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初容知道康宁宫一直是后宫最热闹的地方,但没想到今天会这么热闹。
以前的康宁宫便是后宫妃嫔争奇斗艳之所,晨昏定省的攀比之心堪比选秀。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天拜见太后的时候,除了她和德妃,几乎人人都将自己最鲜妍的衣裳穿在了身上。
后来虽再无这样的盛况,但在陆初容面前也从来不肯示弱。
今天,没错,今天也不知吹的哪阵风,从她踏入康宁宫开始,衣香鬓影,群芳竞艳,虽只有五个人,楞是撑起了粉黛三千的颜色。
陆初容愣了愣,小心翼翼的迈步进来,左瞧瞧,徐昭容正数着手上的翡翠戒指,右看看,钱贵人正轻抚织锦的裙裳。
就连久不出门的王贵人……不对,如今是王昭仪了。
她今日也打扮的光鲜亮丽,鬓边步摇金簪,耀耀夺目。
“见过陆妃娘娘。”
“今天……是什么大日子?”
若是大日子,那她没盛装出席多少有些失礼。
“也不是什么大日子,左不过陛下晋封了徐姐姐和王姐姐,我们姐妹也跟着沾光而已。”钱贵人笑道:“陛下赏赐了好些东西,怎么不见陆妃娘娘穿戴出来?”
“啊?”陆初容干笑,妙思扶她坐下:“本宫没收到赏赐。”
众人听闻也不惊讶,显然是早就知道的,毕竟这后宫也没几个女人,但凡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惊动四方。
徐昭容笑道:“陆妃娘娘宫中自是什么都不缺的,妾身这里不过是些个蜀锦,云绸,真丝线,再如何贵重也比不上娘娘的越纱啊……”
薛贵人接茬笑道:“陛下爱重姐姐,知道姐姐做的一手好针线,这些布料寻常哪是那么容易见的,每年也不过就那几匹而已。”
“还说我呢,陛下赏给你那些上等香料,哪个不价值连城?”
薛贵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抚上鬓边金簪:“早先陛下夸过一句我调的香,倒不曾想,记在心上了。”
只听钱贵人又道:“姐姐们各个心灵手巧,我是个懒的,陛下只赏赐了成箱的衣裳首饰,我都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穿戴完呢!”
言罢掩嘴而笑,眉目弯弯,不能更得意。
徐昭容又问王昭仪道:“你这臂钏…也是陛下赏的?我那也有一对一样的。”
昔日的王贵人,今日的王昭仪,看看手上的臂钏,又看向德妃,勾唇而笑:“说起来不怕姐姐笑话……侍寝那夜,不小心压坏了打小戴的臂钏,陛下说‘夜来春睡知轻重,压扁佳人缠臂金。’便叫朱公公开了府库,先给我取了一对来,后面才赏了别的。”
徐昭容抚掌笑道:“我说我那怎么也有一对,原来陛下是怕我也压扁了缠臂金!哈哈哈!”
没错,诚如她想的一样,昨日册封之后她也紧跟着侍寝了,要不今日怎么这般红光满面。
钱贵人和薛贵人偷瞄陆初容的表情,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她的愤怒或者失落。
但她却只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冲王昭仪夸赞道:“嗯!真好看!”
王昭仪却并未将她放在眼里,反倒更关注德妃的表情。
但德妃依旧如往常一样不动如山,面含浅笑,抚弄着怀中的琉球猫。
“妾身听闻陛下也赏给德妃姐姐好些东西,怎么不见德妃姐姐穿戴?”
德妃瞧王昭仪一眼,缓缓说道:“你要本宫把陛下赏赐的江南好茶,名画古籍都穿在身上吗?”
徐昭容忙道:“娘娘好修养,哪像我们这般俗气,不过由此可见,陛下最看重的还是德妃娘娘,娘娘的喜好陛下再清楚不过!”
王昭仪却道:“还是俗气些好,若不俗气些怎么伺候陛下?修养太高合该只能让人供着,半分沾染不得。”
“放肆!”德妃怒道:“你这是跟本宫说话的态度吗!”
“妾身说错了吗?”王昭仪不吭不卑道:“德妃娘娘在妾身眼里贵如天女,出尘不染,娘娘莫不是书看的太多,连别人话中好坏也听不出来了?”
德妃又要拍桌子,怀中的猫却‘喵呜’一声叫着窜了出去。
太后打着呵欠从后头出来,还有些睡眼惺忪,骤然一看座下众人都妆容华丽,瞌睡也醒了大半。
“哀家说过多少次了!皇上又不在这,打扮成这样给谁看!你们有这心思还不如放在皇上身上!”
“回太后,都是陛下赏的,如今姐妹们得沐天恩自是不敢擅专。”
徐昭容的话让太后立时反应过来,又换上满面笑容:“原来是这样!哀家想起来了,昨晚是你侍寝的吧?”
后者含羞应道:“是……”
刚才还在不假辞色,眼下姜太后已是喜笑颜开,赶忙招呼福喜:“快!送子观音!”
“明白!”
福喜退下去请送子观音来,前日侍寝的王昭仪也得了那么一尊。
于是,陆初容看到跟自己那尊一模一样的送子观音被送到了徐昭容的手上,嘴角再次抽了抽。
“这,也是当年孝慈太后赏的?”
姜太后脱口而出:“是啊!不,不是,这不是……”
您都已经说漏了,请不要再试图弥补了好吗……
“其实,其实孝慈太后以为哀家怀的是三胞胎!”姜太后看向福喜道:“是不是?”
“啊?是!是!”福喜正色点头。
“所以孝慈太后当年啊,就赏给哀家三尊一模一样的玉观音!”
福喜:“没错!”
陆初容撇嘴,她十分怀疑康宁宫的府库里全是玉观音,就等着后宫妃嫔侍寝好挨个儿送呢!
就跟陈元沣一样——雨!露!均!沾!
赏完了玉观音,太后又叮嘱徐昭容务必注意保养,这万一要有了龙嗣可不是闹着玩的。
徐昭容面色一僵,捧着那玉观音像捧了个烫手山芋,似在斟酌要不要退回去。
她的不安并未被姜太后察觉,只用眼角余光瞥向德妃,见她脸色铁青,便知她心里不好受,相对于陆初容可就小气多了,人家陆初容说劝就劝,皇上如今可不就雨露均沾了!
寒暄了两句,打发众人各自散了。
出了康宁宫,陆初容和德妃走在前头,众人跟在后面。
待行至拐角处,陆初容一回头,见德妃止住了脚步。
她赶紧招呼妙思步入了巷道,假装人已经走了,实则正趴在墙脚偷看。
但听‘啪’的一声,夏蝉一个巴掌将王昭仪打倒在地。
陆初容一把捂住嘴,玩这么大的吗!
虽入宫许久,知道后宫的女人厉害,却也未曾真刀真枪的见识过,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妙思低声说道:“知道奴婢为了不让您挨打有多努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