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在努力反思, 消化着皇刚刚的那一系列控诉的大皇,猛地抬头看向了皇,厉声反问:
“什么意思?”
然而刚刚对大皇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的皇, 这一次却并没有回答大皇的疑问,只对大皇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容。
然而就是这个笑容, 其中却包含了万千含义,使得大皇突然感觉到了从骨髓之中泛出的凉意, 瞬间便占领了他的五脏六腑:
宁国公府的那些旧部,可以说是大皇此次起事最大的缘由以及依仗。
大皇脾气的确不算好,但与二皇不同, 大皇是有自知之明的。
故而在发现自己与皇位无缘之后,大皇原本也没想要再去从其他的地方争取。
特别是在秦戮与皇帝闹翻的消息传出之后, 心中这样的想法愈发坚定了些许。
对于大皇来说, 争取皇位,除了宁国公府以及贵妃的期盼, 更多的是因为秦戮。
他与秦戮原本就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无论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坐上这个位置, 都不会放过彼此。
为了保命, 大皇少不得要争上一争。
但是现在,秦戮已然与皇位无缘, 大皇心中的巨石自然也就落了地。
甚至在被皇帝禁足的那些日子里,大皇曾经一度觉得即便当个闲散王爷,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是从什么时候始, 心中的想法有了转变了?
向回忆,此刻的大皇才恍然惊觉,是四皇!
他最始有了逼宫的想法, 就是因为四皇看似无意的几番话!
早在大皇几年前出宫造府之时,皇便已经展现出了他惊人的头脑以及手段。
贵妃便让皇住进了大皇的府中,明面上的说法是兄弟俩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亲厚,离不彼此,实际上却是想让皇去辅佐大皇。
一始大皇其实并不十分信任皇。
虽然大皇不知道皇心中早就已经有了诸多不满,但知道他与四皇的关系并不亲近,甚至还存在不少矛盾。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大皇在四皇的帮助以及指点之下,逐渐在前朝站稳脚跟之后,大皇心中便逐渐对四皇放下了戒备,对其变得信任了起来。
到了后来,甚至到了与四皇无话不谈的地步。
是因为四皇的缘故,大皇才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身上的不足,对四皇,更是愈发的看重以及信任了起来。
一般情况下,皇所说出口的话,大皇都会认真考虑。
这次也同样如此。
在秦戮与皇帝闹翻的消息传出皇宫之后,皇便时不时地在大皇耳边说一些事实而非的话。
比如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再比如有些东西,若是旁人不愿意给,就需要自己去争取。
有类似于过程不重要,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等等话语。
除了这些之外,皇时不时对大皇说一些危言耸听的话。
譬如虽然现在秦戮与皇帝闹翻了,但从皇帝的态度便能够看出,皇帝并没有完全放弃自己心中的想法。
有便是,即便秦戮最后真的因为顾砚书的原因,不愿意妥协,但几个成年的皇之中,五皇同样不容小觑。
五皇的能力虽然不算拔尖,但能够拿得出手。
秦戮与五皇关系亲厚,若是秦戮自己没了希望,最后选择全力支持五皇,最后他们的下场,不会比秦戮亲自登基好上多少。
……
不得不说,皇的确足够了解大皇。
不出几天的功夫,便挑起了大皇心底那一丝隐秘的想法。
只不那个时候的大皇,心中依旧有所顾虑——
依照他自己的能力,即便动手,没有丝毫胜算。
是在这个时候,看出了大皇内心想法的皇,便适时向大皇透露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
譬如宁国公府传家百年,烂船还有斤钉,宁国公府同样如此。
现如今宁国公府在军中还尚有一支势力,只要大皇想,便随时可以调用。
后来大皇发现,皇口中的那一支势力,甚至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强大。
有了想法有动手的实力,再加上皇在一旁推波助澜,后面的事儿,自然不言而喻。
可以说,若不是宁国公府在军中的这一支势力让大皇看到了胜算,他是绝不会走上逼宫这一条路。
然而现如今,皇却告诉他,他所以为的底气以及依仗,都是四皇一手为其打造的海市蜃楼?
别说是大皇,就连顾砚书,都被自己听到的这句话给惊呆了。
就在顾砚书怀疑自己刚刚是否出现了幻听之时,站在一旁秦戮似是看出了顾砚书心底的疑惑,凑到他的耳边低语道:
“这次跟着大皇一起的,几乎都是四皇培养出来的死士。”
就是说,从大皇做出逼宫的决定始,便已经一步步走出了,由四皇亲手给其铺出的黄泉路。
在得出这个答案之后,秦戮心中也同样十分意外。
皇在军中培养了这么多人,在此之,他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厉害。”
顾砚书沉默了半晌,最终只憋出了这么两个字。
与此同时,顾砚书心底升起了一丝隐秘的庆幸:
好四皇想要对付的人不是他家小鹿,就四皇这样的心机,若真下定了决心去争斗,恐怕鲜少有人能够从其手中全身而退。
而另外一边,皇将心中的所有话都一股脑说出口后,便直接转头看向了坐在一旁的皇帝:
“儿臣自知罪大恶极,甘愿受罚,望父皇降罪。”
说这话时,皇脸上满是轻松以及解脱的情。
皇这话,像是给大皇提了一个醒,大皇连忙上了两步,冲着皇帝跪了下来。
然而与四皇的坦然不同,此刻的大皇脸上,满是仓皇:
“父皇,您刚刚都听到了,儿臣这都是听信了皇弟的谗言,这事儿要怪只能怪四皇弟,请父皇明鉴!”
大皇见皇帝没有反应,连忙看向了一旁情呆滞的贵妃,低声催促着:
“母后,您说说话啊!”
随着大皇的这一声呼唤,贵妃逐渐回了。
抬眼看了看皇,又看了看一旁满眼期待地看着她的二皇。
思索半晌之后,到底是开了口:
“皇上,晟儿是您的第一个孩,是您看着长大的,他什么性子,您再了解不,这次的事儿,晟儿一定是有苦衷的,望皇上明鉴……”
刚刚被大皇兜头扣了一口黑锅,都没有丝毫反应的皇,在听到贵妃的话后,脸上的淡然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皇下意识抬头看了贵妃一眼,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
但最后,皇却只是深深地看了贵妃一眼,嘴唇颤了颤,一个字没有说出口。
“父皇,儿臣适才有些心急,有些事务未能处理干净,望父皇允许儿臣先行告退。”
秦戮对于贵妃母人之间的亲情官司并不兴趣,刚刚若不是见自家王妃有一两分好奇,秦戮或许顾砚书来的时候便直接请辞。
现在热闹也看了,自家王妃心中的疑惑有了答案,秦戮自然也就没了继续留下来的兴趣。
皇帝看出了秦戮心底的不耐,又看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贵妃人,知道这事儿估计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便干脆摆了摆手,允了秦戮的要求。
离开贵妃的寝宫后,秦戮转头便看到了自家软软若有所思的情,不由低声询问道:
“在想什么?”
“在想古人的智慧,”顾砚书低声回道,“不患寡而患不均,古人诚不我欺。”
皇与大皇之间的事儿,便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顾砚书不能说皇这样的做法是对的。
但顾砚书却知道,但凡贵妃将给大皇的宠溺与爱意分一丝给皇,恐怕今日便不会发生这样的境况。
特别是想到刚刚贵妃依照大皇的意思,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四皇身上之后,皇脸上的情变化,顾砚书的内心便不由涌上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哀莫大于心死,恐怕不如此。
母亲的偏心,秦戮没有经历,此刻也不知该如何评判,听到自家软软慨的声音,最终只能选择抬手揉了揉自家软软的发顶。
好在顾砚书也知道秦戮的性子,并不指望他能说出个什么一二来,只自顾自地继续感慨了一句:
“如此看来,父皇的眼光,的确独到。”
当初为了劝说秦戮纳妾之时,皇帝便与秦戮说不少半真半假的言语,其中就包括了几位成年皇的能力性格。
用皇帝当时的原话,是“老他心太硬”,彼时顾砚书对皇并不算了解,故而并不能理解皇帝此话的含义。
现在看来,皇帝说出这番言论,的确有他的道理。
因为贵妃的偏心,便能够撒出这么大一张网,布局几年也要将大皇置之死地,寻常人的确做不出来这种事。
而后,顾砚书又忍不住转头看向了自家小鹿:
“若是王爷的话,会怎么选择?”
“嗯?”
秦戮先是愣了愣,而后才意识到,顾砚书问的是什么,微微沉默了片刻,才口道:
“本王从小便知,在这皇宫里,并没有公平可言。”
因为清醒,所以从不会去追求所谓的公平。
这时,顾砚书才想到,自家小鹿与皇并不相同。
秦戮生母早逝,在被皇贵妃收养之,几乎看遍了这宫中的人情冷暖,自然也就不像四皇那般,一味地想要追求“公平”。
皇的那一番控诉,看似委屈,其实稍显天真。
因为他家小鹿,曾经甚至连追求公平的资格都没有。
看着秦戮冷静而平淡的侧颜,顾砚书心底难免起了一丝猜测: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秦戮与皇贵妃之间的关系,才会如此平淡?
然而不等顾砚书将这番话说出口,便听到了秦戮的声音:
“不本王觉得,王妃与其在这里想贵妃与四皇之间的那些事,不若思考一下,些日子想去什么地方游玩。”
“什么?”顾砚书眨了眨眼睛,思绪一时间甚至没能转换过来。
“你不是早就想去南城看看了么?些日子本王便与父皇约定好了,大皇事了后,便允本王休假,与王妃一同离京游玩。”
秦戮说完后,唇角便忍不住向上扬了扬。
依照自家王妃的性子,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说不定能高兴地直接亲他一口。
谁知左等右等,都没能等到自家王妃热情的回应。
最后忍不住转头看向自家王妃,谁料却看了到了一个礼貌而不是尴尬的容:
“这个……王爷你可能高兴地有点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