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吃了?”
众人都眼观鼻鼻观心,都在等着别人先开这个口。
但眼下能坐在这的,要么是韬光养晦不争不抢之人,要么就是心思玲珑有些手段的,谁会去触那个霉头。
以至于他又接连送了四五道菜给陆初容,也没人敢说一句不满。
最后还是太后有些憋不住了:“皇上这样偏宠陆妃,那还禁足做什么!索性放出来,到哀家这里一块热闹得了!”
“不行,她给母后请安都不上心,朕就罚她以后再也没机会到母后面前承沐恩泽!”
儿子向着她,她心里高兴,可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不对……
就在这时,德妃出面转移话题道:“臣妾还没跟皇上说呢,前几日,宫中几位姐妹共同筹集了一笔银钱,打算用于救济流离失所的灾民,臣妾不敢擅专,特意来请示陛下。”
“这是好事。”男人道:“德妃有心了。”
“家父常常提醒臣妾为陛下分忧,臣妾也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
“前朝有苏大人,后宫有德妃,实乃朕和大辰之幸。”陈元沣说着便举起杯中之酒道:“朕便敬德妃一杯,以此美酒愿德妃福泽永延。”
德妃未饮人先醉,端起酒盏来与他遥遥相祝:“那臣妾就愿陛下万岁常健,妾身长相伴……”
二人饮了此酒,却让其他几人食不下咽。
一个陆妃不在身边已让皇上念念不忘,如今眼前的德妃就算不受宠也注定地位不可撼动。
这后宫的女人,一无地位,二无宠爱,未来的日子几乎一眼便能看的到头了。
德妃又趁机说道:“说起来,这次陆妃妹妹也帮了臣妾大忙,竟捐出两万两,臣妾是万万没有想到的,陛下一定要好好嘉奖妹妹一番才是。”
太后不由诧异:“她哪来这么多银子?既是有银子,当初又来诓骗哀家的银子做什么!”
德妃笑道:“这,臣妾就不知道了,陆妃妹妹既是出自江北王府,还能缺了银钱吗?”
太后忍不住想拍桌子,感情这陆初容跟陆康一样!是个视财如命之人!平日里哭穷也就算了,到了关键时候倒知道拿银子给自己买名声了!
陈元沣却看了德妃一眼,这眼神虽轻,却让她心头一冷。
眼下的自己在他眼底,甚至不如一片鸿羽。
她突然后悔自己方才说的话了,可惜话已出口,便想着要及时补救:“许是……”
“江北王送来的,江北王确实视财如命,平时也不舍得给陆妃送些体己,眼下知道有这样的好事,自是想借陆妃的手搏个好名声。”
“这江北王打的算盘可真好!”太后果然拍桌子了。
德妃连忙附和:“臣妾也是这么认为的。”
席间又安静下来,众人心思各异,这顿年夜饭吃的倒是跌宕起伏。
半晌之后,太后打破沉默:“那有了这笔银子,莫说救济京中灾民,就是让灾民在京中过冬也不在话下了吧。”
德妃忙道:“正是如此,臣妾计划在京中搭建几座救灾棚,再从京城商会的手中购买棉被发给灾民,无论如何,先安然度过这个冬天再说。”
“这主意好!德妃不愧是大才女!见识也广!”太后呵呵笑了起来:“是吧,皇上?”
男人冷声答道:“德妃不必费心,此事户部和工部也在办理,你既想出一份力,就把救灾款项以后宫的名义送到户部手上。”
德妃脸色一变,虽是转瞬即逝,却依旧被众人看在眼中。
若将银子交到户部手上,如此一来,代表的是整个后宫,既不能在百姓口中传播她的美名,也不能让她表演救灾手段了。
“这样也好……”德妃终是妥协道:“臣妾身为后宫妃嫔,到底不适合做这抛头露面之事。”
徐昭容险些笑出声来,德妃打的好算盘算是落空了。
只听太后还不死心:“若是皇后,就做得了……”
既然儿子不让她再选皇后入宫,她又开始盘算起册封德妃一事,更何况苏夫人来康宁宫送年礼的时候没少为女儿说话。
陈元沣看太后一眼,后者心里咯噔一下,唯恐被儿子看穿,赶忙说道:“吃菜!吃菜!尝尝这御膳房做的鳝丝!哀家就好这口!说起这鳝丝,陆妃前些日子也做了一回,瞧着那卖相就极其可怖,哀家吃了一口险些没被齁死!那鸣鸾宫的盐都是不要钱的吧!”
德妃咦了一声,有些纳闷:“早先臣妾有幸吃过陆妃做的菜,色香味俱佳,堪比御厨。”
“那陆妃是对哀家有什么不满吗?给哀家送那样的菜来!”
陈元沣一声干咳:“她身边有个丫头笨手笨脚的,打翻了盐罐子也是有的。”
太后一听儿子有心维护陆妃,又赶紧附和:“对对对!那个叫妙思的!瞧着就粗苯!哀家早就说了,陆妃那等妙人,做的菜肴自然不会差的!”
陈元沣十分满意:“那是自然。”
看儿子高兴,太后也跟着高兴,乐呵呵的吩咐宫人将剪好的窗花拿来给皇上看,看他喜欢什么样式,选几个让小饺子贴到御书房和暖阁里去。
“哎?哀家怎么没看到小饺子。”
“奴才在外间伺候着呢!”小饺子在门口露了个头:“还是太后疼奴才,还惦记着奴才呢!”
太后呵呵笑道:“哀家还以为你托懒了呢!既来了,就进来吃点心!”
“谢太后娘娘赏赐!”
小饺子巴巴的进去,接了福喜赏的一碟糕点站在旁边吃,一边不忘嬉皮笑脸的冲陈元沣眨眨眼,那意思是:成了!
男人点点头,心里却有些焦灼,恨不得这家宴快些结束的好。
好在小饺子懂他,并未让他等的太久,不一会,便有个小太监在门外求见:“皇上!前朝有军机要事要奏请陛下定夺,奴才不敢耽搁!”
陈元沣看看小饺子,后者眨眨眼。
“什么事!等着!朕与太后吃顿年夜饭都不行!”
“皇上……急着呢……”
太后有些不安:“这……莫不是有大事?哀家听闻南疆那边……”
一国之君也适时蹙紧眉头:“有可能。”
“那你快去瞧瞧吧!南疆有长公主在,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定然平安无虞!”
男人点头起身,小饺子一旁接了大氅来为他披上,打着帘子便请他出去。
这边德妃追出殿外,将自己的暖手炉子递给陈元沣道:“皇上,这会儿雪下的大了,路上千万小心些。”
“知道了,你回去吧。”他也不拿手炉,步入雪中。
德妃却凭着廊柱有些焦灼的唤他:“皇上!”
男人回头道:“还有何事?”
“臣妾,等陛下一起守岁。”
男人微微蹙眉,看她衣着单薄的追了出来,一张小脸不知是被冻的,还是被膳厅的炭炉子熏的,还微微泛红,写满了委屈和期盼。
“不必等了,这么大的雪,你早些回去吧!”
言罢,他便步入风雪之中,很快就出了康宁宫,连一片衣角也捕捉不见。
苏妍雪站在廊下看着漫天飞雪搓绵扯絮一般落下,只觉得心头空空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