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柒柒微微一笑,道:“昭平郡主做事,你别只看面儿上。这算计,她从进化成院就想好了。”竹枝懵懵懂懂,杨柒柒慢悠悠喝了一杯茶,才道:“她同太后说,请其它四位女丞给我出题。于公于私,只怕她们都不会轻易的放过我。先说顾女丞和姚女丞,必定要使劲浑身解数来为难我。再说卢女丞和楚女丞,如果她们的学问,还不及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这不是自己给自己的名声抹黑?”
竹枝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那这两位女丞,会怎么为难姑娘您啊?”
杨柒柒似笑非笑,还能怎么为难?自然是使劲浑身解数,也不能让她轻易通过。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有小丫鬟进门道:“姑娘,十三皇子来了,要同您说话呢。”
自从慕容晰半夜偷偷闯进她的闺房之后,她对慕容晰便一直淡淡的。多数时间,都是避而不见的。听见慕容晰来了,杨柒柒不由微微紧蹙眉头。
正琢磨的功夫,但见慕容晰大摇大摆的直接进了宴息室。
杨柒柒面色颇为尴尬,刚想说些什么,却见慕容晰直接坐在了圈椅中,挠着脑袋,向着杨柒柒坦然一笑,问她道:“七表妹,你就算同张宗嗣议了亲,可咱们于情于理也是亲戚。你以后难道还不与我走动了不成?”
慕容晰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杨柒柒自然不好再矫情了。索性也从从容容的笑起来,请竹枝等人去给他上茶。
“不用做这些劳什子的事,咱们说要紧的事儿。”慕容晰说着,立时让竹枝、竹意等人上外面守着。杨柒柒看着他神神秘秘,一副大事临头的样子,心里便猜出了大半,只怕慕容晰是为着女学考试的事儿而来的。
等人清的差不多,他觉得很安全了,慕容晰才忽然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一本皱皱巴巴的小册子。
“给你,你好好拿着。”
杨柒柒翻开册子,但见上面写着,顾淞灵,年三十二,最善十五经,倒背如流……楚云倾,年二十二,最善百家著作,天文术数无一不精……
基本上是这四位女丞所擅长的门类,平日最喜欢看的书,甚至连平日打发时间读的书都一一在列。
慕容晰道:“我可听说了。我姨母带头向太后请示,她们四个人,皆从最擅长的门类出题。她们四个人加在一起看了这么些年的书,肯定要大大的越过你去。而且说了,只要你能答对这卷子的五成,就算是你的本事。时间你猜有多久?姚女丞同我皇祖母说,要按照科考仕子的时间来考你。险些要让你连考三天!”
杨柒柒怔愣的问慕容晰道:“所以你今天过来,就是让我提前准备充足,又给我拿了这么些东西来?”
慕容晰点了点头,有些惭愧的说道:“只可惜我姨母太苛刻,不然,我真想把她们的试题都给你偷回来。”
杨柒柒有些哑然失笑,但同时也很感谢慕容晰。他是真心对自己好,不求回报的对自己好呀!
慕容晰喋喋不休的说着,“后来我皇祖母说了,你的本事,她心里最清楚,一个半时辰也就足够了。不过你也放心,这些书你能看就都看了。卫霖不是说,你之前在蔚山上,都是没日没夜的看书吗?眼下是关键时刻,名声不能丢,主要是更不能让昭平郡主坐实了你欺上瞒下的罪过。欺瞒太后跟皇上那是什么罪名?那是要杀头的!”
杨柒柒笑道:“你刚刚都说了,她们读了这么些年的书,我这几个日夜哪儿能看的完呢?”
慕容晰一拍大腿,刚刚安心的神情,又变得无比焦灼起来,“对!这样,拖延时间的事儿,你且交给我好了,回头我就进宫请皇祖母和父皇同意。”慕容晰说风就是雨,立时要起身的样子。
“十三殿下,”杨柒柒忙叫住慕容晰,安慰的说道:“十三殿下,您放心,这些日子我会没日没夜的看书。我看书很快,记性也很好的。不会白费你这一番苦心。”
其实慕容昭话到嘴边,原本要说一些打击他的话,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感激和安慰。杨柒柒头一次觉得,慕容晰这么兴冲冲的来帮她,实在不应该然他心灰意冷的离开。
果然,慕容晰听见这话,心里很是安慰,脸上也是笑呵呵的样子,道:“好,你放心,我这几天会仔细留意我姨母,也会和……”慕容晰说到这里,语气和含混的说道:“多番留意的。”
杨柒柒心里微微一提,顿觉慕容晰言语里的“和”,接下来分明就要说的是和慕容昭。可慕容晰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
“殿下,这主意,是七殿下指点你的吧?”杨柒柒侧眼看着慕容晰,直接问了出来。
慕容晰尴尬一笑,“我还答应了七哥不说的。”
杨柒柒不禁蹙眉,脸色也不似方才那样温和了。只是她想着慕容晰同慕容时兄弟情深,她能说什么呢。
“殿下,太子与五皇子都是您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您仿佛和七殿下格外要好。”
“我是同七哥从小长大的,我七哥呀,那是咱们兄弟里最温和大方,好脾气的人……”慕容晰说这,便滔滔不绝的念起了慕容时的好。
杨柒柒难免暗暗腹诽,那不是温和大方脾气好,那是阴险毒辣笑面虎。她没好再多说什么,只笑呵呵与慕容晰道:“十三殿下,您年纪也不小了,做什么事儿大可以自己拿主意。七殿下日理万机的,你总这样麻烦他,可实在不体贴了。”
慕容晰觉得杨柒柒的话有那么几分道理,却也有些无所谓的样子,朗声道:“我七哥不会放在心里,从小到大都是他替我拿主意。我七哥是心很细,很仔细周全的人。”
话说到这儿,杨柒柒但觉慕容晰中慕容时的“毒”已深,多说无益,也只得乖觉的闭了嘴。
刚送走慕容晰不多时,外面守门的小丫鬟又报,说是张宗嗣来了。
竹枝方才听见了慕容晰来是为了什么事儿,听见通报,自然也猜测张宗嗣是来帮杨柒柒的。
杨柒柒没在宴息室见他,而是请他在正厅等。
张宗嗣穿着一身铠甲,坐在正堂当中,好像是从西郊驻军营忽然赶过来似的。
见杨柒柒袅袅婷婷的从内室出来,很是一副恬静雍容的模样,张宗嗣微微皱着的眉头松了松,向着她很温和的笑了笑。
杨柒柒心里顿生腻烦。她觉得,张宗嗣在眼前无论做什么,都让她无比厌恶。
“七姑娘最近身上可好?上一次的风寒,都好全了?”张宗嗣关切的询问道。
杨柒柒轻轻垂首,慢悠悠回道:“劳世子担心,都已经好全了。”
张宗嗣缓缓点了点头,“听说七姑娘最近都在家里看书,准备应付女学的考试?”
杨柒柒莞尔,“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外面如今只怕都在说,我在家临时抱佛脚的读书呢吧?”
张宗嗣向着她温和的笑起来,清越的说道:“七姑娘,世人多数都被名声所累,为了那一时虚名,不必勉强自身,更无谓跟那些不相干的人生气动怒。”
这话是好话,可从张宗嗣的嘴里说出来,就很令杨柒柒不喜欢。
见杨柒柒没说话,张宗嗣近而又安慰地说道:“其实这些事儿不过顺其自然,能入女学是好事儿。可实在进不去,也没什么可惜的。人生轮回,从这里丢了的名声,有时候,不知道从哪儿就又找回来了。”
张宗嗣这话说的尽管隐晦,可杨柒柒却觉出了另外的意思。
她似笑非笑的低低“哦”了一声,道:“可若是不能顺利通过考试,只怕昭平郡主有很多话等着,说不准会让太后重重治我的罪。”
张宗嗣笑道:“太后很喜欢你,绝不会因为这等小事儿,来责怪你的。你对外的才名扫地,让昭平郡主发了心中的怒气,想来这件事儿也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了了之了。左右……”张宗嗣说完,眼波现出深沉的柔情,温声道:“还是从前的话,我同你是站在一边儿的。七姑娘请一定记得,你身边还有我。”
杨柒柒简直要冷笑出来,自大自傲,想当然这不就是张宗嗣吗。
若是今天没有慕容晰来过,或许张宗嗣的这番话还能算是一丝丝的雪中送炭。
可如今跟慕容晰的举动一比,张宗嗣简直无知的可笑。
他凭什么就会觉得让昭平郡主出了气,她就能安然无恙。他凭什么想当然的以为,这件事最后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如果昭平郡主不放手呢,如果这件事情不能就此化解呢?
张宗嗣好像自大的认为,她杨柒柒什么都不需要,只要依附于他,成为他的夫人,以后就会有更大的荣耀一样。
被世人所鄙夷,被昭平郡主硬生生说成是欺世盗名,这难道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吗?
杨柒柒头一次强烈的觉得,张宗嗣和杨辅好像。
慕容晰和张宗嗣,同样都是爱慕她的人。可慕容晰生怕她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而张宗嗣,对她会不会受伤这件事儿,却那么无所谓。好像一个永平侯夫人,是什么万能的灵丹妙药一样。
杨柒柒不由想起了慕容昭,慕容昭,他会不会在为自己做什么?
这样想着,杨柒柒心里蓦地一惊,硬逼着自己将这思绪赶出了脑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