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晚的唇瓣柔软温凉, 带着口脂的芬芳香腻,含唇中辗转细品,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融化滚烫唇舌间似的。
有着致命的诱惑, 却又让人忍不住患得患失。
萧煜起先只是拥着亲吻,待回过来时已同一起滚进了榻里,他渐渐情迷,手抚上了音晚的衣带, 正要解开,一双滑凉的手摁住了他。
音晚犹合着眼,喘息微乱, 音低得犹如梦呓:“佛门清净地, 这样明不敬。”
萧煜这些到底有些长进, 不是从前那样,兴上来不管不顾非得得手才罢休。他靠音晚身上, 竭力平息身体里涌蹿的邪火,深吸了口气, 歪身躺到身侧。
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 没睡啊。那刚才亲时是有意识的, 有意识却没将自己推开……
萧煜有些欣喜, 侧过身靠向,凝着白皙线条流畅的侧颊看了片刻, 试探着伸出手摸。
两人做了那么久的夫妻,云雨之事更是无数,他熟悉的身体,知道如何能令愉悦,如何能令羞恼,如何能让哭……
果, 没过多久音晚便睁开了眼,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嗔怒:“你就是个混蛋。”
萧煜咧嘴笑开,缠上将搂入怀中,耳畔轻喃:“装睡的是你,倒来说我混蛋,小晚晚如今可真是越来越不讲道理了。”
厢房内炭炉烧得旺,两人都只穿了件薄衫,贴身相依,能觉到彼此身上的温度,暧昧气息流转,似春池上掠水飞过的蜻蜓,轻点开圈圈涟漪,撩拨着人心。
音晚窝他怀里沉默了许久,道:“我后就算不讲道理,也不会烦到你了。”
萧煜本已日暖花开的心瞬间坠入寒潭,彻骨森凉,他报复似的将音晚紧箍怀里,脑子里不断蹦出些恶劣想法,想将压身下使出手段折磨一宿,把的傲骨一节节敲碎,看还敢不敢拒绝他。
到底不是从前,泄愤似的想一想便罢了,过后还得沉下心,讨好似的亲了亲的耳廓,柔问:“为什么?”
“我怕啊。”音晚的语调甚是轻快:“我怕你现表现出来的所有好都只是为了哄我回。含章,你现是不是心里恨我恨得咬牙切齿,表面温和,其实正想着如何折磨我报复我呢。”
萧煜箍着的胳膊猛一僵,心虚地暗道,倒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把他摸得透透的。
他胡乱想着,想到了前路,想到了将要离开他,便觉到一股悲凉。
他是个疑心病重的帝王,城府幽深,不会让任何人看穿他心底所想。这世上唯一一个他愿与之交心无所隐瞒的女人也将要离开他了,从此这浩瀚山河,广袤天地,纵有万千繁华,岂不是也只余他一人孤影相?
这世上也不会有一个人,像他的音晚,见过他青衫磊落的少模样,见过他狼狈落拓的困兽之相,不因他失一切尊荣不放弃他,也不曾因他君临天下龙袍加身屈意奉承他。
他面前可做萧含章,可露出本来面目,可喜怒由心。
这一切很快也将成奢望了。
萧煜心里难过极了,将下颌靠音晚的肩膀上,哀求中竟带了些哽咽:“晚晚,你我还有哪里不满意,你只管说出来,我会改的,”
音晚探出手摸了摸他的鬓发,笑问:“含章,你说人是不是应当随着岁日增变得越来越好?”
萧煜懵懂地点了点。
“可是我没有。”音晚垂下眸子,颇有些顾影自怜:“现的我远不如十六岁时的我好,那个时候的我可全意为爱奔赴,无所畏惧,哪怕世人皆不看好,我心中亦有一腔孤勇,见到了你便什么都不怕了。”
往萧煜怀里靠了靠,亲他的唇,遗憾道:“可是现不行了,我怕极了,害怕会重蹈覆辙,害怕你还是会让我受苦。”
“含章,你问我还爱你吗?我心里很明白,我当爱你。从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心里眼里就只有你,我最气你的时候,也想过将你忘了,换一个人来爱,可一旦试图把你剥离出我的记忆,我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的寡味寂寥。”
“我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坚定地认为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能比得上我的含章哥哥,我爱你,只爱你。可是,只有爱是远远不够的,你把我伤得深了,伤口至今未愈。”
一边说一边亲他,把萧煜亲得甚是郁闷,他几度想把推开,警告若不想跟他回,不能他负责就不要来占他的便宜,可他到底舍不得,徒劳地矜持了一会儿,还是覆了上,转客为。
这一夜极为短暂,萧煜只觉得刚刚合上眼睛迷糊糊还未睡着,天便亮了。
音晚却睡得很好,晨起容光焕发,眼眸明亮,吃了寺里的素斋,换上了雪儿送过来的新衣,张罗着要回家看的嫂嫂和侄儿。
萧煜陪着,路上委婉地告诉了谢润受伤一事。
音晚当即色大变,心急如焚,马车刚停谢府门前,便扔下萧煜飞快奔了进。
伤左肩,郎中恰好刚给谢润上完药,谢兰亭和珠珠皆随侍侧,一齐来安慰音晚,道只是皮肉伤,郎中开过外用内服的药,他们也会悉心照料,不会有事,让音晚不要担心。
萧煜此番前来没有提前宣旨,也没有大兴仪仗,谢府事先没有准备,等反应过来是天子驾临时,谢兰亭只得匆匆领着阖府仆从迎驾。
因为珠珠和玉舒一事,兰亭萧煜的态度颇有些转变,不像从前那么冷漠疏离了,君臣之礼外还寒暄了几句,将他迎进正堂。
谢润合衣出来恭迎,将要跪拜行大礼,就被萧煜提前搀起来。
“行了,你既有伤身,就不必如此多礼。”
谢润同萧煜客客气气说了几句话,冲音晚道:“你随你兄嫂看看孩子吧。”
音晚猜测父亲可能有正事想单独同萧煜说,便没多言语,倒是珠珠,怕音晚拘谨有心病,热情地上前来拉住的手,顺着回廊往后院。
他们一走,谢润便命人呈上来几件从桐安巷抄出来的东西。
几箱没有火契的银两,一些古玩珍品,谢润认得其中一两样,道:“都是出自谢府。”
萧煜本来也有种猜测。
当初谢氏谋逆,趁乱从长安跑出来的可不止韦春则,还有一个谢家老爷谢江。
韦春则当从合苑跑出来的时候是孑一身,就是给他镀上个金身也别指望能短短几之内经营出这么强大的势力。但若说他和谢江勾结,从谢江那里夺过来的,便合理了许多。
可是到如今,韦春则死了,桐安巷里的人都抓了,严刑审问了一夜,都没有问出来谢江的踪迹。
谢润叹道:“我这个哥,表面窝囊不成事,实则最是狡猾,狡兔三窟也未可知,不过我他的了解,他大概不会像韦春则似的这么些事端,到如今了大概也是保命为上,拿着钱躲某个角落里当个富贵闲人。”
萧煜一想到当初为了挑动谢家内乱趁机夺权,他还与谢江合作过,便有些心虚,不好多做评价。
幸亏谢润厚道,没来揭他的短,只是就正事商讨了一番,他们都觉得谢江大约是既不会露面也不会出来作恶了,就这样吧,毕竟从茫茫人海里搜寻个人出来也是挺难的一件事。
两人正说着话,外小厮来禀,说崔姑娘听闻润公受伤,来探望他了。
萧煜从前为了把音晚找出来,可没少派人监视谢府,这里面的门道一清楚。他促狭地一笑:“让进来,朕是微服来,不拘那些繁缛节。哦,朕这里怕是你们不自,朕这就走,看看晚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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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边轩窗半开,不时有细碎的海棠花飘进来,落英缤纷,香气清馥。
玉舒还睡,珠珠给他掖了掖被角,冲满脸愧疚的音晚道:“都是一家人,妹妹勿要说两家话。我和玉舒会有此劫,都是因为韦春则那坏人,干了妹妹什么事?者,父亲为救我们受伤,你和陛下也为此事费尽周折,若要仔细论,该过意不的那个人是我才。”
这般通情达理,善解人意,音晚也不好总矫情,毕竟大家都安无恙,是件该高兴的事。
姑嫂两凑一起说了几句体己话,侍女进来请音晚,道皇帝陛下让出,说要带看个有趣的景儿。
音晚随侍女出,萧煜正站海棠花树前,身形挺秀,春光流泻于肩,好一个倜傥俊美的翩翩公子。
他见音晚出来,快步上前拉住的手,笑道:“走。”
穿廊拂柳过,停了绿荫拐角处,刚好能看见正堂的情形。
音晚一眼便认出,那个乌鬓如云,纤腰婀娜,恰如秋水照花般清丽脱俗的贵女是崔琅嬛。
多未见,依旧是姑娘家的装束。
“先前便听闻谢府出了些事,我来过几回,总是没有见到润公,想来润公外忙碌,总是缘锵一面。”
萧煜靠墙站,将音晚拢到怀里,低道:“什么缘锵一面?你爹故意躲着呢,为帮他们家把孩子找到就算还人情可断绝来往了,谁知还不死心,非要纠缠。”
他絮絮叨叨地解释,音同正堂里飘出来谢润的音有些重叠,音晚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要他闭嘴。
“是啊,做长辈的,府里府外总有操不完的心,哪像你们这些孩子,整日里无忧无虑的。”谢润故意将话说得老气横秋,颇为慈爱端正地看了看崔琅嬛,笑道:“等你将来成了婚,理起家事,你就知道了。”
这话一落,正堂许久没有传出崔琅嬛的音。
萧煜怕惹音晚烦,没将话说出来,只心底念叨,谢润也怪不容易的,既得明言拒绝,还得将话说得委婉不能折损姑娘家的脸面。
唉,他算是明白了,他岳父大人这课老树是不想开花的。
他都鳏居十了,仍旧不肯续弦纳妾,这份痴情执念当真是能天动地了。萧煜有些忧郁地心想,若音晚就是不肯跟他回,八成他将来的日子也得这么过。
萧煜兀自哀叹,一时也无心听正堂那边的动静,安静了不知多久,恍听见一阵急急切切的脚步,抬一看见是崔琅嬛出来了,走得极快,肩微微耸动,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还没出门就撞了一个人。
是来寻萧煜的梁思贤。
梁思贤本能扶住撞上来的姑娘,姑娘家缎袖柔滑细腻的触掌心间蔓延,他猛地反应过来这样于礼不合,忙将人松开。
他掠了一眼崔琅嬛,见眉目昳丽,眼角莹亮隐约含泪,宛若沐雨娇花分外惹人怜惜。
梁思贤不禁有些发愣,魂不由得跟着飞了,目光紧随着离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过。
最后是萧煜把他拍醒的。
梁思贤目中犹带迷离,一见着萧煜才彻底清醒,忙道:“陛下,韶关紧急奏报,突厥犯我境。”
萧煜是快马加鞭回的行宫,连白马寺都来不及回了,遣人告诉雪儿代他持余下祭典,自己急召武朝臣于武成殿议事。
光熹五月,突厥左先锋军三千精锐突越过韶关边境,击袭晏马台,劫掠粮仓,挑起战火。
这倒是符合从前云图大可汗位时骚扰大周边境的习惯,冬春来,便让麾下士兵们出来放放风,活动下筋骨。
但这么多过了,世事早已不同,突厥位的是耶勒大可汗,大周执掌天下的也不是那个软弱无能的善阳帝,是手段强硬、寸土不让的萧煜。
萧煜急召尚书台与兵部,商讨了两天一夜,严令韶关守军守住边防,格杀越界突厥士兵,同时调派颖川守军前往支援。
音晚为边境战火重燃,会出些骚乱,令意外的是阖宫内外亦如往常,一派平静。宫人们聚一起谈论最多的也只是春季的衫裙和钗环,大家都按部就班地活,一点受战事影响的痕迹都没有。
经历过战乱,曾见过当善阳帝位时藩将作乱与突厥犯境时,皇城内外人心惶惶,乾坤颠倒天下大乱的模样,看如今,不得不慨,世道已大不相同,萧煜这个皇帝做得很是成功,不光能稳定朝局,亦能稳定人心。
日子久了,连音晚自己都觉得只要有萧煜便没什么可担心的,这些日子和胡静容勤通书信,商讨开春后的意怎么做,怎么大把大把地赚银钱,商讨得不亦乐乎,胡静容那边意做得很顺利,说差不多四月就能回到洛阳。
萧煜素来敏所思,虽为军务朝政所累不能日夜陪伴音晚和小星星,但他发现了音晚同胡静容来往的书信,也看出眉眼间日益明媚欢愉的风采,那是即将挣脱牢笼奔向新活的憧憬。
他心里很是难过,他不可能像从前那般枉顾音晚的心意强迫,他面前仿佛就只剩下了一条路——放走。
是夜,月明星稀。
萧煜处理完政务回到仙居殿时已近子时,大家都睡了,灯烛稀疏,深夜悄静,萧煜发现桌上摊着许多书信,忍不住又过看。
音晚知道和胡静容通信自是瞒不过他的,也懒得做面子功夫,收信回信也都不避着他。萧煜仔细看完,发现两人已经开始合计扩充店面,增招绣娘的事了。
纱幔窸窣被拂开,音晚散着长发,穿着薄绸寝衣,睡眼惺忪地出来,音里染了浓浓的困倦之意:“含章,怎得又这么晚……”
还未说完的话音被萧煜冰冰凉凉的唇堵了舌间。
他吻得既急又狠,两人的唇齿数度磕碰,须臾间便有一股血腥味弥漫其中。萧煜深夜归来,身上沾染着凛寒霜气,强硬地将音晚抵穹柱上,与衣袖绞颤,惹得瑟瑟发抖。
他原本只是想亲一亲,可亲着亲着却又发觉并没有抗拒他,便试探着脱的衣裳,他的动作极缓慢,为彼此间都留了些余地,只要有轻微的推拒之态,他立刻就放开,绝不勉强。
可没有,攀着他,姿态柔软,媚眼如丝,仿佛无地引诱他。
萧煜音晚面前向来就是没有什么骨气的,他立即将打横抱起,拂开纱幔进了内室。
小星星睡床上,他们只敢榻上,且要防着将孩子吵醒,尽量没有弄出大的动静,折腾了大半个时辰,两人身上都汗津津的,才缠黏不舍地分开。
萧煜为音晚披上自己的衣衫,回看了一眼拔步床,层层叠叠的纱帐垂落下,掩着安静酣睡的小小身影。
他舒了口气,抱起疲倦不堪的音晚浴房。
沐浴过后两人换了干爽簇新的寝衣,一齐上了床,将小星星往里挪了挪,牵着手平躺下。
萧煜内心喜悦,觉得音晚那样倔强的子,既肯这事上顺从他,那必是不会将他舍弃了,他就着刚才缠绵的余韵,倾身吻了吻音晚的面颊,轻道:“大战即,过几日我就要回长安了,我们一同回吧。”
音晚柔顺地让他亲,玉颈微折,笑意温婉,檀口轻启:“还剩下十天。”
萧煜怔怔看着,的眼尾桃泽晕染,是被雨露滋润过的妖娆媚态,双眸水雾朦胧,却又依稀闪动着黠光,靠近他:“陛下可不能食言肥。”
萧煜愣了许久,总算是明白了。给亲,也给睡,可要说回,那就免谈。这算什么?人都说世间薄情男子云云,女子始乱之,终弃之。谢音晚这做法,分明就是薄情女子,分明就是玩弄他。
偏还一副无辜天真的模样,将手搭他肩上,娇问:“含章,你怎么了?你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