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微星踉跄, 身边姜来以为他被人挤到,连忙来扶:“没事吧?”
祝微星摇头,掩下浓浓不适, 用寻常语气问姜来:“你认识他们吗?”
姜来颔首:“你说那几个剪彩的吗?是我哥哥的朋友。”
原来如此, 那位缪先生是在看这里, 但没看自己,看得是身边的姜来。至于红眼睛……白肤、白发, 红眼,网上照片不清晰,祝微星也没仔细看,现在才这位缪先生是个白化病人。
虽乎料,但祝微星觉得自己的确精过度敏,显得一惊一乍疑疑鬼。
“你去打招呼吧,我在这里等你。”祝微星说,其实他想回家, 来乱逛或许是个错误决,他很不舒服。
姜来也终于察觉到祝微星脸色不好,他思考了下,把人推到一处空地, 掏手机说:“顾客太多,今天购物体验不好,不如你把要买的产品型号给我,我帮你订好送货上,然后送你回家吧?”
这个办法不错, 开业日非当季货品七折活动,这优惠力度,要错过着实可惜。
犹豫了下, 祝微星说:“我要买个带加湿的取暖器。”不是给自己,是给奶奶。天气渐冷,再刮几道风u市就要入冬,老人家关节不好,家里也没空调。fo的虽然贵,但质量好,非常安全,适合老房子的老化电路,自己不在家,也能放心奶奶使用,祝微星已经种草很久了。
姜来一一记下,又确认他暂时无事,便急急转身去了。
被留下的祝微星道自己状态不好,已尽量缩至角落,避免给自己和别人添乱。可惜,他似乎低估了群众热。
当时能因一张餐厅照片就引发多家户网竞相报道的人气并不只属于千山集团太子爷燕瑾凉一人,这位繆斓繆先生也同受关注得很。
当得颇富传奇色彩的“鬼王”繆斓亲自席fo剪彩仪式的消息,越来越多的人流朝这层涌来。
摩肩接踵你推我搡的结果就是祝微星身仅存的空间被迅速压榨消弭,越发逼仄,越发无法呼吸。
他眼一阵阵发黑,海浪般的推力把他挤得手脚虚软口难成言。一波退去,勉强站稳,再一波又来,祝微星挡不住得摔了下去。
和他一起摔的其实还有几人,区别是那倒了的能很快跌撞着爬起来,可祝微星,双眼紧闭,晕了过去。
说晕也不全对,更类似于动麻痹,手脚不能动,但有识,祝微星能听周围动静。他道有人在大声替他求助,是游客;有人在掐他人中摁他心脏,是保安;有人从远处快步跑来大叫他名字,是姜来;后他被医生抱起,抬上了救护车。
跟车的竟然有三人,两道声音祝微星都认得,一道属于姜来,一道竟属于梁永富。
是了,祝微星还有闲暇思考,对方在fo电器法务部应聘,现在公司重要的场合也不奇怪。
姜来不停问医生他有没有事,紧张得都要哭了,梁永富比他镇得多,还能配合医生给祝微星解扣子卷袖子,并简要道明他的祝微星资料和病史,很好的充当了临时家属的职责。
剩下一道陌生声音则不停在打电话,先联系医院,说有三位病人要过来,两位碰了手和腿,一位昏迷未醒,让医生准备。
接着又打给记者,开业当天黄金商圈现踩踏事故可不是小事,善后工作必少不了。
祝微星听姜来叫他“深哥”,还以为是哪位,后一转念,应该是“申”,张申的申。没想到这祸事竟还劳动了这位千山层。祝微星越觉不好思,晕倒这锅他自己得背一半,给对方添了麻烦。
救护车没转几个弯就停了,按这距离,该是送到了中心医院。
要被往里推时,又被张申喊住,问护士:“这是往哪儿?”
护士说:“去急诊做检查,住院部现在人很多,单人病房也满了,不过还有间双人的,已经给你们做了安排。”
张申顿了下,道:“不住那儿。”
护士:“?”
张申:“没病房就住顶楼。”
护士:“!”
张申:“还有,让你们李主任亲自来做检查,我们缪先生已经打去电话了。”
护士:“……”
……
其后的过程便显得有冗长。
祝微星乘坐电梯上了顶楼后,除了磁共振被推了一小段路外,其余检查几乎都在原位完成。
他身边至少绕了四位护士,温柔妥帖周到细致,李主任则全程指挥,顺便还有若干医生做辅助,一人劳动一整只医疗团队。
终于,一番检查完成,天似乎也黑了。
病房内重又恢复安静,梁永富已不在,好像回了羚甲里给祝家人报信,只剩姜来和那张申,竟陪了祝微星一整日。
他生命体征平稳,但一直未醒,怕是要等体检报告来他们才放心。
姜来特别自责,反复叨叨说不该离开,祝微星不被单独留下也不被推倒事。
被张申安慰几句,仍效不大。
张申便转移话题,问起姜来哥哥的事。
姜来说哥哥本来两天答应来校演奏听自己钢琴独奏,结果血液中心有消息传来,他就赶过去了。
张申问是不是姜来小叔叔有消息了?
姜来说他也不道,找了这么多年隔三差五就有消息,一比对dna没一个是的,还总有乱七八糟的人冒充,他哥哥都麻木了。但没办法,当年他爸爸答应爷爷要找到这失散了三十年的小弟,爸爸去世后,就算再碰壁他哥也得找下去。
祝微星一动不动听二人聊到探视时间已过,张申姜来疲累,才好容易把人劝了回去,说这里有护士守夜,有问题随时联系,又约了明早再。
又不过了多久,仿佛后天按上的假肢渐渐涌入气力,祝微星的身体像被重新充足了电,睫毛频颤须臾,慢慢睁开了眼。
祝微星打量周围,他身处的地方像一间卧室,铺地板,贴壁纸,有床有桌有电视。
角落开着一盏昏黄小灯,典雅温馨,床头摆了一台小型空气净化器,里头滴了花香精油,弥散的滋味清新幽淡,让人闻凝,温和醒脑。整个氛围都让祝微星舒适放松,甚至宾至如归。
握了握手指,祝微星觉得自己动虽迟缓,但气力已恢复不少。
一路听过来,接受了身处医院位于顶楼的现实,但真瞧这精装修套间病房仍让祝微星消化良久。
他盯着床头填着自己个人信息的名牌,落款logo 是u市中心医院。
梦里现的中心医院vip病房,真的存在。
难不成青脸人老魏也存在?
祝微星自嘲一笑,心不可能,多半还是旧记忆作祟,现在的自己不这地方,过去的自己大概来过,才潜识入梦,就和初刚到羚甲里时看梁爷爷坐车棚看体彩一般。可是,过去的自己怎么来过这里?
祝微星不,这一回两回的,他的脑子真爱跟自己开玩笑,实在没完没了,祝微星那么沉得住气的人都有烦了,真真假假,搞得他身心俱疲。
暂且不想去思考,拿起床头还剩一格电的手机,先给奶奶去个平安电话。那头果然接得很快,声音也清醒,显然在等消息。
祝微星心觉愧疚,怕真被姜翼说对了,自己就是个麻烦精,总让家人跟着操心。
听奶奶说:“住院也好,趁这机彻底做个检查,排查排查这老是不好的后遗症,不要落了病根。你也终于能老实的休息休息。不急着来,至少住够五天。”
说完没给反驳机,叮嘱祝微星让他早睡,便挂了电话。
比自己还利落干脆一老太太。
怕是小张警官送自己回来的时候奶奶就已经担心他了。祝微星无奈又温暖,方才兴起的颓丧也去了大半。
忽然手机又传来消息,这大半夜的是谁?
打开一看,原来是小土匪,那就不奇怪了。
姜翼惯例对他发来问号攻击,一天没,祝微星还有点怀念。
回去个问号,立时引来反弹。
【瘟】:干嘛不睡觉?
也是奇怪,这人如果觉得自己睡觉了为什么还发消息过来?怕不是他道自己入了院?以羚甲里这传播速度倒也不奇怪。但又觉不至于,谁把八百里外的消息告诉他,他这还要专心比赛呢。
【星】:昨天睡一天,不累。
【瘟】:。
【星】:你呢?不是要带队比赛,这么晚不睡?
【瘟】:倒时差。
这是去地心游历了?还有时差?
【星】:在哪里?
那头过了快五分钟才回,丢来张图。
拍了幢乌漆墨黑的建筑,很大,但很糊,座机像素,史技术,祝微星凭其大概轮廓仍将它成功认……x市的地标性体育馆?
随手去网上搜了下那场地这两天的日程,果然找到一个“青年武术散打精英赛”的活动安排,竟还有现场图。
祝微星没问他比赛成绩,只对图里现的简陋窗台一角发了好奇。
【星】:你们去比赛没住酒店?
【瘟】:民宿。
【瘟】:附近酒店紧张,队里穷。
【星】:好吧。
【瘟】:?
【星】:?
【瘟】:有来有往,基本礼仪,不懂?
什么来往?什么礼仪?这人什么时候道过礼仪?
祝微星思考两秒才明白对方是让他也发图的思。可大半夜能拍什么?
他要拍外面景色暴露自己在医院,也没觉得对方道了多担心,但于奇怪心理,祝微星仍选择了对他保密。
于是后对着天空来了一张。
今夜无云,只正中一轮圆月,大大白白,还挺好看。
小土匪火眼金睛。
【瘟】:你不在弄堂?在哪里?
祝微星诧异。
【星】:啊?
【瘟】:羚甲里的月亮没那么大。
好家伙,还有这说法?家天文台道他这伟大发现吗?
祝微星胡诌一理由。
【星】:在学校通宵自习室,下周有考试。
姜翼很难糊弄。
【瘟】:当我白痴?
祝微星只能从手机里翻以的课堂笔记图发去。姜翼就算对u艺再熟悉,也一没去过学校的通宵自习室。
果然,姜翼好像没寻到破绽,开始找别的麻烦。
【瘟】:谁要看月亮,我现在不喜欢月亮。
臭小孩式发言。
【星】:那你喜欢什么?
这回小土匪久未回答。祝微星也没顺利等到,因为他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没带充电设施,只能暂将其搁置。
眼已是深夜,祝微星躺下,和小土匪插科打诨过后,心竟奇妙地好了许多,翻来覆去半晌,终于迷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