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定京城叛乱,抓捕乱臣党羽,连日来,京城内外皆是人人自危。
由中书令苏珅为首的一众老臣,开始逐一排查上至三省六部,下至乡绅恶霸的的陆氏一党。
见风使舵者有之,买卖关系者有之,当然,也不乏誓与陆康共存亡的蠢贼暴徒!
陈元沣也在平乱之后的第一时间豁免了一批曾被陆康栽赃陷害的忠臣良将,并翟升了一批为剿灭乱党不遗余力的不二之臣。
其中曾在江北王封地任职的卢满,更是功不可没,获封江北郡郡守,走马上任后还遭遇了江北郡一批反贼的偷袭。
好在陈元沣早就料到如此,派了两位年轻悍勇的将军带兵亲自护送,就此剿灭小股反贼后,又留在当地清剿余孽!
“陆康之罪,本就天理难容!陛下才清剿了这等乱臣贼子,便立此贼之女所生的儿子为太子,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啊陛下!”
“没错!虽说此子是陛下长子,但到底不是嫡子!若有皇后所出嫡子,太子之位理应由嫡子继位!如此才算名正言顺!”
“请陛下三思!”
御书房内,几位老臣说的斩钉截铁唾沫横飞!苏珅却是一言不发。
陈元沣以手支颌,慢慢扫了他们一眼,眸光深涩,如那窗外翻卷的雪云,令人冷的牙齿打颤。
“朕在朝上就已经说了,太子之位不做更改!你们难道想让朕做那朝令夕改的小人?”
“皇上!如此万万不可!若陛下执意要立此子为太子!那请陛下去母留子!”
男人瞳孔骤然一紧,看向那胡子花白的老者。
“按辈分,朕该叫你一声皇叔,可你作为朕的长辈,竟说出如此罔顾人伦之言!”
“老臣也是为陛下着想!试问陛下!闲贵妃是否为陆贼之女!陛下此番铲除陆贼,就算此女甘愿臣服陛下,又怎可保证来日之后,此女不做蛊惑太子之事?!陛下若执意要立此子为太子!那请陛下杜绝后患!去母留子!”
“请陛下去母留子!”
“够了!”男人一声厉斥,重重一掌拍在桌案之上:“当初朕生死攸关之际托付江山社稷于一个襁褓幼子,如今朕除贼平叛!你们便逼着朕出尔反尔!此乃大丈夫所为?”
“陛下,我等也是为陛下,为江山社稷……”
“哼!当年他陆康霸占朝堂,一手遮天的时候,也是口口声声为的朕!为这大辰江山!”
众人一听此话,皆是吓的面色苍白,忙不迭跪下请罪,万万不敢和陆康有半点牵扯。
陈元沣冷冷扫了他们一眼道:“朕看你们,迫不及待的,要成为下一个陆康了吧?”
“臣等不敢!”
“不敢?”他不由冷哼道:“你们确实不敢,你们比之陆康,蠢多了!陆康起码还有兵权在手,你们呢?你们下一步是不是要去朝闻殿前久跪不起?”
一众老臣对视一眼,略有心虚:居然被看穿了!
男人却道:“跪吧,去吧!但凡你们在朝闻殿前跪下,朕便昭告天下!给太子一个嫡出之名!”
就连一直沉默不语的苏珅,在听到这话之后也不可置信的看向陈元沣。
看着这一张张惊慌失措的面孔,陈元沣心情大好:“怎么?听到朕要立皇后,就这么惊讶?”
“不可啊皇上!”苏珅忙道:“万万不可!皇后要有母仪天下之德!闲贵妃身为反贼之女,何来民心?岂不是要天怒人怨!”
“闲贵妃得不得民心朕不知道,朕只知,是你们口口声声要立嫡子为太子!”
众人登时哑口无言,哪还敢再多说一句。
他低头捡起桌案上那些求撤太子位的折子,随手翻了翻道:“朕把话放在这!陆康是陆康,贵妃是贵妃!朕的儿子,也只会和朕一条心!这些东西,日后再让朕看到,便不要怪朕不留情面!”
言罢一把将折子扔到众人面前,负手大步出了御书房。
剩下众人面面相觑,一阵瑟瑟发抖。
苏珅拧眉不语,微有些怔愣。
“皇,皇上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啊……”方才说话的白胡子皇叔哆嗦着双手擦一把额上冷汗:“苏大人,您一直是皇上的心腹,应该早就知道皇上内有城府杀伐果断,说一不二才对!怎么,怎么还让我等出来冒这个晦气!”
苏珅拱手作揖,低声叹道:“王爷……你我还不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就算没有老夫,你们就愿意眼睁睁的看着这江山,兜兜转转,又落在陆康外孙的手上?”
“这……”
“是是,苏大人说的也不无道理,眼下可如何是好?”
“可皇上也说了……我们?”
众人一阵嘀咕,有些六神无主。
还是那白胡子皇叔通透,摆摆手道:“要说你们说去吧,本王都半截身子进土的人了,还想安享晚年呢!不着这个晦气!他连陆康都能铲除,杀皇叔这种事不是做不出来!”
“说起来,皇上方才那眼神,我看都没敢看……”
“是啊……以前,只当皇上无知、任性!贪玩又没什么主见,如今看来,竟……”
越是如此反差,越是让人意识到,这一国之君的手段不可小觑!
他若摊开手掌,便是天罗地网,任谁都无法挣脱。
有皇叔打了退堂鼓,旁人也都纷纷附和,甚至还变相的安慰苏珅:“起码没封皇后,皇上还年轻,以后总有变数,就算皇上再怎么一意孤行,也不会封个反贼之女为后!苏大人放心就是!”
“是啊,虽不知将来如何,但眼下看这后宫,也便只有德妃娘娘堪配中宫之位啊!”
不提孙女还好,一提他的孙女,苏珅的脸又白了一分。
别人不知,他是知道的。
陈元沣甚至没有亲自跟他说,只小饺子沉着脸跟他概述了前因后果。
将她如何在宫外采买强水一一说了,时间、地点,经手何人,事无巨细,人证物证俱在。
又将她如何勾结陆采女,放她便利,偷走太子之事也都说了个清楚。
他当时听闻虽是又惊又气,但更多的则是害怕。
自古以来,帝心难测,狡兔死走狗烹一事本就屡见不鲜,若皇上拿此事为把柄,将苏家满门铲除,只消一道圣旨而已!
他恨这个孙女愚蠢至极!他费心教导十几年,竟教出一个祸害!
不过他亦感激陈元沣没有发落此事,二人之间好像心照不宣一般,直接忘记后宫还有德妃这号人物,只讲君臣,不讲私情。
“苏大人?苏大人?”
“啊?!”
“苏大人,您到底怎么想的?”
苏珅正了正神色,低低叹了口气:“罢了,既然皇上执意如此,你我还能如何?”
有他这话,众人才松了口气,毕竟……跪地砖什么的,膝盖真的遭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