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可让我意外的是,钟琪居然没有离开,而是直接进了房间,还顺手就把门给关上了,一副有大秘密要告诉我们的样子。
不过对我们来说,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十分危险的,我心中一紧,双手下意识用力,“啪啦”一声将手中的茶杯给捏碎了。凌朝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短刀的刀尖已经出现在了右手手掌,似乎下一秒就会急速挥出,割断面前这个男人的咽喉。
我们的反应把钟琪也给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后退两步,“砰”地一声撞在了门上,急忙摆手解释道:“二位…二位这是干什么啊?小人…小人只是想亲自招待二位贵客,您…您二位这反应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我冷冷凝视着他,感受着他身上的恐惧,缓缓说道:“你既是店长,察言观色,听人话柄的本事也应该不差,怎么看这意思,你是完全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啊?罢了,既如此,我便把话说得明白些吧,这屋里用不着人伺候,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明白了吗?”
闻言,钟琪不退反进,带着一丝硬挤出来的微笑道:“公子的意思是,哪怕就这么白白损失一大笔钱财,公子也要让小人离开吗?”
这话倒是有意思了,看他这样子,似乎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啊。凌朝刚说了:“你是不是”几个字就被我抬手打断,顺势比出了一个请的姿势道:“钟店长倒是个爽快人啊,说话直来直去的不绕弯子,是我喜欢的合作对象。既如此,那便请先坐下吧,说实话,本公子并不缺钱,缺的就是些生活中的乐趣。好不容易遇上这么有意思的人,不好好聊聊岂不可惜?”
看着我一副“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很中意你”的表情,钟琪强行镇定,陪着笑脸道:“二位稍坐,小人这就让人换一套新茶具过来,将这里收拾妥当再陪二位聊聊如何?”
得了我的首肯,他便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趁着这个间隙,凌朝不解地问道:“老陆,跟这么个老油条有啥好说的?要我的话就直接…”
“直接大耳刮子抽死丫的,是吧?”我笑着接道,凌朝不忿地点点头:“对,像这样的货色,还不如呼死了了事!”
我摇摇头道:“你啊你,这脑子就像个定时机器,有的时候呢比谁都聪明,可有的时候呢,却是一团浆糊。你想啊,这小子既然知道了咱们来的目的,却还是非要与我们说上话,为什么呢?”
凌朝虽然不服我对他的评价,却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道:“这我哪知道?不过看他一点儿规矩都不懂,肯定是想使什么坏了吧!”
我点点头道:“你瞧,这不还是挺明白的嘛?说白了吧,他明知我们是来找掌柜的,却还要不顾规矩过来搭话,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这老小子,想造反!”
凌朝一愣,随即目光变得冰冷:“那不如,等会儿咱们就…”说着,手中的刀刃又长了几分。
我摇摇头道
:“傻小子,别总想着喊打喊杀的,你爹你娘办案的时候,难道也除了杀人啥都不会吗?说白了吧,他既然有胆子直接来找咱们,要么就是根本不惧幕盈风巡抚家三公子的名头,要么就是胸有成竹,料定此事我们一定会答应下来。不管是哪一种,咱们都应该先听听他怎么说才是。要他性命容易,回头解释起来却是十分麻烦的。倒不如将计就计,永绝后患,否则你就不怕日后出现第二个,第三个钟琪?这次是碰上了咱们,下一次,他幕盈风怕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吧?”
凌朝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是我有些心急了。”说着,便将短刀重新塞进了袖子里。
不一会儿,钟琪便带着几个小伙计进来了,这一次不光有新的茶具,还有几盘精美的糕点和两碟小菜,看样子是打算和我们促膝长谈了。
“钟店长,您这是…”我装作好奇地问道,钟琪神秘一笑,冲着我微微摇了摇头,便吩咐几个伙计收拾好房间退了出去。临走前,我与一张熟悉的脸对视了一眼,双方都心照不宣地眨了眨眼,包厢的门便再次关上了。
钟琪落座,为我们斟上茶水,一面笑着说道:“瞧二位的打扮,应该不是本地人士吧?”我也笑着反问道:“钟店长究竟是看衣服看出来的,还是听声音听出来的?”
钟琪一愣,随即便有些尴尬地收敛了笑容坐回原位道:“兼而有之吧。二位公子气度不凡,不似行商,倒像是走南闯北的江湖少侠。听说二位今日是来给我家掌柜送货的,倒有点儿像镖局的镖师,让人倍感亲切啊!”
镖师…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听人提到过这个名词了,如今听他这么一说,我眼前立刻浮现出无数熟悉的脸庞,也不知道他们如今过得好不好,家里的生意怎么样了?
心里想着,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钟店长你也和镖局…”随即就被凌朝不动声色地拽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改口道:“哦,我的意思是钟店长莫不是也曾想过去做个镖师?”
钟琪笑着摇了摇头道:“公子说笑了,您瞧瞧我这样的,别说去做镖师了,就是当趟子手都不够资格不是?实不相瞒,钟某乃是关西人士,自幼家贫,读不起书,学不了武,本该是个浑浑噩噩过完一辈子,甚至干脆早早被冻死街头的命运。”
“可就在我六岁那年,一队过路的镖师拯救了我们整个村子的命运。我记得当时是十冬腊月,数九寒天的,他们当时应该也是走镖回来,估计是为了尽早赶回去,不想受这一路的风霜之苦,这才抄近道从我们的村子穿了过去。”
“记得当时他们看到我们时的眼神,是悲悯,是同情,是不忍。我还记得领队的那个少年,个子不高,黑黑瘦瘦的,却体格健壮,是个小眼睛的英武汉子。”
“当时他一声令下,整个队伍的镖师就将身上带着的所有银钱和一些生活物资全都留给了村里的人,说是作为借宿一晚的报酬,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就
是人家送给我们的救命钱啊!”
“后来他们的队伍一大早就离开了村子,过了没多久就来了一大批工匠、商贩还有教书先生,帮我们的村子好好整改了一番,建起了私塾,多了不少铺子,让大家伙儿的生活全都变得好了起来。也就是这次,让我有了读书识字的机会,也能从那个穷乡僻壤里走出来,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上来。”
“所以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对镖师的情感就十分深厚,不光是我,我们全村人都对这群侠义又善良的人们心怀敬意,我是没什么希望习武了,可村子里的不少年轻后生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修习武艺,日后能去恩公家的镖局出一份力,也算是报答了当年的救命之恩了。”
“可惜听说后来那家镖局突然搬去了云南,原因不明。云南与关西距离也不近,大家伙儿有心无力,这所谓的报恩也就这么搁置了下来。只是这些年我也一直都在打探那家镖局的动向,直到最近才终于有了些收获。”
听他这么说完,我已经是满头黑线了,大伯啊大伯,你逞英雄也就逞了,怎么都过了这么些年了还能碰上你的小迷弟啊…
钟琪所说的这种情况在镖局鼎盛时期倒也确实时有发生。爷爷是个敞亮人,人好心善,豪爽大方,时不时的就会开个粥场啊,救济个贫困村什么的,当年在关西一带那就是大善人的代名词啊!
大伯可以说是完美遗传了他的这方面基因,平生最见不得不平事,只要让他遇上了,那说什么都得管上一管。早些年他刚开始接手镖局的时候,这样的事情也确实没少干。只是没想到在相隔千里的江南地界都能遇上被他帮助过的人,这影响范围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看着钟琪一脸憧憬的表情,我知道他所言非虚,对他这个人的印象也不觉好了许多。可毕竟眼下他似乎没谋划什么好事儿,该防还是得防着些的。
和凌朝简单地眼神交流了一下,我笑着说道:“钟店长早年也是个苦命人啊。实不相瞒,我们二人打小还真没受过这样的苦。不过我们也确实自幼憧憬江湖,对镖师这种职业也有着很大的兴趣。只是这些年一直无缘遇上,可惜了,真是可惜了啊…”
钟琪一听,立刻有些兴奋地凑上前来问道:“公子的意思是…若是有机会的话,您也愿意去做个镖师,闯一闯这江湖路?”
我一愣,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微微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道:“钟店长,有话不妨直言,您这么一惊一乍的,搞得我心里也有些发慌。你家掌柜的出门用饭去了,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该回来了。可您却摆出这样的排场,莫不是不怕你家掌柜知道你与我们密谋些什么?”
钟琪笑着说道:“公子机敏过人,的确如此。其实方才二位进店的时候我就瞧出来了,您二位这穿着打扮,一举一动都透着贵气,所以打一开始我就有意结交二位,说不定还真能助我一臂之力,共成大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