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春大长公主眼波微动,道:“柒柒说的有理,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冲过来,只怕是有比命更重的事。”
九江长公主笑道:“若是当真要紧,怎么不去大理寺、刑部,来这白马寺做什么?”
宜城长公主道:“咱们何必在这儿猜测来、猜测去的,不如直接把人叫来问一问。”
杨柒柒得着宜城长公主这话,立时吩咐竹枝道:“你去跑一趟,带着那个人过来。过来的时候,别忘了同他把规矩说清楚。”
竹枝脆脆地应了一声,立时快步跑了过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将常衮给带了过来。
常衮走近了,几个人都看清了他的长相。卓莹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小声同几人道:“这人长得可真像老鼠!”
卢氏瞪了卓莹一眼,道:“不准这样嘲笑旁人!”
卓莹吐了吐舌头,有些惭愧的道了一句“是”。
这时常衮已经走到了亭子外,他在一丈外停下了脚步,跪地向着几人道:“大长公主、长公主万福金安。下官牟平县令常衮,给几位公主、姑娘请安了。”
常衮的样子大方而坦然,一点儿怯懦的神情也没有,很是彬彬有礼。
举止和外貌的反差,倒是令九江长公主格外惊诧,笑道:“竟然还是个七品官。”
常衮规规矩矩地回道:“下官是永徽九年的探花,一直任牟平县县令。”
万春大长公主笑问他道:“孤见你方才不管不顾的就要冲进来,这是为什么?”
常衮脸色一黑,看了看在场的这么多人,忍不住小声道:“几位公主殿下,能不能屏退左右。这件事儿关系重大,是否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九江长公主很好奇常衮想要说什么,当即命身边的人道:“让他们退后三丈,闲杂人等,不能进前。”
常衮心里一松,这才放下背着的包袱,将里面的卷轴和证据给拿了出来,道:“不久前,下官带人追捕盗贼,在秦岭里的一处山脚下,碰见了有人炸山开矿。下官带人去看,才发现这些人,竟然在私开金矿。”
万春大长公主听得这话,当即皱了眉,惊讶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私开金矿,主犯一旦被抓到,就是满门抄斩的罪过。凡事参与的,流放三千里。”
常衮道:“是,”常衮将这卷轴高举过头,万春大长公主身边的嬷嬷立刻来取这卷轴,将这些东西都转呈给了万春大长公主。
“下官把这人给扣下,统统押进了大狱。结果刚提审过堂,就有本府的吏曹来要人。让下官将那些人都给放了。下官敷衍着答应了,又让身边的衙役跟着吏曹。结果,让下官发现,这吏曹是应了别人的请托,来将这件事儿压下去的。又窜通了下官手下的县丞,打算把卷宗和证据都抢走。”
九江长公主听到这里,不由冷冷一笑,道:“这开矿的是什么人?竟能如此徇私枉法?”
常衮摇头,道:“这开矿的人狡猾,下官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连着那带头的人,下官也没能将其抓住。”常衮叹了一声,很是怅然失意,“可听那些开矿的工人说,只怕是能遮天蔽日的贵人。下官心一横,宁可丢了官职不要,也决不能同流合污,徇私枉法!”
九江长公主玩味的一笑,琢磨着反问道:“遮天蔽日的贵人?”
常衮向着这几人叩了三个头,道:“大长公主和长公主是真正尊贵的人,今日前来,是因为实在没别的办法告御状,也只能请大长公主、长公主帮一把下官了。”
宜城长公主笑了笑,问那常衮道:“常大人,你就不怕这金矿是我们其中的人私开的?”
常衮愣了一愣,苦涩的一笑,“若真是公主殿下,下官也只能自认倒霉。再者,若是大长公主、公主殿下有所忌惮,不想管这件事儿。下官但求一死,以正国法。”
九江长公主嗤的笑起来,揶揄道:“常县令,你这么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死了就死了,拿什么来正国法?不过,孤大可以告诉你。我们其中,没有一个人是同这件事有牵扯的。所以你的小命保住了。还有,孤长这么大,就从不知道什么叫做忌惮。”
这还真是九江长公主的脾气,但凡是她想管的事儿,就从来没有过什么顾虑。
杨柒柒心中暗喜,可见方才竹枝的“讲规矩”,真的说的很好。让常衮明白了这几位长公主的脾气,所以常衮立刻就对九江长公主用了激将法。这对万春大长公主和宜城长公主未必好用,不过九江长公主,一定是百试百灵的法子。
常衮听得这话,又惊又喜,道:“长公主,您是打算管这件事儿吗?”
九江长公主傲然昂了昂头,漫不经心地含笑道:“孤想要管你的事儿,实在是太轻而易举了。不过是同太后和皇上言语一声的事儿。”
尽管九江长公主没吐口,可常衮听见这话,对着她连连叩头道:“长公主深明大义,不愧是国家奉养的公主!”
宜城长公主微微含笑,婉转而含蓄的提醒九江长公主道:“皇姐,您这就是答应了常衮大人了?难道不用回去同鄂国公商量一下?”
九江长公主扬了扬眉梢,曼声道:“同他有什么好商量的?”
杨柒柒迟疑地问九江长公主道:“若这件事儿,哪位皇亲国戚,长公主您会不会难做?”她这番话既是提醒,也更是一层试探和逼迫。试探九江长公主能不能帮人帮到底,也是逼迫她明确的给常衮一个说法。
常衮好像看出来了杨柒柒的用意一样,苦着脸,闷声道:“若是长公主心有顾忌,小官立刻就走。是生是死,绝不连累长公主。”
九江长公主朗声笑起来,索性站起身来,道:“事关常大人的身家性命,我们不放在心上,可对他可是慎之又慎、重之又重的事儿。这样,在座各位不妨都做个见证。这件事儿孤说要管,就绝不会半途而废。咱们这就入宫,向皇上和太后禀明一切。”
九江长公主还真就是那般风风火火的脾气,常衮有些如坠雾里,久久都回不过神。
杨柒柒嫣然一笑,提醒常衮道:“常大人,九江长公主要给您引荐陛下,您还不赶紧跪谢长公主?”
九江长公主摆了摆手,很感怀的叹道:“其实这么算下来,这件事儿又同你有什么关系。你大可以视而不见,就此作罢。可如今压上官位不说,还压上了身家性命。孤这个一国公主,总不能太逊色于你!”
常衮心里是又惊又喜,可真是找对人了。他忙不迭的叩头,感谢九江长公主。众人见状,也都同九江长公主一起站起身,一块儿入宫。
常衮心中存疑,不禁又多看了这一群人中,那位貌美而神情清冷的姑娘。他隐约觉着,这位姑娘,可不简单呢!至少,在方才的言语里,他似乎感觉到了这姑娘隐约帮他言语的用心。
杨柒柒察觉到了灼灼目光,转头清凌凌的向着常衮一笑。直看的常衮心里一颤,很有些不安,赶紧垂下了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跟在这些女眷的身后。
九江长公主也没多说什么,在经过客栈的时候,还特别允许常衮带上人证物证。进宫的时候,永徽帝正巧在太后的化成院说话。听闻万春大长公主、宜城长公主、九江长公主都到了,立时让人请了来。卓莹和卓芸两姐妹自是跟着卢氏返回了梁国公府,只剩下杨柒柒跟着几人一同入宫。
太后看见杨柒柒,当即一笑,招手道:“给容与搬个凳子,就坐到哀家身边来!”宫人立时应下来,在太后的跟前加了一把交椅。
众人见过礼,九江长公主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皇兄,今儿个我们在白马寺,碰见了一个告御状的小县令。只是苦于难以上达天听,竟然都跪到我们面前来了。”
永徽帝一听告御状,眉头都纠到了一起,反问九江长公主道:“告御状?”
九江长公主立时把常衮是怎么冒死和侍卫发生冲突,非要见他们的来龙去脉都同永徽帝和太后说了一遍。连着常衮带着的部分卷宗和证据,也都让人给太后和永徽帝呈了上去。
太后瞧见这卷宗,忍不住含笑,道:“这常衮看来也是个聪明谨慎的人,都跟着你入宫了,还自己留了一半卷宗。”
宜城长公主笑了笑,点头赞许的说道:“是,这位常大人,虽然其貌不扬。可言谈举止,不禁得体,更有一番抱负在其中。因着同他没有半点儿关系的私采金矿的事儿,这位常大人不仅弃了官职,更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给抛了!”
永徽帝听得这话,扬眉一笑,道:“朕还不知道,朕的官员里,还有这等有血性的人呢?快,宣进来。”
得了皇帝的话,殿内的太监便是一个接一个的递声进门道:“宣常衮觐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