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说什么了?”
“你说,这,这鸣鸾宫后花园的地上洒有荧粉,荧粉遇水夜里会发光!如此一来,纵火犯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会人人自危,到时候藏衣服的露出马脚就可一举擒获!”
太后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陆妃!你跟哀家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没有!没有!”陆初容吓的连连摆手,又问妙思道:“你这么跟小饺子说的?”
妙思也摇头:“奴婢只说了前半段,后半段没说。”
小饺子咕嘟咽了口唾沫:“后,后半段,是,是奴才和皇上猜的。”
“这不很明显吗?”陈元沣反问道:“难道不是?”
陆初容更加莫名其妙:“就是,臣妾在鸣鸾宫后花园洒了荧粉,不光地上有,花灯上也有。早先臣妾也怕走水,但好不容易布置的花灯只亮一个晚上太浪费了,之前帮臣妾侍弄花草的花匠就说西域有一种花,淋雨之后会发光,奴婢便将那花粉洒到后园,私心想着,日后就不点灯了,着人泼水也是一样可以赏灯……”
“对对对!”太后道:“陆妃就是这么跟哀家说的!”
陈元沣一言难尽的看着他的‘小机灵鬼’,突然有种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感觉。
“所以……你真在采薇的衣物之上,看到了发光的荧粉?”
“嗯!”陆初容重重点头:“昨晚就看见了,小双子先去抓了人,今日才报给臣妾。”
陈元沣还是有点不愿相信,他那聪明的陆妃,竟然是用这种歪打误撞的笨方法……
“皇上如果不信,夜间也可以去鸣鸾宫的废墟看看,后院救火时泼了不少水,有积水的地方夜里还会发光呢。”
为了确认荧粉真的有用,她之前还偷偷往废墟找过。
饶是如此,她也不敢确定凭此就能找到纵火犯,万一这犯人出宫了呢,万一这犯人没染到花粉呢?
还有就是小饺子说的,万一这犯人销毁了衣物呢!
陈元沣无奈笑道:“信,朕相信!看来也多亏这荧粉,若没这荧粉,你去哪里寻人!”
陆初容嘿嘿笑道:“就算没这荧粉,臣妾相信陛下一定也能找到纵火之人!”
“不管怎么说,你给朕立了大功!”
“那皇上要如何奖励臣妾?”
抱着男人的胳膊,陆妃娘娘冲他抛了个媚眼。
“朕……”
“咳咳!”姜太后实在没眼看,儿子宠妖妃也就算了,还在她眼皮子底下秀!这两人未免太过旁若无人了点!
“还大功呢!整件事都是她引起来的!丽嫔之死暂且不论!就凭你妖媚惑上!你当夜要是不去鸣鸾宫,哪会有此一劫!”
陈元沣拉着陆妃起身道:“母后知道儿臣现在在想什么吗?”
姜太后看他看自己的眼神难得的严肃,竟不由有些紧张,随即又赶紧偃旗息鼓道:“哀家,哀家不过是说个气话,当日那般凶险,哀家都急死了,你还不让哀家生气吗!”
陈元沣摇头:“朕在想,多亏那日朕去了鸣鸾宫,将她带走,莫说陆妃在火海中遭遇不测,就是受到惊吓,儿臣都会心如刀绞,生不如死。”
整个殿中静可闻针,太后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又焦灼的去问福喜:“哀家,哀家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你帮哀家看看?”
没待福喜开口,陈元沣又再次说道:“若当日儿臣没有出宫,和陆妃双双葬身火海!朕也认了!如此,我们一起走过奈何桥,一起转世投胎,来生说不定能做一对普通的夫妻。”
陆初容只觉得心下大震,她知道陈元沣看重她,对她情真意切,但她没想到,这份真情,竟连与她一起赴死都不能分开……
“疯了!你是疯了不成!”太后颤抖着手指指陆初容,又指指他:“你是皇帝!你是一国之君!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弃哀家和江山不顾!就为了一个女人?”
“母后错了,朕知道自己是皇帝,多年来忍辱负重,所作所为,皆为江山社稷!但无论是意外,还是不可避免的人为,若一定有死的那天,朕希望陪在身边的人,会是陆妃。”
陆初容也不由抓紧他的手,只觉得鼻头酸的厉害,一张嘴,眼眶里就滚出泪珠。
她抬手挡住眼睛,那泪珠便从她指缝中滴落,直到被男人拥入怀中,她才将湿润尽数涂抹在男人绣有金龙祥云的龙袍之上。
姜太后看着儿子这般笃定的眸光,再冷硬的话也说不出口,唯恐再说错什么使得母子情分愈加疏远。
最后只得无奈摇头:“罢了,罢了,陆妃若安分守己也就算了,哀家权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陆妃若有别的心思,别说哀家,就是满朝文武也容不下她!”
“她不会,她远比母后想的更胆小。”
胆小到宁愿自己偏安冷宫,也不想掺和进这些明枪暗箭之中。
她想为自己铸一个厚厚的壳,但如今,她愿为自己走出这壳,尽量变的勇敢,他便要承载这壳所能带给她的安全感,让她不必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直到陈元沣带陆初容离开半晌,姜太后还是有些缓不过神来。
她有些无力的问福喜道:“到底哪里出错了?到底是哪里……”
福喜也不由蹙眉道:“太后不必多虑,正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皇上从小就有主见,定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他当初还在说陆妃是江北王的人,不能信任,就连长公主也提醒哀家小心提防陆妃,现在怎么就……”
福喜微微沉吟道:“眼下宫外第一轮选秀已过了初试,只能等新人进宫后看看陛下的态度了,老奴听闻,陆家又送了个姑娘过来,既然姓陆,必定会一路畅通无阻,成功入选。”
就如当初的陆初容,都知道她是陆康送到皇上身边的女人,谁也不敢阻拦。
太后点点头:“若真是如此,说不定也有法子抓住陛下的心呢,如此,起码不是专房专宠了吧!”
福喜连连点头:“谁说不是呢!陆妃不能有孕是她没福气,说不定新人就能给皇上生下龙子!”
想到孙子,太后的心情总算又好了些,多亏有个福喜,不然她在后宫的日子也是难熬!
【154】
当夜,受不了酷刑鞭打的采薇就招出了幕后指使之人,她一口咬定这人是方采女,小饺子得了圣旨,又连夜带人去审方采女。
而惠春苑中,陆妃娘娘正在向大辰的皇帝陛下炫耀她新得的荧粉,那荧粉看色与普通的胭脂水粉一般细腻,但洒在地上,再泼点水上去,竟真能在夜里散发出盈盈亮光。
“这倒也稀奇。”
陆初容不无得意道:“不光稀奇,也稀罕,得数百朵花才能得这一小罐荧粉,那花匠攒了好几年,结果我还没看给皇上看呢,就付之一炬了。”
陈元沣失笑道:“纵然会发光,也没真的灯火明亮,待日后鸣鸾宫修缮好,朕叫人专门给你修一条花灯小路,远离易燃之物,如此便不用担心走水。”
“不行,不怕意外,就怕有心之人刻意为之!”
“既存了害人之心,就算没有花灯,她也有的是办法来害你。”
“皇上……”陆初容双手环住男人的腰,仰起小脸看他:“皇上真的相信是方采女吗?”
“朕本就对她有疑,更何况,还有人曾在起火之前看她在鸣鸾宫外面鬼鬼祟祟。只是让朕不明白的是,她身处冷宫,是什么时候和采薇联系上的。”
陆初容也跟着点头道:“我也奇怪,以前她和丽嫔就不怎么熟,更遑论采薇。”
二人对视一眼,似乎同时想到了一个人,但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却又不能说出来。
待小饺子从冷宫回来,向陈元沣通报进展的时候,二人已经就寝。
他只能站在帘子外头汇报:“方采女自是不认的,还口口声声要以死明志,奴才审了半日,又怕她真想不开,便没再继续审下去……”
陈元沣躺在床上,看了陆初容一眼:“爱妃觉得还要审吗?”
陆初容摇摇头:“与其审她,不如审采薇,是不是采薇胡乱攀咬的还不知道,皇上不也说了吗,就算真是方采女,她们之间是如何联系上的还不知道呢。”
“听到了吗?”
小饺子帘外应答:“奴才知道了!”
男人转过身,将陆初容抱进怀中,逗着她道:“爱妃经此一案,可以入大理寺了。”
她的眸光也随之一亮:“妃嫔可以入朝为官吗?”
“……”
看他一副无语的样子看着自己,她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又有些颓丧的埋首于他怀中:“还以为有什么特例呢……”
男人失笑,在她腰上揉了一把:“朕却没看出来,爱妃竟然有如此志向。”
“还是做男人好,男人可以上阵杀敌,也可入朝为官。”
“你虽不能做这些,但你儿子可以。”言罢,他又咬着陆妃娘娘的耳垂,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你生的儿子,定然能文能武,固守河山,安邦定国都不在话下。”
陆初容抿嘴偷乐:“那我最少得生两个啊!一个当文官,一个当武官!”
“不,起码得生三个,朕毕竟还有皇位要继承。”
陆妃娘娘乐不可支:“那臣妾试试吧!”
男人欺身上去,将人搂紧与自己贴的密不透风,在她水光潋滟的眼底看到自己隐忍的模样不由有些得意:“那朕也试试。”
他真是有些食髓知味,每每与陆初容被翻红浪的时候,总会十分理解那些个君王不早朝到底是什么原因了。
有这样的妙人在怀,他总得拿出比普通明君更多的理智来规束自己。
*
春日选秀临近,宫外三番遴选,二十位妙龄女子正式入住锦兰轩,在经过嬷嬷教导之后便要面临殿选。
那二十位姑娘搬进锦兰轩的第一天,钱贵人和薛贵人还偷偷去看了。
回来之后,钱贵人把那些人如何漂亮可人说的绘声绘色:“瞧着也十分机灵,可比咱们那时候机灵多了。”
王昭仪却有些不信:“你们已经够机灵了,我们当初是陛下初选秀女,谁也不敢行差踏错,唯恐被赶出宫去。”
她们刚从康宁宫出来,太后推迟了请安的时辰,请安出来后便已是日上三竿,春日回暖,太液池边冰雪消融,正好可以走走,顺带散散心。
钱贵人见左右没外人,便又低声问她:“不是说,德妃娘娘当初是跟皇上偶遇才……”
以至于她们入宫后,不知谁传出来的,在殿选之前和皇上来个偶遇,更容易得陛下青眼。
王昭仪想了想,噗嗤一声笑道:“哪有这回事,她当时与我住在一块,瞧着还有些不想入宫的,怎么会主动和皇上偶遇。”
钱贵人懊恼道:“我就知道是有人故意散布的,若因此惹怒了皇上,那才不用选了呢!”
王昭仪经钱贵人一提醒也不禁想了起来,当初德妃并非心甘情愿入宫,她本就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何其清高自不必说,怎会愿意与众多妃嫔分享一个丈夫。
只是不知何时,她竟爱令智昏,眼里非皇上不可了,如今想想,也是个可怜人。
“今年的秀女之中似乎也有这个传言,”薛贵人道:“她们不光传德妃,连陆妃也传上了,说陆妃就是学了德妃,和皇上在御花园巧遇,这才让皇上……”
“这倒是真的!”钱贵人又低声笑道:“我当时听管事的嬷嬷说过此事,陆妃和皇上在御花园确实碰见过。”
王昭仪道:“以她的姿色,就算不行这种手段,皇上也过不去这美人关。”
这话说的钱贵人有些不高兴:“我看今年秀女中,比她好看的也不在少数,就说她那个妹妹吧,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如今宫中人人都知陆妃的妹妹要入宫了,姐妹共侍一夫不是没有过,但能相处好的却在少数,姐妹反目成仇的才是剧情的正确发展。
但不管怎么说,能有个人来制衡陆妃的独宠,哪怕她们得不到任何好处,心里头都忍不住一阵快活。
果然,没两天,新入宫的几位秀女就不安分起来,趁管事嬷嬷不注意偷偷溜出锦兰轩不算,陆初茉还买通了嬷嬷,让嬷嬷将她带到了惠春苑。
“父王特意叮嘱过,入宫后要来向姐姐问安。”她坐在陆初容身边,穿了一件绣紫色苜蓿的窄腰小袄,领口毛茸茸的狐绒将她那张红扑扑的小脸托举的好像一朵花儿。
手上捧着一个包着桃绒布的暖手炉子,再看她发上所簪戴的金簪步摇,皆是做工精细,贵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