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我接着说道:“可这姑娘别出心裁,非得冒天下之大不韪,整出这么多事儿来,我总觉得她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甚至很有可能真的和镖局有关。毕竟我爷爷在世的时候身边的老伙计不少,对镖局始终心怀感恩的也大有人在。”
“后来老爷子过世,他的这帮老兄弟也大都光荣退休,回家颐养天年去了,其中祖籍江南的也大有人在,不排除这里会有他们的后嗣想要秉持祖上的意志,继续将镖局发扬光大。若是真的就这么将全盘计划扼杀在摇篮之中,若是赌对了还好,一旦赌错了,那我这个龙门镖局的继承人反而将老伙计的后辈们振兴镖局的梦想一巴掌给拍死了,传出去岂不是要遭江湖人耻笑吗?”
“嗯…”凌朝点了点头,眉头紧锁:“既然如此…那看来就只有去找幕公子了,毕竟人家两个是老板和雇员的关系,登门拜访总比咱们贸贸然打上门去来得靠谱吧?”
“行啊小子!学会从人际关系下手了啊!”我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虽然凌朝的个头也就比我矮了大半个脑袋,可在我心里却始终把他当做像小八斤、小白露那样的孩子一般看待,时不时地就会摸摸他的头之类的,虽然他本人对此很是反感就是了。
一路来到玄武广场,这里正在为今天下午即将举行的决赛做准备。为了有足够的空间搬运各种物资,幕家暂时将附近的场地都给包下了,严禁外人出入,以免打扰内部施工。根据霜月金器伙计所说,幕盈风今天一大早就跑到这边监工了。作为一个传统的生意人,幕盈风还是很重视这些准备工作的。
在几个工人的指引下找到了正在看擂台图纸的幕盈风,他见到我们也是面上一喜,连图纸都不看了,对着身边的工头简单吩咐了几句就朝我们走了过来。
三人一道去了临时搭建的休息室,婢女端来茶水便自觉地退了下去。幕盈风热情地招待了我们一番后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该不是有事要找我商量吧?”
我笑着放下茶杯:“幕公子果然聪颖过人,不错,此来我二人确实是有事想和幕公子商量。”
幕盈风笑道:“陆公子太客气了,你救过家妹的性命,又为了我们一家人忙前忙后的,如此大恩,我正不知道该如何回报呢,有什么事儿但说无妨,幕某必将竭尽全力!”
我笑着摆摆手道:“幕公子言重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今天的决赛,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我和小凌胜出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可你那位小娘杨氏是典型的笑里藏刀,虽然眼下还没有发现我们之间的关系,可毕竟这一次一个她自己的人都没安排进来,我总觉得心有不安。昨天她就想借云家之手将我除掉,要不是我福大命大,估计今天就没这个机会与您对坐畅谈了。所以今天,我觉得她一定还会有后招,到时候十有八九会想办法将我们二人中的一个给挤掉,换成她自己的人。关于这个问题,幕公子可有
什么好办法么?”
幕盈风沉吟片刻道:“陆兄所说的,其实我也早就想到了。那毒妇每每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却总会在背后耍些阴招。如今大局已定,她看起来应该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了。可昨天云公子的事情实在是让我始料未及,别的方面我倒是不太担心,就怕她拿云家公子做文章,到时候怕是就有些麻烦了。”
我点点头道:“幕公子所言极是,不过我以为此事应该不必太担心了。云殇公子是个敞亮的汉子,昨天我们便已经和解,愿赌服输,他应该不会再纠缠了。何况按照云老爷子的性格,云殇公子落败,丢了云家的脸面,这两日必定会受到处罚,应该也没工夫跑来看热闹了吧?”
幕盈风点头道:“陆兄既如此说,那我也就放心多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世事难料,那杨氏诡计多端,难保不会弄出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来扰乱比赛,二位还是需要小心谨慎啊!”
我点点头道:“幕公子放心,我们会保护好自己的。话说幕公子,陆某还有一事想要请教,不知方不方便。”
幕盈风一笑:“陆公子何须见外,有话大可直说!”
我沉吟片刻道:“霜月金器是幕公子您开的,那钟琪…就是您那里的店长吧?”
幕盈风一愣,点点头道:“是啊,怎么,老钟出什么事儿了吗?”
我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幕公子,你我相交多时,又有令妹盈霜姑娘的关系,在下是真心把您当自己人看待的,却不知幕公子…口风如何?”
幕盈风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陆兄这说的哪里话?幕某经商以来,一直诚信为本,便是对那些初次见面的客人都讲个以诚相待,更何况二位还是盈霜的救命恩人,在下自然也是当二位是最亲近,最值得信任的人。陆公子,老中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竟能让你有此一问?”
我看着他的眼睛,看到了这个人内心的干净和真诚。在幕家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幕盈风还能秉承初心,实属不易。既然如此,我愿意相信他这一次。
和凌朝对视一眼,我便将之前与钟琪之间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包括那神秘女子的事情,也是为了让幕盈风有个心理准备。
听完我的话,幕盈风沉默良久,最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老钟啊老钟,你真是糊涂啊…”
“二位有所不知,钟琪最开始并不是在我这里做事的,原本我是在一家布行碰上的他,见他一副吊儿郎当,对客户爱答不理的样子很是反感。却不想此人在销售方面着实了得,对经手所有商品的好坏优劣、价格质量都了如指掌,更精通各种话术,很容易吸引顾客的注意力,让他们迅速进入自己设下的对话圈,然后按照他的设想一步一步地掉进一场交易中去,可以说是天赋异禀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之所以会有那样的态度纯粹是觉得自己大材小用了,没受到重视。明明就算在那样的态度
之下他都能稳居每个月的销售冠军,布行老板却始终以其态度恶劣为由不予升迁,还经常变着法儿地克扣薪水,会有这样消极怠工的态度自然也就是正常的了。”
“欣赏此人的才能,我便通过朋友把这人给要了过来,让他从基层员工做起。我霜月金器的规矩二位想必也知道了,按劳分成,能者为先,钟琪的才能在这里得到了充分的发挥,自打他来以后,店里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十分红火,所以短短两年多的时间里,我便顺理成章地将他提成了店长。”
“可此人是有大能耐的,霜月金器在金陵城同行业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可钟琪从来就不满足于眼前即得的利益,每每想着开拓副业,以钱生钱。可我这个人的性格有时候也是太老实,加上家里事多,我也实在腾不出手支持他提出的诸多项目,一来二去的,钟琪的激情消退了许多,有些事情也不愿意向我汇报了。不想如今即便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他也不肯向我开口,我这个做老板的,失职,失德啊…”
从本质上来说,钟琪的种种行为完全可以用吃里扒外四个字来形容,虽然他也从没有过实质上的反叛行为,可人有二心是为奸,这样的伙计若是在我手底下绝对只有被开除和被抹杀两个结果。偏幕盈风不是这种心思果决之人,说白了就是善良过头了,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一心为对方着想,叫我真不知道该说他是心好还是白痴了…
无论如何,幕盈风答应了我们等比赛结束后便去钟府探望的请求,三人又在屋内闲聊了一会儿,负责擂台搭建的工头进来汇报,说外头已经基本完工了,幕盈风便告了一声罪,出去查看情况了。
等他走后,凌朝小声对我说道:“我说老陆啊,这老哥心也太善了吧?就这样了还不想着开除,怕不是脑子进水了哦!”
我也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没办法,这兄妹俩都是一个脾气,善良过头了。得亏这一次咱们俩来了,要不日后还不知道这对儿傻兄妹得受多少欺负,上多少当呢…”
“哎…”二人齐齐哀叹一声,继续做在屋子里喝茶。稍倾,门外忽然有人叫门:“屋里坐的可是陆寻,陆公子?”
这声音十分熟悉,好像是幕府管家幕隐。我示意凌朝噤声,迅速开启感知探查了一下外头的情况,确认只有一个人之后才回道:“正是在下,不知外面的朋友有何贵干?”
“哦,小人是幕府的管家,幕隐,想同陆公子说上两句话,不知方不方便?”
果然是他,我示意凌朝先从后头离开,等他走后才道:“哦,原来是幕管家,有什么话就进来说吧。”
得到我的同意,幕隐这才推门而入,一进门便笑着朝我一拱手道:“陆公子昨日辛苦了,小人是特来给陆公子道喜的!”
我也笑着起身道:“有劳幕管家特意跑一趟,未能远迎,失礼得很呐!却不知幕管家所说的喜事…究竟是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