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入静,她站在柱下暗处半个时辰。现在快三更,还不见东方非回房。
空气中湿气渐重,虽然凉爽,但也是风雨欲来的前兆,这几天白天炎热,入夜大雨,天明方停,这种忽冷忽热的天气,实在令她……她连忙掩嘴,隐了个喷嚏。
「谁?」跟着东方非身边进院的青衣,立时喝道。
「青衣兄,是我。」她自阴暗处现形,不好意思地说:「吓到你们了。」
她出现在东方府里,东方非应该感到惊诧,但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再移到她怀里的酒坛,头不回地笑道:
「青衣,你下去休息吧,今晚别守夜,有怀真在,她会守着我的。」
「是。」
「青衣兄,你声音略有异样,是受风寒了吗?最近气候变化甚遽,你可要好好保重。」她笑道,然后抱着酒坛跟着东方非进房。「东方兄,你不怀疑我是怎么进来的?」她好奇道。
「跟我同来的武士们全是大内高手,虽然他们直接听令皇上,但知道妳是我的男宠,倒也得卖我三分薄面,不敢阻拦妳进来。」他笑着。
阮冬故闻言,不知道该不该叹气。他神机妙算,事事预料准确,这样的人生怎会有惊喜感?她将酒坛放下,瞧见他脱下外衣。
这个……他脱得是不是太理所当然了?
在官园里,两人同住一室,但那是权宜之计,他需要保护,而青衣不可能十二时辰都守着他。现在他的举动,像已经习惯她的存在,不把她当姑娘来看了。
算了,她就当没看见好了。反正以往在燕门关,她也时常看见士兵同僚打着赤膊,东方非至少还穿着白色的薄衣,嗯……千万不能跟一郎哥说,否则长兄如父,他可能真的会想毒计害死东方非。
「东方兄,刚才我进府时,你随身武士说你正在跟朋友聊天。唉,以往我总觉当好官不容易,看来,当个宠臣也是很辛苦的。」她搬来凳子,同时打开酒坛。
东方非开怀大笑道:「怀真,这话由妳嘴里说出,还真像讽刺呢。我陪他下盘棋而已,也不算辛苦。」
他叫她怀真,那就表示,隔墙可能有人在偷听。她抿了抿嘴,配合他道:
「东方兄天生通才,下盘赢棋确实不难。」
「是不难。难的是不留破绽的输棋方式。」他取过干净的长衫,随意披在身上,才笑容满面在她面前落坐。
「我可能心情不好,所以来找东方兄喝酒。」她坦白道。
他俊眸一亮,有点受宠若惊。「妳是说,妳心情不佳,第一个想到的是我?」
「这个……」她搔搔头,将椅子完全搬到他的身边。「其实,是一郎哥认定我心情不好,才叫我来找你的。」
「……他?」凤一郎怎会让她在半夜到他房里,给他大好机会毁她名节?
她平静地微笑:
「我想,可能是下午的事吧,青衣兄应该早就告诉你了。其实我心里难受只有片刻,我不能左右皇上想法,如果战事真无可避免,我愿当开路先锋,不让士兵再做无谓牺牲。到了晚上,一郎哥忽然要我找你换好心情。再加上,我也想见见东方兄,就来了。」
东方非面色不动,却已看穿她义兄的心思。凤一郎要她来,正是要她培养感情,最好能让情爱占据她大部份的人生,如此一来,就算将来有一统天下前的血腥战乱,她也不会意志坚定去从军了。
好个凤一郎,真是利用他很彻底嘛。
「东方兄,我在你这里睡一觉可好?」
他回神,目不转睛地瞪着她。
「东方兄你别误会,我是指,喝点酒,我趴在这里睡一觉,明天神清气爽回家去,这样一来一郎哥放了心,而你,也不会因为陪我而睡眠不足。」真是,光看他眼神,就知道他想歪了,害她双颊微热,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东方非哼了一声,拿过酒坛,搁到地上去。他道:
「妳额上带伤,喝酒是伤身,要让一个人轻易入睡非常容易。平常妳听见什么最能精神大振?」
她想了一下,道:
「小时候,我最爱听一郎哥说故事,包青天审案、刘备三顾茅卢等等,到了少年,一郎哥说的是三十六计,他以当年皇朝局势举例,一计一计慢慢教我。」幸亏一郎哥在她少年时期扎下根基,否则她冒充程将军领兵在外,战势随时有变,一郎哥不可能随她出兵,当时她靠的就是这些根基。
东方非看她一脸崇拜,哼声道:
「既然如此,不用说,妳最怕听见的,就是风花雪月的爱情故事了。」
她叹道:「东方兄你料事如神,只要我一听见这种故事,还不到几句,我已呼呼大睡,我真不明白,男女双方都有意思了,就直截了当地说吧,何必遮来掩去呢?」
「哈哈,说得好。妳一向行事磊落,若然有天妳爱上了一个人,想必也会光明正大毫不掩饰妳的爱意吧。」
「当然!」她噙笑,正视着他。「只要工程完工,我自觉真正深爱上一个人,一定不会遮掩。」
他闻言,内心大喜,偷偷再将她此刻模样藏在心里,然后心情很好地说:
「好吧,今天晚上,就让我为妳说段风花雪月,让妳昏昏欲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