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顾砚书还没?说?话?, 秦戮便先一步开口，拒绝了杨将军的不和离要求：
“给你三十件就已?经是便宜你了，还想要多少？”
“王爷！话?可不能这么说?啊！”
事关防弹衣, 杨将军也就顾不上心中对秦戮的敬畏了，连忙反驳着：
“末将手底下共十五万将士, 这三十件……还不够末将手底下的那些人塞牙缝呢！”
说?到这里, 杨将军顿了顿, 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加上了一句：
“王爷您是不知道, 末将手底下的那些兵，差点?儿没?为了那三十件防弹衣打起来！”
其实一开始顾砚书送过?去?的防弹衣倒不仅仅只有?三十件。
至于为什么杨将军手里只有?三十件……自然还要从昨天顾砚书让兴仁将防弹衣送到军营的时?候开始说?起。
防弹衣送到的时?候，无论是杨将军, 还是杨将军手底下的那些人，都对这个号称可以刀枪不入的衣服很是怀疑。
原因无他, 这防弹衣实在是太薄了。
除了摸起来扎实一点?，用手一捏, 甚至还没?有?他们边城抵御严寒的外衣厚实。
而且这面料，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麻布罢了。
在这之前?，天齐并?非没?有?可以防刀枪的甲衣。
只不过?之前?的甲衣, 要么是用金属所制的盔甲, 体积大、重量高、过?于僵硬的同?时?还会对士兵的行动造成一定的限制。
要么便是丝绸所制的贴身软甲。
贴身软甲倒是没?有?盔甲的那些缺点?, 不仅不会对行动造成限制，甚至轻柔贴身, 穿在身上还若感无物，可以说?是完美的存在。
但丝绸所制的贴身软甲却有?一个缺点?，也是它最致命的缺点?。
那便是造价过?于昂贵。
丝绸需要重叠多次才能具有?抵抗外力的功能，故而要做出?一件贴身软件, 常常需要用掉寻常衣物十几倍的用量。
丝绸本就是金贵的布料，如此大的量才能做出?一件的贴身软甲，价格可想而知。
不仅军队用不起，便是像杨将军这般，出?身清贫的将领，也同?样是可望而不可及。
麻布这种普普通通的面料，怎么可能可以抵御刀枪？
而且这防弹衣……
杨将军上手捏了捏，虽然有?些硬挺，但与盔甲相比，却也柔软了许多。
这样的硬度，即便是穿在身上，也不会对行动造成丝毫的影响。
若不是在这之前?，厉王妃已?经拿出?了连弩这样的好东西，杨将军甚至会以为顾砚书这是在耍着他们玩儿。
本着就算不信任厉王妃，也要信任厉王殿下的态度，杨将军还是让手底下的人用人偶穿着防弹服试了试。
或许是因为一开始便对这防弹衣不抱希望，所以在试用的时?候，才觉得效果格外惊艳。
试用之后，杨将军才发现?，顾砚书口中的“刀枪不入”，简直是极为客气的说?法。
这防弹衣何止是刀枪不入？
即便是杨将军让手底下的人用刚拿到手不久的连弩去?射击穿着防弹衣的人偶，结果也同?样让他十分惊喜。
莫约五丈的距离，连弩才堪堪将那防弹衣刺破。
虽然防弹衣被刺破了，但里面的人偶却还完好无损。
根据杨将军的经验，这样力度的箭，经过?这防弹衣的阻挡，至多能给穿着防弹衣的士兵造成个轻伤！
没?有?人比杨将军更加清楚连弩的威力。
如此短的距离，就连连弩都不能给防弹衣造成威胁，若真放在战场上，普通的弓箭自然也丝毫不在话?下！
意识到这一点?，杨将军看着那一箱子防弹衣的眼睛都红了。
那眼神，就像是看到了肥肉的饿狼一般，恨不得立刻将这块儿肥肉给吞到肚子里去?。
只可惜，当时?看热闹的人不少，意识到这防弹衣是个宝贝的也不仅仅只有?杨将军一个人，其中还有?两个与杨将军同?级的同?僚。
一瞬间，那箱子防弹衣便成了几个将领争抢的目标。
军营里向?来是靠实力说?话?，其他两名将军既然能够做到与杨将军同?级，实力自然也与杨将军不相上下。
一番争抢下来，三个人打的不可开交不相上下，谁也没?占到谁的便宜。
三人共事时?间良久，也知道这样一直争斗下去?也很难分出?个胜负，最后只能选择和平解决，平分厉王妃送来的这一箱防弹衣。
最后，九十件防弹衣杨将军也就只得到了三十件。
若问杨将军当时?心里有?什么感想？
那便只有?两个字——
后悔！
问就是后悔！
这防弹衣明明是厉王妃派人专门?送给他的，结果就因为他对厉王妃的不信任，白白便宜了另外两个兔崽子！
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昨日的那番斗争，杨将军依旧觉得自己的肠子都快悔青了。
这不，一抓到机会，便来与自家王妃卖惨来了。
顾砚书看着一改往日沉稳，就差没?有?躺在地上撒泼的表现?，有?些失笑：
“杨将军，这防弹衣真没?有?多的了。”
“王妃！”
杨将军一听这话?便急了。
昨日送来的防弹衣不过?九十套而已?，怎么就没?有?多的了？
王妃别是因为他昨日将到手的防弹衣给分出?去?三分之二的事儿不高兴了吧？
杨将军不怎么会掩盖自己的情绪，顾砚书又是个人精，几乎是一眼便看穿了杨将军内心的想法，顿时?觉得又好笑又无奈。
军营里的事向?来便瞒不过?秦戮的眼睛，秦戮又从不瞒着顾砚书。
昨日杨将军与另外两位将军的纷争，顾砚书自然是有?所耳闻。
但对于顾砚书来说?，无论是杨将军还是另外两位将军，都是秦戮手底下的将士，防弹衣给谁不是给？
之所以让兴仁将防弹衣送到杨将军账内，无非是因为现?在练兵之事是杨将军在负责，而防弹衣也是顾砚书用来震慑西戎的手段之一。
至于杨将军没?有?把握住机会……顾砚书倒也不至于为了这么一点?小事生?气。
“那防弹衣确实是没?有?多的了。”
无奈，顾砚书只能将刚刚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
这一次，顾砚书直接向?杨将军解释了其中的缘由：
“防弹衣制作的原材料较为特殊，天齐也才引进不久，目前?产量不高，所有?的原材料加在一起，才做了九十一件防弹衣出?来。”
顾砚书这话?倒是提醒了杨将军，杨将军当即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这防弹衣难道不是由普通的麻布所制成的吗？”
这个时?候，坐在一旁的秦戮终于忍不住了，没?好气地开口：
“但凡你带了点?脑子，也不至于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普通的麻布若是能够做出?如此强劲的防弹衣，天齐这百年来何至于如此被动？
被秦戮不轻不重地斥责了一句，杨将军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只眼巴巴地看着顾砚书，期望能够得到答案。
“面料的确是普通的麻布，但这防弹衣能够抵御刀枪的关键，却是内里的内胆。”
看着杨将军眼巴巴的模样，顾砚书倒也没?有?卖关子，直接说?出?了答案：
“这内胆，用的是棉。”
“棉？”得到答案的杨将军，反而更加困惑了，“这是什么？”
“王妃前?些日子得到的一种新作物，刚引进天齐不久，目前?产量并?不多。”
秦戮瞥了杨将军一眼，淡淡地回答道。
棉花的亩产其实并?不算低，但棉花引进天齐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在没?有?拿出?成品之前?，即便是顾砚书，也不好让秦戮禀告皇帝，在天齐境内大肆推广。
到目前?为止，整个天齐也就只有?厉王府名下的几片试验田种植了棉花，加起来的产量自然就不多。
首批收获的棉花，也就只制作出?了那九十一件防弹衣而已?。
即便顾砚书有?通天的本事，现?在也的确是拿不出?来多的了。
杨将军虽然性?子直，但也不傻，自然能够看出?，厉王妃此言非虚。
无可奈何的同?时?心中的悔意更甚了。
若早知道昨日拿到的那九十件已?经是极限，他昨日就算是和同?僚拼个你死我活也不该将那六十件防弹衣给送出?去?啊！
顾砚书原本也不想再理?杨将军这个活宝。
不过?看着杨将军一脸悲痛的神情，到底还是有?些不落忍，最后还是宽慰了一番：
“王爷已?经差人送了一件防弹衣以及一些棉花回京，想来不久后便能扩大棉花的种植范围，届时?做出?的第一批防弹衣，可以优先考虑杨将军。”
要知道这棉花不仅仅可以用来制作防弹衣，还可以用来制作棉线、棉布……
无论是从舒适性?还是经济实惠这一方?面，棉都比天齐目前?所具有?的其他材料更具优势。
依照皇帝的性?子，想来天齐离大面积种植棉花的日子并?不会太远。
有?了棉花，按照皇帝的性?子，自然不会短了边疆将士们的防弹衣。
“属下多谢殿下体恤！”
不得不说?，顾砚书的这番承诺，的确让杨将军焦躁不安的情绪得到了片刻的安抚。
但一想到棉花种植的周期，杨将军的内心又泛起了一丝愁绪——
朝廷推广到播种，再到丰收，速度快也需要一年上下的时?间。
一年！
整整一年啊！
若是在得到那三十件防弹衣之前?，让杨将军等一年，杨将军或许还觉得一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然而现?在，让杨将军看着那不够塞牙缝的三十件防弹衣，再让杨将军去?等一年。
杨将军只觉得每分每秒都很难熬！
在不涉及到原则以及底线的时?候，秦戮对手底下的将士向?来便十分纵容。
从杨将军今日敢当着秦戮的面，对着顾砚书撒泼打滚也能说?明这一点?。
但纵容归纵容，杨将军在这赖久了，秦戮也觉得有?些烦了。
抬眸瞥了杨将军一眼，秦戮决定直接将这碍眼的人给打发走：
“王妃适才差人往你营帐送了些东西，你确定还要在本王这赖着？”
“什么？”
杨将军闻言，直接一个猛虎起跳，便从地上弹射了起来：
“此话?当真？”
秦戮没?有?回答，只给了杨将军一个肯定的眼神。
“末将突然想到还有?些公务尚未处理?，先行告退，还望殿下见谅！”
说?完也不等秦戮和顾砚书反应，便火急火燎地转身离开了。
原因无他，自从防弹衣之后，那几个同?僚的眼睛就跟长在了他的营帐一般。
只要有?点?风吹草动，便闻着味儿来了。
虽说?秦戮刚刚那话?是想要打发杨将军走，但杨将军却知道，他要是回去?晚了，说?不定还真的连根毛也捞不着了！
边走还边不忘在心中思考着，上上次王妃送来的是望远镜，上次是削铁如泥的兵刃，昨日是防弹衣，那今日呢？
猜测了好半晌，杨将军也没?能猜出?头绪来。
到最后，杨将军只能加快脚下的步伐，争取快一些回到营帐，看到这次王妃送来的物件的真面目。
杨将军不知道的是，他这边前?脚刚走，后脚顾砚书便颇有?些无奈地瞥了自家小鹿一眼：
“你没?事吓唬他做什么？”
若说?平常的物件，杨将军回去?晚了可能还真能被那群军中饿狼给瓜分了。
但今日的东西却不一样。
分量少不说?，顾砚书差止戈去?送的时?候，便言明了一定要交到杨将军手中。
其他人再馋也只能干看着。
秦戮冷哼一声，想也不想便回道：
“不这样说?他能在这躺到下一批防弹衣送来为止。”
顾砚书失笑，有?些无奈道：
“哪有?那么夸张？”
这次秦戮没?有?开口说?话?，只给了自家软软一个眼神，其中的意思却十分明显：
夸不夸张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不得不说?，秦戮这话?虽然夸张了一些，但杨将军刚刚的模样……顾砚书丝毫不怀疑，他还真能做到这个地步来！
当即，顾砚书低咳了两声，连忙转移着话?题道：
“西戎那边，还没?松口？”
秦戮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自家王妃心里在想什么？
倒也没?有?戳穿，只顺着顾砚书的问题点?了点?头，给了肯定的回答：
“嗯。”
顾砚书眉头微微挑起，略有?些意外：
“倒还挺沉得住气。”
秦戮微微一笑，意味不明地反驳着：
“恐怕是不得不沉住气。”
“嗯？”顾砚书挑眉，向?秦戮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边境的探子说?，今日西戎大营内，人心浮动得紧。”
没?有?人比秦戮更加明白，军营内人心浮动代表着什么。
现?如今的西戎大军，就是一盘散沙，只需要稍微加一点?外力，便能被吹个七零八落。
同?为将领，若秦戮此刻是耶律阿古，定然不会错过?天齐抛来的橄榄枝。
到现?在耶律阿古还没?有?任何表示，只能说?明这事儿恐怕就连耶律阿古也不能做主。
耶律阿古不能做主，就只能这样僵着，可不就是不得不沉住气吗？
想到这里，秦戮又忍不住低声感慨了一句：
“只可惜……”
只可惜除了西戎外，西境还有?不少国家对天齐虎视眈眈。
否则秦戮丝毫不介意趁着现?如今的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一举将西戎纳入天齐的版图。
后面的话?秦戮虽然没?有?说?出?口，顾砚书却也听懂了。
当想也不想便安慰道：
“无碍，再给西戎一点?时?间也无妨。”
“嗯？”
秦戮眉头微挑，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自家王妃此言中的含义：
“王妃今日让止戈送去?杨将军账内的东西？”
顾砚书扬了扬下巴，直接给了自家小鹿一个肯定的眼神：
“嗯哼。”
依照秦戮对自家王妃的了解，一旦自家王妃脸上出?现?了这般胜券在握的神情，那他的对手就要倒大霉了。
思及此，秦戮的内心难得出?现?了一丝期待：
不知道等到杨将军今日练兵的时?候，耶律阿古还能否坐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