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我皱着眉摇摇头道:“你呀,还真不知道究竟是该说你心大还是蠢…实话告诉你吧,你的这条腿被人接歪了,你是习武之人,骨头接歪了会有什么后果你应该很清楚。告诉我,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觉得骨头的位置好像不太对?”
张雄虽然仍有些迷茫,不过还是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后道:“这个…我是真的没什么感觉啊,实不相瞒啊陆兄…哦不,陆大人,我这人是个粗人,虽然练过武,可对这医术方面真的是一窍不通。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觉得接骨的时候疼得厉害,可人家不都说吗,接完了骨应该就不会觉得那么疼了,所以我也问了侯大夫了。”
“可他跟我说,我的腿伤得有些严重,关节错位得比较厉害,所以接骨的时候产生剧痛是很正常的。这我也不太懂这些玩意儿啊,,那大夫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呗,反正这阵子我是确实觉得有所好转了,也就没太在意这事儿。可现在照陆大人您这么说…合着那个姓侯的,他是故意的?”
我表情凝重地点点头道:“十有八九,作为一个专业的骨科大夫,连这点而基本操作都完成不好,这让谁说都说不过去不是?关键是他既然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欺骗你,那只能说他应该是与人串通的,就是想让你的这条腿彻底废掉!用心歹毒,真的歹毒啊…”
“娘的!”张雄也总算反应过来了,重重一拳砸在了床上:“老东西,街坊邻里这么多年了,我和他也无冤无仇的,居然敢使这样的手段害老子,好啊,今儿老子非得扒了这老东西的皮不可!”
异常愤怒地发泄了一番之后,张雄作势就要下床,被我拦住了:“行了你,那腿还要不要了?闹腾什么呢…得了,我已经让你媳妇儿去请那个姓侯的大夫过来了,待会儿你就说腿疼的不行,千万别露出破绽来。我倒是要看看,这老东西究竟为什么要对你下次毒手!”
张雄虽然气得须发倒立,可还是听我的话压下了火气,躺在床上装死人。不一会儿,张雄的媳妇儿就领着一个衣着朴素,拿着药箱的白胡子老头急匆匆地赶了回来。我听到动静,立刻伸手狠狠掐了一把张雄的胳膊。这可怜的倒霉蛋都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被掐,大脑就已经先一步将痛觉传递给了他。于是乎…
“啊~~~”一声惊天地泣鬼神,惨绝人寰到石破天惊的惨叫声就从屋子里传了出来,连我都被他这夸张的反应给吓着了,赶紧伸手捂住耳朵,这才没有被他的魔音伤了元神。
外头刚赶回来的两个人也被这惨叫声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往屋子里冲。可可怜的张雄还没从刚才的袭击中反应过来,半是委屈半是呆滞地看着我,没办法,我只得先给戏开个场了。
“哎呦好了好了哥哥,我知道你疼得厉害,忍着点儿啊,你瞧你瞧,嫂子这不就带着侯大夫回来了吗?”
被我几句话提点了一下,张雄这才反应过来,立刻配合道:“哎呦,
我也不想喊啊,可这腿实在是疼得厉害,我…我忍不住啊~”
看他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刚进门的侯老头乍看之下也没发现什么端倪,立刻打开药箱跑了过来,开始仔仔细细地帮张雄做起了检查。
看着他手上的几个动作,我断定此人确实是骨科方面的专业人才,那张雄的骨头被接歪的事情也一定是他蓄意为之了。
“侯大夫,我们家老张他…他这腿究竟怎么样啊?”张娘子不懂医,听到自家官人惨叫还真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聊的事情,在一旁急得团团转,满脸都是显而易见的关心。
老头子仔细检查了一番后抬头对我们道:“诸位不必担心,张百户的腿之前被摔断,伤了筋骨,虽然被老夫给接上了,可毕竟尚处于恢复阶段,扭伤的肌肉和经脉也需要时间恢复。这人体吗,那是十分炫妙滴,别看这是恢复期,损伤组织的再生和与原有组织的融合都需要时间。至于这疼痛吗,也是因为有新的组织长了出来,刺激到了原有的神经系统,产生痛觉。所以说这事儿其实并不是什么坏事,反而是证明张百户正在顺利恢复的最好证据啊!”
这老东西,睁着眼睛说瞎话,连眼睛都不带眨的,真够不要脸的!
在心中骂了几句,我默不作声地按住了张雄捏紧的拳头,转头对侯大夫道:“那就好,那就好!侯大夫妙手仁心,帮我这哥哥接上了断腿,实在是华佗在世,对我们这一家子有天大的恩情啊!”
说话的时候,我一直在仔细观察着侯大夫的表情变化。当听到妙手仁心四个字的时候,他的嘴角明显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看样子显然是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不过如此看来,这个侯大夫倒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医者仁心,就算犯了什么错误,到头来也还是以慈悲为怀的。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算对他严刑逼供了,朝张雄使了个眼色,我随即对张娘子道:“嫂子,听到了吧?人家侯大夫都这么说了,您就别再着急上火啦!得,我去送侯大夫回去了,您帮着张哥把绷带再缠上吧,恢复阶段吗,还是要小心为上!”
张娘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张雄则目露凶光,一副恨不得把侯大夫大卸八块的凶残表情。为免被看出破绽,我半推半请地把侯大夫弄出了房间,躲过了张雄的一道道眼刀。
走到门口,侯大夫转身与我拜别:“小兄弟不用送了,都是街里街坊的,你这也太客气了!”
我笑道:“侯大夫您才是真正的好人啊!悬壶济世,妙手回春,声名在外,是我们这些年轻人的好榜样啊!”
“榜样…”侯大夫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年轻人有理想,这是好事。可也要记住,选榜样的时候可得擦亮了眼睛,若是选错了人,那可就…哎,罢了罢了,老夫先行告辞,后会有期了!”说罢,侯大夫便朝我一拱手,转身就要离开。
“前辈教育的是啊,这做人呐,就得弄清楚个是非黑白,有
些事儿呢,做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可这纸里它终究包不住火啊,是选一条光明的前路还是一条道走到黑,这个选择,咱们谁可都得做好了,要不然的话…可就要万劫不复喽!”看着侯大夫的背影,我笑着说道,随即就看见他身形一滞,然后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来道:“是…小伙子说的是啊,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哈哈哈…”
尴尬地笑了两声,侯大夫终究还是没有选择说出实情,转过身去就要离开。我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侯大夫之所以会这么做,八成不是因为受了什么好处,欠了什么人情,却极有可能是被人威胁才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丑事的。
“老爷子,铺子里若是不忙的话,咱们就换个地方说话吧,既然今日投缘,我便请前辈去喝杯茶,如何?”他越是这样,我就越要知道他背后的黑手究竟是谁。毕竟这人威胁侯大夫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害了张雄,那十有八九也不是个善茬,即使侯大夫真的能守口如瓶,却终究有把柄落在对方手里,若是不尽早解决的话,连他日后恐怕都会有危险的。
可我有心救他,侯大夫却不知我本意,听我说完便有些慌张地拒绝道:“不了不了,我…医馆那边儿还有点儿事,下回吧,下回吧!”说着就加快了脚步,很显然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了。
可是很遗憾,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者,又怎么可能跑得过已经是武师级强者的小爷我呢?当我的手搭上他肩膀的时候,从他眼角的余光能很明显地看出惊讶和恐惧。
“老爷子,我呢,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是什么意思您应该已经很清楚了。若是能老实交代呢,我保您全家无忧,可若是不肯说实话,侯大夫,您也算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夫了,想找到您家…我想应该不是难事吧?”
这么说也并非是我流氓习气不改,实在是这世道有时候好好跟人说话就是说不明白,非得用这种方式才能让人耐下性子听人说话。
“不不不!别,你…不是,你到底是想怎么样啊?我就是一个糟老头子,都一大把年纪了,求求你们就别折腾我了行不行?”打打不过,跑又跑不了,可怜的侯大夫已经有些崩溃了,情急之下一时脱口,瞬间让我抓住了破绽。
“我…们?侯大夫,这个们…是谁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强行将他的身体扳了过来。侯大夫也自觉失言,慌忙想用手捂嘴,可我只稍稍发力,他就立刻疼得缩起双臂,压根儿捂不了嘴。
“侯大夫,我这个人可不想张雄那样,有公职,有家庭,我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一般像我们这样的人会干出些什么事儿,您活这么大岁数了,应该不用我说吧?不过呢,话是这么说,事儿却也并非非得这样。您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夫,有人缘,有名望,眼看就能功成身退,安享晚年了,我想您自己也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被爆出什么丑闻,毁了自己一辈子攒下来的清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