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看别人写的札记有点不道德,但这种不道德的事情小饺子和陈元沣都不知干过多少回了,她就看这么一次,应该没关系吧?
慢慢将扉页打开,映入眼帘却是一簇细针粉蕊的合欢花,绘画之人工笔一绝,简直惟妙惟肖,十分生动。
她爱合欢胜过海棠,新建的凤栖宫门前便栽种着合欢。
第一篇札记记述了礼部下旨,叫她入宫选秀,她为入宫做了哪些准备,父母又是如何叮嘱,通篇不做多余赘述。
后头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过就是每日学了什么,做了什么,最多还会记一下‘听闻皇上如何如何、陆妃如何如何、德妃如何如何’,一如所有即将入宫的秀女一样,她对自己的未来生活充满期待,满心雀跃着能得遇良婿,与皇上举案齐眉,为他开枝散叶。
陆初容看了一眼陈元沣,后者失笑,将她往怀中带了带:“继续。”
“好像也没什么要紧的东西。”
皇上如今重用大理寺卿陈维,但帝王一向多疑,信任归信任,暗中的调查和监视依旧必不可少。
陈维那边要盯着,宫中,她女儿身边自然也有眼线,且不论与宫外往来的书信要经小饺子查阅,就是她日常画的画,写的字,都有人一一向小饺子汇报。
但这本札记看上去就是平平淡淡的流水账,真让人看不出什么来。
陈元沣又道:“你觉得,陈美人是个怎样的人?”
陆初容想了想:“应是个聪明人吧。”
“哦?”
“宫里的女人总是各不相同,外冷内热如德妃,虽然看着清冷,但却依旧盼着能得皇上青睐。再比如方采女之流则是内外皆热,为达目的也是不择手段。”
“那你呢?”
陆初容歪头靠在他的肩上:“我是没心没肺之人!想来皇上的心眼儿忒多,就喜欢我这种没心眼的人!”
“你胆子不小!敢编排朕了!”
男人在她腰间捏了一把,痒的她避之不及:“皇上再闹臣妾就不说了!”
“你爱说不说!”将她抱坐在腿上,一国之君贴着她的面颊蹭了蹭,又分外餍足的叹了口气:“朕确实长了一肚子的心眼儿,不长心眼的皇帝,史书常言其青年早夭,或亡国灭族。”
陆初容心头动容,小手缓缓抚着他的面颊,看进他那双似蕴着春水星河的眼睛,心底一片柔软。
“唯独对你,朕恨不得把肺腑掏的干干净净,然后再把你满满当当的填在里头。”他又苦笑:“朕今日本是来逗你开心的,是不是又让你难过了?”
“有一点……”
“该打。”说着,他拿起陆初容的手,像模像样的在自己脸上打了两下,虽和挠痒痒一般,但却成功将贵妃娘娘逗笑。
小饺子一旁也捂着嘴偷笑,二人齐齐向他看去。
“你怎么还在这?”
“啊?”小饺子欲哭无泪:“奴才一直在这啊!”
陆初容道:“你看妙思就很懂事,她为了不打扰我们都出去了!”
角落里的妙思举手道:“奴婢在冰缸里镇了梅子,正要捞出来吃。”
“……”
陆初容无力摆手,要将手上的札记还给小饺子,却被小饺子拒绝。
“娘娘,您还没看完呢!”
陆初容道:“不用看我也猜得出来,陈美人入宫后性情大变,失望之余便只想安稳度日。”
小饺子大惊:“娘娘,您真是神了!”
陆初容得意:“所以我才说陈美人是个聪明人!”
她在自己和德妃面前一直本本分分,毫不僭越,做事一碗水端平, 在面对皇上和太后的时候却是尽量放低存在感,唯一一次引人注意还是太液池落水。
不过那次是为了救她们的船,妙思还一口咬定,她就是想以此来获得皇上的怜惜。
但事后皇上赏赐东西她甚至都不曾谢恩,这要是别人,肯定得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亲自去谢恩,好获取和皇上单独相处的时间。
陈元沣道:“朕原本和你想的一样,但事实并非如此。”
陆初容满腹狐疑,再次翻开陈云歌的札记小册。
‘时乃春分,初见上与陆妃,郎才女貌,天赐璧人,谈笑风生间,眉眼皆情愫,足可入画中,甚美。’
陆初容大惊,又连翻两页:什么情况?
‘今日除夕,得幸,与上共饮,陆妃不在,大感遗憾,上亦兴致缺缺,如若上幸德妃,岂不反伤陆妃之心?自古有情多伤怀,尤以女子为重!’
‘鸣鸾宫大火,心有余悸,但见上与陆妃同归,又喜不自胜。上与陆妃之情,炽烈夺目,果真使人目眩神迷!’
陆初容傻了:“这,这陈云歌怎么回事?”
陈元沣亦不知该如何解释:“可能……爱妃魅力太大?”
‘得知贵妃遇喜,信女愿茹素十日,祈漫天神佛保佑贵妃平安产子,与上恩爱白头,偕老一生。’
‘贵妃与上交手游湖,甚美。’
‘上为贵妃画眉,虽丑,但情真,甚美。’
‘上为贵妃建栖凤金楼,藏娇金台,世间无出其右!甚美!’
甚美!甚美!甚美!
陆初容满脑子都是这几个字,好像还看到陈云歌一边笔述一边藏不住嘴角的笑,写完之后还要心满意足的阅读一番,继而喃喃自语:真是甚美甚美!
她一时间真是不知该笑还是该笑,这就是你陈云歌无欲无求的原因?!
“我真是做梦也没想到,别人都在挖空心思的争宠,她却在暗戳戳的看我俩恩爱?”陆初容一把抓住陈元沣道:“皇上,那时候,你还记得吗?端阳游湖,她本是怕水的,看我们要游湖她也要去,还紧跟着我们,原来竟是想看我们恩爱?!”
后者也是哭笑不得:“这个陈云歌也不知在想什么东西!”
陆初容又问小饺子道:“这真是陈云歌写的?”
“千真万确啊娘娘!”
陆初容喃喃道:“怎么办……我以前总喜欢在她们面前炫耀皇上疼我,现在想想,竟觉得有些残忍呢?”
一国之君也是无奈:“你若觉得残忍,朕也想个法子,把她送出宫去就是。她聪明,她爹,大理寺卿陈维更是个聪明人,当年受陆康指使送女儿入宫,其实在他心里对女儿最是不舍。若陈美人回去,他定不会像王昭仪的父亲一样,自会善待女儿。”
“王昭仪?王昭仪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