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破之时,京中变故陡生。
江北王一党大开南城门,千军万马身着甲胄由城外长驱直入,涌入这大辰的帝京之中,所到之处使房屋震颤,令人心惊胆寒。
百姓皆闭门锁户不敢外出,城中禁军早已被擒,竟如入无人之境。
陆康披着银甲玄衣,骑着高头大马行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面向那巍峨宫宇的方向,突然勒住了缰绳。
前方斥候来报:“宫门难破,苏珅一党亦没有擒获!怕是连夜进宫了!”
陆康勒了缰绳道:“大理寺的人呢?”
“属下等人赶到大理寺的时候,已经半个人影也无。”
“你说你们是不是废物?”陆康懒洋洋的问他:“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是不是废物?”
后者沉默,不敢多言。
陆康挥挥手,马上有人一刀抹了斥候的脖子,鲜血喷涌而出。
陆康拧眉,眸光阴骘:“权当是给本王祭旗吧!”
言罢便策马前行,马蹄沾血,所到之处,如阴曹阎罗。
他的目标很简单,也很明确,天子德不配位,身为先帝临终托孤的辅政大臣,有权利,也有义务辅佐明君登位,保江山永固!
“报——!”前方来人急急通报道:“西城门被禁军攻袭,属下等措手不及!”
“报——!西城门被禁军攻破!”
陆康嗤笑道:“西城门?禁军?”
他扭头去找从岭南带兵回来的副将:“魏爽回来了?!”
那副将先是满脸诧异,紧接着有些支支吾吾。
“说话!”
副将终是怒道:“他妈的!老子着了他的道了?!末将收到王爷军令急急班师回来的时候,岭南那群老不死的非要拦着不可!还一个个大言不惭要参王爷一本!老子直接就让大军踩着他们回来,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
“说重点!禁军怎么回事!”
“就是这个魏爽!派了一小股禁军人马追堵末将!与其说是追,倒不如说是观望!但带队的不是他!末将特意派人去查过!若不是着急赶路,末将铁定回头灭了他们!待入京之前,这群人又不见了!因也没几个人,不足为虑,末将便未将他们放在心上,这才急急前来与王爷汇合!”
陆康道:“多少人?”
“三四千!”
来报的下属却道:“起码有三万禁军!”
那副将慌了:“怎么可能!”
陆康骑在马上不急不缓的发出几声嗤笑:“你能想到多路分兵,难道魏爽就想不到?”
“可末将明明多方派人探查过了!况且!”
陆康抬手阻止他道:“你慌什么?不就三万禁军吗?陈元沣也便只有这点筹码了!从当初他派禁军前往南疆的时候,怕为的就是今日!”
“可他们不是去驰援岭南,保护升平公主的吗?”
“哼,你也信他?!虽是长姐,差着十几岁呢,也毫无姐弟之情,不过是找个由头跟本王玩黄雀在后罢了!”
陆康虽不愿承认,但他当时是真的信了。
先是太后担心公主,又是贵妃吹着枕边风,他险些就上了陈元沣的当!
由此看来,他的女儿,他一手送进宫的贵妃娘娘,也早已背叛了他,而他还被蒙在鼓里!当真也是可笑!
既然她和陈元沣这样如胶似漆,欢喜到宁愿背叛自己的亲生父亲!那便让她随陈元沣去吧!以全二人一番情意!
皇宫门口,陆康一党早有人马上前与禁军胶着,看陆康到了,一个个更是群情激奋,恨不得此刻就用马蹄踏破宫门,登基称帝才好!
“不急!”陆康扭头对那副将说道:“你点兵去西城门,拦下禁军。”
“是!末将定不辱命!让他们后悔进这帝京!”
陆康却不以为意:“也别全都杀了,难不成小皇帝登基本王还得重新选拔禁军?”
“是!”
待那副将离去,江北王遥遥看着宫门口肃立警觉的禁军,忍不住拔高声音:“叫陈元沣出来!”
禁军之后有人高声呼道:“大胆陆康!你这乱臣贼子!谋朝篡位!其心可诛!”
“乱臣贼子?”陆康哈哈大笑出声:“自古以来,凡匡大义者,总少不得背上几个乱臣贼子的骂名!无妨无妨!有你们跪在本王面前,高呼本王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一天!”
陆康一声令下,千军万马包围皇宫。
陈元沣立于城楼之上,身负晨光,看向宫墙之外交战的双方。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人逼宫,上次逼宫还是父皇在弥留之际,他三哥于封地起兵造反,和太子来了个鱼死网破。
那时,陆康是勤王之师,是救驾功臣!
而今,这勇冠三军的功臣,却于宫外,身披战甲,一纸檄文,前来征讨于他,哪怕到了最后这般田地,他依旧不忘披着‘功臣’的锦袍,用‘万不得已’来掩盖他的野心!
“大辰帝君,国号顺安,其一不孝先祖,其二不思治国!镇日沉迷美色、吏民昏乱!厚自奉养、震怒上天!以至疾疫遍野,山川积怨!亡者不计其数,生着流亡奔命,而今,康,念先皇之托,感世事移变,一身祸福,皆是微毫,惟愿,皇天为证,布告四海,以征昏君!咸使闻知!”
小饺子听着那宫外高声传来的征讨檄文,险些没气出一口老血。
他焦灼的望向陈元沣:“皇上!咱们什么时候动?”
男人的目光看向西城门的方向,小饺子亦往那边看去。
但京城市坊相隔,哪能看的清楚,只依稀可辨,西城门也正生变故。
“不急。”
寒风伴着呼号从他脸侧吹过,如刀割一般,他却依旧不动声色。
既迈出今日这步,他就从未想过回头之路。
他的身后,除了母后和陆初容,如今还多了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儿。
他的妻,那个被他捧在手心,精心呵护的小仙女,怕疼,怕黑,怕冷。
他却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无法陪伴左右,也无法在第一时间见到才出生的孩子。
此刻的她们身处后宫,看似有重重宫宇相护,却连寒风都无法阻挡,更何况是这尖矛利刃!
他势必要立在此处,以血,以肉!和陆康清算到底!
“元沣!”陆初容惊叫一声从梦中醒来,手上骤然一紧,却是妙思正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