成眠。
第二日一早,李夫人还没起身,杨辅便闷声进了李夫人的屋子。他声音沉沉地坐到李夫人床边摆着的小凳上,默然看了李夫人一会儿。
沉重的呼吸声,把李夫人给吵醒了。她一睁眼,看见杨辅直愣愣地坐在床榻边,吓得一声大叫。
这阵势,也吓得杨辅是一嘚瑟,怒道:“是我!”
李夫人余悸未平地呼出一口气,一边窸窸窣窣的爬起来靠着床栏,一边疲惫地说道:“是国公来了。怎么早,用过早膳了吗?”
杨辅沉沉地叹气,对李夫人道:“你还是不要把她赶出去了,就当咱们从前对不起温氏,如今都还给她了。再者,她留在府里,也能帮上咱们许多。”
李夫人虽然隐约有所知觉,可听见杨辅这样说,心里还是嘭的一声,烧起了一团火,怒道:“好好的,你怎么又变卦了!那小贱人又说了什么?老爷,自打她回来之后,说什么您就听什么!她是给您下了什么*!再者,咱们把那小贱人赶出去,顺道着也能把梁国公给拉下来。您想一想,把梁国公拉下来,对您入相,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儿!”
杨辅冷然一笑,反问李夫人道:“昨儿个在大殿上,太后与皇上是什么态度,你也看在眼里。路走不通,就该掉头重新走。没有一条路走到黑,非要撞个头破血流的道理。一是,皇上不想要对梁国公下手,不然昨儿个直接就会查下去。二是,太后根本不相信那个什么邓玉姒是豫国公家的人,让贵妃去彻查,你们又要不要找更多的证据去让太后相信?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你证据找的越多,把柄就越多!到头来让太后和皇上察觉是你们欺君,岂不又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你立时让人给贵妃送消息,也不用她彻查,等过几日,只说是一场误会就算了。”
李夫人气的双手发抖,可奈何杨辅这番话说的太有道理,显然是已经深思熟虑过的,她显然已经没办法再让杨辅回心转意了。
当天下午,李夫人满腹怨怼地进了宫,向李贵妃说明了一切。
李贵妃听见这话,倒是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道:“豫国公说的一点儿都没错,他不这样说,我也会去劝你的。说那邓玉姒是豫国公的嫡女,实在站不住脚。你还是把这心思歇了吧!”
李夫人没想到李贵妃也这样反对,心里自是很不痛快,道:“我才是亲生母亲,我说谁是我的女儿,谁就是我的女儿!”
李贵妃微微哂笑,提醒李夫人道:“可那杨柒柒的来路,但凡是晓得当年事儿的人,多少都会心知肚明。再有你之前做的那些蠢事儿,现在洛阳上下的勋贵之家,暗地里都传闻那杨柒柒是温氏的遗腹子呢!你如今又跑出来说你自己的女儿身上有胎记,你自己说蠢不蠢!从前我看你拉下温氏的时候,是顶聪明的,如今越活越回去,怎么连这一点都想不通?”
李夫人听见这话,心中亦发堵着口气,埋怨道:“你之前却不说,如今事情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又事后诸葛亮!”
李贵妃对李夫人这番话是不以为忤,哼笑道:“我说的话,你也得肯听!我当初怎么说的?既然是你自己认回来的亲生女儿,就应该好好对她,左右她是一门心思的把你当亲生母亲。可你呢?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不是你亲生的一样。那杨柒柒刚进豫国公府,你就扣了她的私产。之后呢?那及笄礼,你故意寒碜人,结果还不是让太后打了脸?”
李夫人心里很委屈,立时反问李贵妃道:“二姐您也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若是皇后死了,她女儿给你养,你能视如己出?那温言,我又多恨她,你心里难道不知道吗?你看看现在,那小贱人不知跟国公爷说了什么话,立时就让国公爷回心转意!这对母女俩,就是我的仇人!都是来找我报仇的!”
李贵妃看了李夫人一眼,没言语。但心里却想的是,当初她李君萍非要嫁给杨辅。两个人可真是没少联手欺负温言,如今温言已经死了,尘归尘、土归土。照说,李夫人这个心亏的,是最不应该把当年的事儿放在嘴边的。
李贵妃没有顺着李夫人的话往下说,只道:“左右,豫国公已经说了就此作罢,你还能怎么办?”
李君萍自是无言反驳,抑郁不平地起身,同李贵妃告辞了。
约摸三、四日的功夫,李贵妃直接回了太后与皇帝,只说这邓玉姒的身世,不过是一件巧合罢了。多了也没做解释,太后与皇帝等人当然晓得她言语中的苍白。可这件事儿追究起来,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便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邓玉姒原本被当做千金贵女一样的供着,也答应了她会做豫国公府的嫡女,和当今最有前途的少年将军婚配。可现在呢,从千金贵女变成了宫女不说,连着未来稳稳当当地婚事也都泡汤了。这样大的落差,邓玉姒如何能愿意。
不过邓玉姒也是个极聪明的人,她知道了这样的事儿后,什么也没说。却是早就摸清楚了出宫的路子,在两日后的深夜,爬进了奚官局的死人堆儿里,跟着一起出了皇宫。
李夫人和李贵妃是都没把这邓玉姒当成麻烦,李贵妃也想的很好,但凡这个邓玉姒出了什么岔子,让人处理了就是了。
可这个邓玉姒凭空在皇宫消失了,李贵妃就晓得,要出麻烦。立时派人通知了豫国公府和定远侯府的人,务必把这邓玉姒给搜查出来。
邓玉姒逃出皇宫的第三日一早,又大张旗鼓的去了豫国公府。
彼时李夫人正因为邓玉姒失踪,而无比紧张。听见李康平家的说邓玉姒来了,当即发了狠,道:“你去找两个力气大的婆子!若是这小贱人同咱们耍什么心眼儿,立时就料理了她!”
李康平家的应声点头,立刻去准备。
不多时,一身狼狈、脏兮兮的邓玉姒被人请进了内院。
李夫人眼里是满满地不痛快,盯着邓玉姒半晌,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这几日你都去哪儿了?”
邓玉姒扬着眉,笑的是心计外露,“给自己找了个活命的法子。”
“活命的法子?”李夫人心里很是疑惑好奇。
邓玉姒掩唇一笑,道:“我手里握着贵妃娘娘和夫人您的把柄,您二人财大势大,若想要我死,就好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所以,我当然要为自己的性命着想。”
李夫人心里一颤,直接道:“你想要干什么?”
“没什么!我只想要夫人之前许给我的东西——豫国公府嫡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