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初容犹豫道:“也不全是……”
男人挑眉看她。
她只得坦白:“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去冷宫吗?其实我很害怕以后会变的像她们一样,争风吃醋,不得善终……”
“不会的。”男人不由心疼的摸摸她的小耳朵,让她靠在自己怀中:“朕虽是皇帝,但也只是个俗人,所求不过一房娇妻,一双儿女,无灾无病,寿终正寝。”
陆初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点头道:“真巧,我也这么想的!”
男人失笑,在她肩头拍了拍。
外间暮色四合,月出东山,房中也被夜色侵袭。
无人入内,便也无人点灯。
就在陈元沣以为陆初容已经睡着的时候,她又忽而喃喃自语道:“我娘,唱一首小曲儿赚十两银子,她却只能得一两,据说,要赎身,得需千两……”
陈元沣道:“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了。”
“陆老鬼看中我娘,要买她初夜,我娘抵死不从,被他打破了头脸,后来,就有了我。但她坏了容貌,也未再得宠,生下我没多久便走了,是李妈妈把我带大的,我都不知她长什么样子。”
男人轻轻抚着她的额头,安抚着她此刻激荡的心绪。
陆初容将头埋在他的怀中,低声哽咽:“我以前不会这样的,我甚至从未想过她,只是,只是今日听到她们那样说我娘,我替她难过……”
“朕知道,以后没人敢再这么说了。”
“我入宫前,李妈妈说,说我娘生前拼了命的攒银子,想摆脱贱籍,做个普通人,哪曾想,死后,因我的原因终于改头换面,成了良家女子。”
她温热的泪,浸湿了男人绣有云纹的锦服。
那时她听到这话并无多少感触,直到今时今日,她才明白,身处秦楼楚馆的她如何不甘,被江北王掠夺后又是如何绝望。
哪怕只有一两,也是仅有的一点光亮,结果这点亮光却被陆康堵了个严严实实。
“朕只知,这世上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你娘也是身不由己。”
陆初容抱紧了他,轻声呢喃道:“谢谢你元沣……好在这大辰的皇帝是你……”
遇上他,是她的此生之幸。
*
太液池畔芳菲盛开的时候,升平长公主贺闲贵妃有孕的礼物便从南疆送来了。
贺礼是随使节一起来的,但队伍途中遭遇劫匪,使节死于非命不说,贺礼也被抢了大半。
剩下众人本想原路返回南疆,但来都来了,不管怎样,先进京告状再说。
少年天子听闻自是雷霆震怒,责令地方官吏严查,百官中却有不同的声音,皆是将矛头指向江北王陆康的。
苏珅道:“使节此番前来定还是为年前江北王属下副将打死乡绅一事,南疆王大度,年前未能得解便拖至年后,结果这人才入我大辰境内就遭此横祸,很难不让人怀疑啊。”
“苏大人既这么说了,皇上,”陆康道:“那此事便让苏大人去查就是,本王自然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凡和本王有一点牵扯,本王定会亲自到他南疆请罪!”
陈元沣听的有些不耐烦:“各司其职就是!苏大人身为中书令便管好朝中政务!王爷就不要麻烦苏大人了!”
苏珅沉下脸来,不做辩解。
陆康自然是洋洋得意:“是,本王亦会督促底下人警醒些,若能抓到这伙山贼,绝不姑息!”
天子连连点头,有些坐不住的起身说道:“既是给贵妃送的礼物,朕现在带到后宫给贵妃看看!”
陆康忙道:“皇上,照例要搜检一番,看看里头有无夹带什么不好的东西,别再冲撞了贵妃娘娘。”
“夹带什么!长姐给贵妃送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若有什么不能用的太医自会说,你这样好没道理!”
陆康只得又哄着他道:“本王不是这个意思,公主送的自是没什么问题的,怕就怕这路上再出了岔子……”
男人没好气的从御阶上下来,当着百官和来使的面一把将箱笼上的封条撕了:“打开!给王爷看看!”
“这……”
陆康已暗中使了个眼色,外间禁军入内,将仅剩的两个箱笼打开,一箱装着价值千金的越纱,另一箱则是一些南疆特产之类。
禁军要去翻找,却被陈元沣一把盖了个结实:“怎么,贵妃还没碰,你们先给弄脏了?”
“微臣不敢!”
“抬走!”
陆康无奈苦笑,看来皇上确实将陆初容看的极重,以前还以为这个女儿已是个无用的弃子了。
无论是她不能生,还是陈元沣不想让她生,无用的弃子留着便是一个毫无定数的麻烦,与其这样,不如早些除去的好。
但如今这棋子竟然有孕在身,眼看这皇位唾手可得,他索性再忍这小皇帝几日就是。
“恭送皇上!”
陈元沣临走之前不忘嘱咐礼部:“好生招待来使!长姐给贵妃送了这许多东西,贵妃可还要回礼的!”
“是!下官谨记!”
陈元沣将礼物抬到惠春苑的时候,陆初容正在和妙思研究番薯,放了几日,番薯和番芋确实在不同程度上开始发芽溃烂。
番薯一看就流脓一般不能吃了,但番芋却身残志坚,除了皮色发青,芽叶长了半寸多长,一切看上去还算正常。
“怎么,看出什么来了?”男人进了院子,趴在石桌上的陆初容不由喜道:“这么快就下朝了?”
“长姐给你送了礼物,带来给你看看。”
“长公主?”她还记得长公主的模样,如何端庄清雅自不必说,光是长公主给她送的那一对红烛,其大智慧就已让人敬服。
两个箱笼依次打开,陆初容看的眼睛一亮:“太好了!等鸣鸾宫建好,这就是我府库中第一批藏品!”
男人看一眼妙思,见她目光如炬在箱笼之中搜寻,便主动伸出手去,在暗格之内取出一张无字的白绢。
陆初容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密信。”他这话是回陆初容的,却看向了妙思。
“什么?”陆初容也看向妙思,仓皇之下,她竟将妙思转了个身,让她背对着陈元沣。
“她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男人失笑:“爱妃紧张什么,就这么不相信你的好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