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及至,端阳而正。
宫中的端阳节素来有饮蒲酒、沐艾浴的传统,今年的端阳节,闲贵妃还特意在后宫御花园设宴,赏龙舟竞渡,配钗头彩胜。
宴席摆在了当初为太后过寿的荷风榭,太液池中小荷才立,已有龙舟整装待发。
陆初容一早就来监督宫人布置宴席调配凉茶,荷风榭四周还立了苍术艾草,用以驱虫。
“娘娘,钱贵人她们带来了。”
后宫嬷嬷们将禁足的钱贵人、薛贵人、宋美人、焦美人一并带了来,这四人看到陆初容的刹那都有些神色慌张。
陆初容却体态自若,眉间带笑。
她的肚子已经有些许隆起,除此之外,比之往常还有些臃然,饶是如此,不仅未曾给人大腹便便之感,反添几分优雅的风韵。
行至近前,钱贵人率先跪在地上,忙不迭磕头道:“妾身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千岁!”
其他三人这才有样学样,但看她的眼神无不胆怯,就连当初最是得意的宋美人,这会儿也有些不敢抬头。
陆初容道:“好久不见几位,各自反省的怎么样了?”
“回娘娘,妾身知错!妾身每每想起都悔不当初!还望娘娘大人大量,不要跟妾身计较了。”
钱贵人说着已经抹起了眼泪,跟以往的得意相比却是大相径庭。
“本宫也没打算跟你们计较什么,虽然将你们禁足,但也未曾怠慢你们啊?”
“娘娘确实未曾怠慢妾身,妾身的吃穿用度也都跟以前一样, 但,但妾身依旧想着要伺候娘娘,伺候太后,每日里都是惶惶不安。”
陆初容道:“是想伺候皇上吧?”
“妾身不敢!妾身不敢啊娘娘!”
陆初容撇嘴:“你们也别怪本宫不让你们出来,实在是太后年纪大了,受不得任何刺激,你们总是这样气她,实在不孝!”
“妾身以后再也不敢了!”
“就算你们嘴上说不敢,本宫也不能冒这个险啊,只要你们听话, 以后三节五庆的,你们也能过来和太后和皇上共聚天伦,岂不甚好?”
“娘娘!”
陆初容抬手道:“不必说了,本宫今日叫你们来是共赴端阳家宴, 一会太后来了,记得哄她老人家高兴哦,起来吧。”
“可是……”
陆初容轻飘飘看了钱贵人一眼:“钱贵人不想赴宴?也罢,本宫差人送你回去?”
钱贵人身形一颤,赶忙摇头:“没有,没有,妾身求之不得!”
“那就起了吧!”陆初容说着又对宫人笑道:“看看还有什么没安置妥当的,都收拾一下,本宫第一次办家宴,可不许给本宫拖后腿!”
“是!”
不一会的功夫,太后就在德妃等人的陪伴下一起过来了。
暖风欲醉,四时明媚。
“臣妾恭迎母后,母后今日气色上佳,瞧着竟和德妃姐姐不分伯仲!”
德妃笑容一僵,姜太后却被陆初容哄的心花怒放,拉过她的手道:“你今天的气色也很好啊,就跟那花骨朵似的!哀家昨儿晚上做了个梦,梦见金龙穿云,却是个好兆头!眼下哀家见了你,这才想到,这金龙,莫不是寓意你的肚子?这头一胎啊!肯定是位皇子!”
陆初茉后头低声说道:“那最好是皇子,若是公主,贵妃娘娘岂不是还得偷偷的狸猫换太子?”
陈云歌却瞥她一眼,低声道:“陆美人若嫉妒就直说……”
“哼,我嫉妒?从小到大都只有别人嫉妒我的份!”
陆初容迎太后入了荷风榭,有风掠过太液池的水面吹散了轻纱薄帐,如一张温暖的大手抚摸着人的发顶脸侧。
姜太后不无陶醉道:“这样舒服的好日子,最是适合游湖泛舟了,可惜哀家年纪大了,你又有着身孕,咱们就坐在岸边看看吧。”
“今日端阳,一会让他们赛龙舟给母后看。”
太后喜道:“是后宫的小太监们?”
陆初容道:“他们哪有这样的力气,是魏统领挑了身边身大力不亏的小子们,龙舟划的跟飞的一样!保准让母后大饱眼福!”
太后喜道:“哀家还是年轻时,未进宫前看过赛龙舟呢!贵妃有心了!”
“臣妾也有私心,打着让母后饱眼福的口号,其实是自己想看呢!”
“哈哈哈!那咱们就一起看!对了,双喜,哀家的东西呢?带了吗?”
“在这呢。”小太监双喜赶忙捧出一个小小的锦囊:“太后怕忘了,提醒奴才好几次呢,奴才怎么敢忘。”
太后笑呵呵的接过锦囊,从里头掏出一根五彩丝线编织的手绳:“这端阳节,一向有给孩子戴五彩丝线保平安的传统,但宫里又没小孩,哀家本也没准备,到底还是双喜点醒了哀家,哀家这个年纪,你们在哀家面前可不都是小孩吗,来,哀家给你戴上!”
言罢便拉过陆初容的手,亲自给她系上五彩丝线。
“多谢母后,臣妾一定好好珍藏!”
“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太后嗔笑道:“这端阳节的五彩丝线要在端阳过后第一场雨的时候摘下来冲走!寓意着去邪攘灾,把那些瘟疫啊,病痛啊,都冲走,一年平平安安!”
“啊?要冲走?”
太后奇怪道:“你小时候没戴过?”
陆初容摇头笑道:“娘去的早,没戴过。”
虽只一句话,幼时辛酸也可窥见一斑,姜太后不免有些心疼:“没事,你既叫哀家一声母后,哀家以后年年给孙子预备,也给你预备!”
“谢母后!”
姜太后这才注意到周围还有别人,看到钱贵人她们也来了,便笑道:“看得出来,你们今日气色也都不错,想来闲贵妃也没亏待了你们。”
宋美人忙道:“回太后,闲贵妃待妾身十分宽厚,穿着用度一如往常,怕妾身孤单,还时常给妾身送些丝线布匹,让妾身缝制衣裳,聊以解闷……”
陆初茉道:“真把你们当针工局来使唤了吧。”
宋美人眼眶一红,一肚子委屈却不敢说,只眼巴巴的看着太后。
太后却道:“有事做,是好的!无事才生非,哀家看陆美人就是太闲了!”
陆美人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如今怎么看太后都觉得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