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末,魏俊从醉月楼出来,在门口处笑呵呵地辞了岳掌柜,两手拎着食盒,熟门熟路地穿过几条巷子,七拐八绕地出了京城,一路回了京郊的庄子,几步闪进庄子,把食盒塞给了紫叶,丢下一句“岳掌柜给的”,便转进院子跟周冉回了话。
“……安老爹还不乐意,说那点伤根本就不碍事儿,还把小的骂了一通。说小的冒着姑娘的名去给他找麻烦。小的看钱叔那脸色也不大好,钱二哥倒是一直哼哼,还瞪人来着……小的好说歹说,总算求着安老爹开了两服药,又把钱叔和钱二哥送到了家门口,后头才去的醉月楼。小的走的时候岳掌柜还让小的提了两个食盒回来,才刚都交给紫叶姐姐了。”
魏俊是周冉身边的管事嬷嬷——魏嬷嬷的孙子,如今也不过十四岁的年纪,声音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沙哑,眼睛却贼亮,说话也是笑呵呵的。
“岳掌柜又得了什么好东西了?”周冉点头笑着,转而朝紫叶问了一句。
一旁的紫叶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拎着那食盒上前,指着里头几碟子千层酥和其余几样新奇好看的糕点朝,周冉边摇头边笑道:“就是些糕点,还有那盒子里的一坛子辣子。哎,也亏得岳掌柜有心,还让人仔细装好了送过来。”
周冉低头瞧了眼紫叶手中的食盒,一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那盒子朝紫叶吩咐道:“我才想起来,是我前儿说醉月楼的糕点不好,请岳掌柜想想法子,好歹让人做一两样拿手的来。这应该都是新想出来的花样。你一样捡两块出来放着,一会儿我尝尝味儿。其余的都分出去,让大伙儿都尝尝,看哪样好。”
说着又笑着看向魏俊,“魏俊一会儿也带些过去,让外头的人也尝尝。若是不好,咱们回头找岳掌柜说理去!”
魏俊忙哎一声应了,又笑着朝周冉道了谢。
“那坛子辣子我给汤婶子送过去?”紫叶也跟着点了点头,又指着案几上另一个食盒,朝周冉叹道,“这东西也就姑娘能吃,前儿墨竹嘴馋,求着汤婶子往菜里放了些红辣子,才吃了几口,就火急火燎地要水喝,回来还一直喊辣。”
“嗯,放厨房去吧,岳掌柜最会做这些东西,味儿是肯定好的。也难得他总算想起了一回,知道给咱们送一坛子过来。你们不爱吃,那是你们没口福!”周冉眼里浸着笑意,感慨地叹了口气,思绪有片刻的恍惚。这爱吃辣子还是她上辈子留下来的习惯。上辈子她和赵叔赵毅还有朱槿四人一起在越地住了两年,越地湿润多雨,饮食风俗与京城迥异,这辣子却是家家都种,户户都吃的。她先前也不能吃,还被邻居的小孩子笑过,后来慢慢习惯了,倒也觉得味儿好……
紫叶笑着答应了,依言将各色糕点分了下去,这才抱着磁坛子往厨房去寻汤婶子。
周冉看着紫叶忙活了一阵,自己伸手倒了热茶,捧在手里慢慢呷了一口,恍然想起先前让赵毅去醉月楼找岳掌柜打听的事儿,便随口朝魏俊问了一句:“前儿我让你赵大哥去醉月楼打听事儿,今儿岳掌柜让你带话没有?”
“正要回姑娘呢,”魏俊笑着接了话,忙回道,“岳掌柜说了,赵大哥前儿打听的照夜玉狮子应该是二皇子府上的。听说是因二皇子办事得力,这个月月初圣上当众赏了二皇子,其中就有一匹西域才进贡上来的照夜玉狮子。那马极好认,通体雪白,马蹄子也长,是西域良种,满京城统共也不过五匹。其余四匹,有三匹都在薛家,咱们府上二老爷前年也得了一匹,这个,想来姑娘也知道。”
周冉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点头示意魏俊继续。
“再有,就是前儿在京郊官道上纵马那人,”魏军顿了顿,像是不知道怎么措辞,迟疑着看了周冉一眼。
周冉诧异地挑了挑眉,心头突然泛起丝疑虑来,点着魏俊笑道:“那人怎么了?你直说就是!”
魏俊眨了眨眼睛,憋着笑意咳了一声,一五一十地照着岳掌柜的唠叨回道:“岳掌柜说赵大哥先前也没说明白,就说长得女气,他捉摸了半天,说依着赵大哥的性子,这话必定是说那人长得极好,嗯,是比常人出挑十几倍的好。至于口音问题,这也不好说。岳掌柜想了一宿,把满京城的公子哥儿都挨个数了一遍,又想了想才刚进京人家,还真找出个人来。是李家三爷,叫李成钰,说是今年年初才跟着父母回的京城,先前一直在南边,长相俊美得很,性子也温和,听说这位爷同二皇子也极为得缘,这也就对上八九分了。只是岳掌柜还真没见过李三爷,所以并不十分确定。岳掌柜还说……”
魏俊说到此停了下来,摸着鼻尖瞄了周冉一眼,犹豫了片刻,咽了口口水,索性一口气将后头的话说完了:“岳掌柜还说,他跟六娘几个把全京城够得上的少年人都细细数了一遍,这李三爷还真不错。若是姑娘看上了李三爷,这就让人再仔细打听打听去。打听好了就往李家去提亲,咱们趁早定下来,省得被人抢了先。”
周冉一口气哽在喉咙口,喝到嘴里的茶扑哧一声吐了出来,一时又是气闷又是好笑。茶水呛到喉咙口,又不停地咳了几声,握着茶杯的手一个晃荡,手背上溅满了茶水。
魏俊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摸着脑袋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一步。
周冉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好半晌才慢慢顺过气,丢了手里的茶杯,点着魏俊没好气地哼道:“这不正经的话你倒记得清楚!”说着又十分嫌弃地摆着手赶魏俊出去,“行了行了,你赶紧去吃饭去!把那几碟子点心也提走!”
魏俊嘿嘿笑着摸了摸鼻子,忙跟周冉行礼告了退,捧着食盒飞也似的溜了。
周冉看着魏俊的背影,气闷又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恼火地哼了一声。她不过就提了一句她得早点定亲的话,他们就抓着不放了?这才几天……一群人就忙着给她相看人了?
哎,算了。也确实该早作打算了。上辈子,圣旨赐婚就在年末,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她得好好打算。
周冉慢慢吐了口闷气,嘴角轻扬,脸上慢慢蒙上了一层极浅的笑意。至于那位曾经的未婚夫,她倒是挺想见他一面……那位侯爷,嗯,不对,现在还应该还是世子,她对他倒是有几分好奇。她得先想想,到时候是该拿着剑直接上去刺个几剑呢,还是忍着藏着先从背后给他使点绊子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