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领头的汉子,我冲着他摇了摇头,表示这个老三绝对不能留。汉子的眼中似有不忍,不过随后还是默默地闭上了眼睛,看样子是认同了我的做法。
没有再管他们那边,我蹲下身子看着脚下的老三道:“你说的对啊,上天有好生之德,即便是如今我是这艘船上最强的人也无权随意剥夺你的性命。这样吧,我就顺应天意,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方法也很简单,就按你刚才说的,我送你下水,至于最后能不能活下去,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说罢,我便站起身子,单手拎着老三开始朝水里推。方才我那两根筷子都是瞅准了穴道刺下去的,他的双臂如今根本无法动弹,自然没办法划水了。
可说实话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对于这种没有应有善意的家伙我实在生不出一丝同情。或许你的曾经受尽了苦难,却也不代表你可以把这一切都报复在无辜之人身上。所以说,老三必须死!
老三的眼中透着深深的恐惧,拼命地扭转身体想要挣扎。可惜他失去了一双手,就少了大半的动力,压根儿不是我的对手。更重要的是,我趁其不备一脚踩在他的右腿小腿上,“咔嚓”一声将胫骨踩断了。老三痛呼一声,整个人不自觉地痉挛起来。
我趁势发力,一把将他丢进了冰冷的江中。如果在如此重伤之下他还能活着上岸,或许就真的是老天垂怜,留他一条性命了。不过不管怎么说都已与我们无关了,随他自谋生路去吧。
老三的挣扎没有持续多久,四肢用不上力,根本不能长时间保持在水面上,只发出一声哀求“救我!”就迅速沉入了江中。船越走越远,他沉下去的地方只留下了一串水泡,然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
回过头看了一眼被吓破胆的几名水贼,我冷声道:“都给我老老实实在这里带着,除非,有谁想下去给你们这位兄弟做个伴儿!”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没有人敢出言反抗,纷纷低着头老老实实地坐着。我也懒得去安慰那些船舱中的受害者,眼下已没了危险,自救之类的事情他们还是做得到的吧。我不是什么烂好人,自然也不会什么都帮他们想到的。
一个倒挂金钩将身体吊在船边,我在江中好好洗了洗手,然后便坐在一旁静静等待着夜幕降临。又过了约半盏茶的功夫,船终于靠岸了,船上的客人们鱼贯下了船,都在岸边站定看样子是想要感谢我们一下。
没办法,我叹了口气,和凌朝押着剩下的几个水贼也跟着下了船。岸边的几十名百姓对着我们千恩万谢,好一阵感激后才散去。我简单应付了两句,回过头却见之前被老三瞧上的妇人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见我看过去,便立刻回过头跟着自家男人渐行渐远了。
船上的伙计们不愿连夜跨江赶回去,索性就打算在船上过夜了。船老大热情地表示愿意帮我们把人送到官府,被我婉言拒绝了。开玩笑,这要真给送到官府去了才是坏了事儿呢!
和船上众人告别,我们便押着几人朝一处密林中走去。有几个年轻的后生似乎已经开始想象起了自己临死前的样子,一个个扭捏着不肯向前。我也没那个耐心好言哄着他们,直接抽出钢刀架在其中一个的脖子上,立刻加快了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
我开启
感知,确定周围除了我们再无旁人,这才停下脚步,慢慢朝领头的汉子走了过去。几个人似乎终于想通了,纷纷站在那汉子身边,看样子是要保护他最后一次。
有些无奈地一手一个将他们丢了出去,我抬手一刀落下,汉子身上的麻绳顿时断作几截,轻飘飘地落下。
突然的变故让几人都瞪大了眼睛,除了凌朝和那汉子。似乎早就知道了我的打算,凌朝走上前去帮几个小的也解开了束缚,带着他们来到我身边站定。
领头的汉子胸口被凌朝重伤,此刻似乎还有些喘不过气来,我便扶着他坐下,同时示意其他人都在旁边老老实实坐着,这才开口问道:“兄弟相貌堂堂,极重礼仪,怎么却做起了水上之贼?”
汉子早料到我会有此一问,叹了口气道:“公子有所不知啊,我们本都是淮阴城中一处武馆的弟子。当初只是个小地方,幸而师傅仁义,收留了整日只知在街上打架斗殴的我们一干人等,教授礼数,识文断字,还传授我们武艺,是我们这辈子的大恩人。”
“可惜好景不长,随着武馆的名声一步步响亮起来,前来拜师学艺的人越来越多,我们武馆也算是在淮阴站稳了脚跟。可就是这一出名,反而招来了无穷的祸患。”
“不知公子可曾听说过金陵云家,是金陵三大家族之一,主营业务也是武馆,实力强横,威名赫赫。”
“原本我家师傅也是有些拳脚的,就想着拜入云家门下,说不定过些时日还能混个教头当当。可惜云家实力雄厚,我师父当时还年轻,在一众弟子中并不算出挑,久久也未能出头,最后只得心灰意冷离开云家武馆,到了淮阴开了自己的小武馆。”
“然而云家人十分霸道,这江南地区的武馆要么就是云家开的,要么就是和云家有关系的,像他这种无依无靠的人在这里连开武馆的资格都没有。”
“后来云家弟子找上门来,表示要将我们武馆也并入云家,被师傅拒绝了。他说这世上的路并不是只有一条的,每个人都有自主选择的机会,不应该屈服于所谓的庞大势力。加上他本人也确实是云家弟子出身,那群人不好当场发作,便撂下几句狠话离开了。”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却不想自那以后云家弟子就开始频频找我们的麻烦,而且他们很聪明地不登门挑衅,都是在大街上拦住我们家的弟子提出比试。他们人多势众,且个个身手不凡,我们这边吃了大亏,一时间人心惶惶,有不少弟子都连夜卷铺盖跑路了,武馆的情况一下变得困难起来。”
“后来我们几个上街采买,也碰上了云家弟子过来挑衅。当时我身为武馆的首席大弟子,说什么也不能退让不是?就和那些云家弟子打了一架,却不想将其中一人的肋骨给打断了。你说这比试武艺吗,伤筋动骨不也是很正常的?之前我们的弟子被他们弄得断手断脚的比比皆是,如今也只算是以牙还牙了,我们也并未将此当回事儿。”
“可我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只是一场普通的拳脚摩擦,竟然会给师傅一家人招来如此可怕的后果,如果知道,我当时就…就…”
汉子隐忍着心中的痛苦,死死捏着拳头闭着眼睛,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从旁边坐着的一个年轻人口中我们得知了事情的结局,原来此
事传到云家人的耳朵里,当时正在淮阴城的云家四公子云立恒立刻带着一众教头和各个武馆的好手找上门去,打着为云家拳法正名的旗号将他们的小武馆砸了个稀巴烂。不止如此,凶暴的云立恒将汉子师傅的儿子当场打死,又将他们师傅重伤,门下弟子被全数打倒,个个身负重伤。
横竖他们今日是来找麻烦的,云立恒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当着众弟子的面命手下众人将师傅的妻女给…不过好歹没有伤了她们的性命,又将师傅家传的功夫秘籍也给抢走了,说是要作为战利品带回云家。临走前,云立恒撂下一句话,要这家武馆立刻从世上消失,便带着人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
惨剧过后的武馆里哭声一片,绝望的师傅想要触柱而死,被一众弟子死死拦住,这才保下了他一条性命。不过彼时师傅已经心灰意冷了,再没心思经营武馆,草草为儿子办了个葬礼就收拾细软,带着饱受摧残的妻女离开了淮阴城,从此便不知去向了。
临行前,师傅把他们几个仅剩的弟子叫到跟前,嘱咐他们千万不要想着找云家复仇。“这天下,终究是一小部分人的天下,蚍蜉撼树,呜呼,哀哉…”
留下这句话,师傅一家人便启程离开了。可都是一群热血少年,这些弟子们亲眼见证了云家的暴行,伤害的还是他们视为再生父母的师傅一家人,说什么都不能就这么算了!
既然云家是山贼出身,都能做到如今的地步,那他们自然也可以!几个年轻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投奔雄踞金陵城边翠屏山多年的旋风寨。自古以来投奔山寨就是要交投名状的,他们便想着从成功率最高的水路下手,将抢来的钱财尽数上交给山寨头领,等入了寨门再徐徐图之,相信总有一天他们能给师傅一家人报仇雪恨!
可惜这第一笔买卖他们就撞在了我们手里,出师不利,还损失了一个兄弟。听完他们的故事,我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其实打一开始我就没准备与云家为敌,毕竟同为武林中人,他们家又是江湖前辈,我们是该敬而远之的。可如今这伙人的悲惨遭遇让我和凌朝皆是义愤填膺,虽然不好明着帮忙,可从中作梗,给云家找些麻烦还是可以的。
打定了主意,我拍了拍汉子的肩膀示意他节哀,随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汉子抬头看了我一眼,老老实实答道:“周全,河南淮阳人。”
我点点头道:“那怎么跑到江南来了?”
周全叹了口气道:“如今国事蜩螗,刀兵四起,寻常人家的日子不好过。一家子人难以为继,便将我卖给了镇上的富户做小厮。后来那富户贿赂上官,被衙门抄了家,我便逃了出来,听闻人说江南富庶,便辗转反侧来到这里,后来也才有幸碰上了我家师傅啊…”
原来如此,我叹了口气道:“世事艰难,你们也是不易了。实不相瞒,这一次我们兄弟二人来金陵也是有大事要办的。几位都是重情重义、心怀坦荡的侠士,不似那个老三那般心肠歹毒,是能做大事的人。如何?要不要与我们联手?虽说不能当即就帮你们报了师傅一家人的仇,至少也能旁敲侧击,徐徐图之,总比上山落草为寇要好得多吧?”
周全等人顿时瞪大了眼睛,带着些欣喜凑上前来道:“公子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