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鸣鸾宫照料花木的花匠是宫里的老人了,活了大半辈子,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一身技艺会用在料理瓜果蔬菜上面,不过好在他也并非眼高手低之人,很快就在其中找到了乐趣,三天两头就往鸣鸾宫跑。
但陆初容今天叫他来,没问秋白菜什么时候种,也没问红萝卜要怎么栽,只道:“你知道桑斛藤吗?”
花匠道:“桑……嗯?娘娘是问桑树?胡瓜?”
“桑斛藤,一种花儿,你没听过。”
“老奴听是听过的,只是没想到娘娘也会问花,一时以为是听错了!”
陆初容苦着脸道:“本宫这如花似玉的人儿,问问花草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是是是!是老奴糊涂了!娘娘说的桑斛藤是南疆产物,南疆湿热,四季如春,这桑斛藤便长得很好,若要移到宫中,就算盖上花房也活不了几天,老奴年轻时种过几次。”
“本宫没想要种,就是问问这花有什么特点。”
“特点……”那花匠一时有些把握不住她想知道什么,不过好在这是他的长项:“这桑斛藤生在南疆,一年能开三季,状如藤蔓可攀岩,花开色如梨花,花瓣三重,都说没什么味道,其实仔细嗅来是有些许甜香的。”
陆初容又问:“还有别的吗?比如果实。”
“桑斛藤的果实是好东西啊,可做香料,许多商贾就常年往来南疆和我大辰做贩卖香料的行当。”
“哦……”看来确实和陈元沣说的一样,没什么特别之处,升平公主就只是想单纯的给她送一对红烛吧……
“不过……”那花匠又道:“以前这果实难得,桑斛藤的分支一旦开完花便会被主枝吸收养分就此枯败,也就长不出果实了。若开花的藤蔓能在开花的时候扎根于别处,与母株断离关系便能成功存活,成为新的一株桑斛藤,这也是桑斛藤延续生命的方式。但桑斛藤多是攀爬悬崖峭壁之上,十分危险,也不容易扎根,所以果实也很难获得。如今当地人意识到果实的贵重,就常在开花的时候人为干预,将分支移植到别处栽种。”
陆初容听的有些入神,她自认不是一个多么聪明的人,但此时此刻,她却明白了长公主的良苦用心。
升平公主是在用桑斛藤提醒她,只有脱离‘母株’方可存活于世……
她真正该依附的不是江北王府,不是她的娘家,而是这个可以给她新生命的夫君。
她不知自己为何要打听桑斛藤,也不知自己为何能突然明白长公主的意思,如果一定要刨根问底,那只能是她身为女人的直觉和下意识,让她觉得长公主不会单单只送越纱和红烛这么简单。
她应该有别的用意。
当第二天在太后跟前听闻,德妃只收到了越纱没有红烛之后,她便更加肯定了长公主的良苦用心。
可此时此刻,她身处此间,哪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一如她当初含泪远嫁他乡,可也曾有过选择的权利?
桑斛藤做的红烛她到底没用,而是细细封存起来,若是将来真有那么一天自己能苟到最后,她一定会拿出来点上,好好庆祝庆祝!
太后寿诞眼瞅着一天天近了,她却还未给太后准备好寿礼。
她一无钱财,二无宝物,鸣鸾宫府库的东西要么是皇上太后赏的,要么就是后宫姐妹送的,江北王府给她这个庶女的东西虽也贵重,但却太过寻常,一看就很敷衍。
“本宫原本想给太后做一桌好菜,但皇上怕御膳房的油烟熏着本宫,不让本宫靠近御膳房,便只好作罢。”
与她一起进宫的三位贵人默默对视一眼,其中方贵人到底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向来温吞的薛贵人道:“御膳房自会使出浑身解数来做那些好菜,哪能劳烦陆妃娘娘,陛下也是心疼您。”
“也对。”陆初容往太液池中投了一把鱼食,锦鲤争相抢夺。
今天方贵人邀她们一同进宫的四姐妹来太液池边赏景,说是赏景,各自探听给太后送什么寿礼才是最主要的。
钱贵人道:“妾身的寿礼早就准备好了,是给太后娘娘绣的一幅百寿图。”
方贵人道:“那你绣的可真够快的。”
“其实我在家中就开始绣了,私心想着将来能用上,这不就用上了。”
薛贵人点头道:“这是姐姐亲自绣的,必是用了心的,太后娘娘肯定喜欢。”
“太后喜欢,德妃该不喜欢了。”方贵人闲闲道:“我提醒你一句,你也不必谢我,德妃给太后写了一幅万寿图,你这虽是刺绣,但怕是要冲撞她,让她没脸。”
钱贵人果然脸色大变,对她连忙道谢,说这就回去想想,换个别的礼物送上。
又问薛贵人送什么,她却一脸无辜的摇摇头:“妾身还没想好呢。”
陆初容道:“我那有好些东西,你看,要不要选一样送给太后?”
“真的吗?那妾身先谢娘娘赏了!”
她打着哈哈笑道:“客气什么,也不必谢,本宫不是赏你的,你若看上什么拿银子买就是!”
“……”
她又兴致勃勃道:“有京都时下流行的胭脂水粉,听闻都是客商从各国带回来的,用起来比咱们本土的还要服帖透亮,完全看不出你擦粉了呢!还有!还有琉球的香料,江南的丝绸!手艺张的累丝花钿!去瞧瞧?本宫半价给你!”
薛贵人哭丧着脸道:“娘娘说的这些妾身家里也都有送来,实在不缺,而且这些东西送太后也不太合适……”
她又不免失落道:“这样啊……那你问问你宫里的宫人有没有需要的,若是有,本宫可以再便宜点!”
方贵人冷笑道:“陆妃娘娘,您最近很缺银子吗?妾身怎么听闻前儿个您非要把王府送来给您进补的人参……卖给徐贵人呢?”
“只可惜徐贵人是南方人,不喜欢吃人参,没卖成,怎么,你要吗?便宜给你!如何?”
方贵人险些没被她气死:“妾身不是要,妾身问您是不是缺银子!”
“缺啊!”她道:“我那人参据说价值千两,三百八十六两给你,如何?”
方贵人继续翻白眼:“妾身斗胆问一句,您人在宫中,就算有银子也没处使,要银子做什么?”
薛贵人和钱贵人也都向她看来,其中不能更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