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文昌回去将我的意思告诉了邱大人,邱大人也早有打算,昨天就命人将此事悄悄透露给了兵部尚书,引起了他的注意。按照我们的计划,今天早上他会晚些启程,和兵部尚书大人一同赶往现场查看情况。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当见到仓库中几大箱满满当当的火药时,郑寿再也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带着些愤怒瞪着朱信。
可朱信如今手握证据,自然不怕他,作势就要拿人,却不想巡防营集体反抗,将郑寿护在大帐中,说什么都不让他们把人带走。
朱信不想把事情闹大,两边一时僵持不下。宋士坤提议分小队人马绕后实施抓捕,可巡防营早在各处都做了准备,将整个大帐围得密不透风,兵马司偷袭未果,只得重新聚在一处。
双方一直僵持到二位大人到来,郑寿这才露面,一开口就说朱信恶意栽赃,带着人马和几箱子火药过来栽赃他,又将昨晚已经暴露的那位陈校尉带了出来。至少到目前为止陈校尉还是在兵马司挂着名的,他的出现比起冷冰冰的证据可要有力得多。
双方各执一词,朱信说是收到了密报,又不想打草惊蛇,这才突然袭击过来,想要强行抓捕郑寿;可郑寿却将昨晚兵马司的人夜探巡防营的事情扯了出来,推说是朱信派人将东西给藏在库房里的。
关键是朱信这边没有可靠的人证,可郑寿却有陈校尉和神机营的祝千总做证人,每一个都能算是强有力的证人,局势瞬间变得对兵马司不利起来。
二位尚书大人也开始纠结了,邱大人是知道一切的,可眼下却不好直言,只能靠兵部尚书说话了。可这位更糊涂,所有的消息都是听邱大人说的,他自己压根儿什么都不知道。
眼见双方越吵越厉害,他作为主管尚书也不好就这么在旁边看着,只得大手一挥将双方的负责人全都带了回去,严令巡防营全营官兵不得擅离大营,兵马司众人也老老实实回衙门去,不许再在附近逗留,这才堪堪平息了这场纷争。
在回兵部的路上,郑寿一直嚷着要让祝千总过来给他作证,那几箱火药也被运了回去,事情似乎已经越闹越大了。凌凤眼见情况不对,悄悄抽身赶回来报信,却一个不慎从土坡上滚了下去,这才弄得一身尘土,倒是让我虚惊了一场。
不过这下子就真的是大危机了,我竟忽略了双方的关系,早该想到巡防营是不会轻易让朱信他们把人带走的。郑寿反应多块啊?岂会因为突然出现的几箱火药而乱了阵脚?
小瞧他了,终究还是小瞧他了!我不觉懊恼地重重捶了一下桌子,虽说时间确实有点儿紧,计划制定的也不是很周全,可落到如今这个局面我着实是始料未及,只得有些无奈地起身,准备回尚书府再议对策。
“陆兄!”朱正轩趴在床上叫了我一声,我回头看他,从他眼中看到了无尽的信任:“你做的没错,倒不如说是我和我爹把你给拖进了这趟浑水里,是我们拖累了你,我…”
“正轩兄好好养伤吧,朱大人,我无论如何都会让他安然无恙地回到这指挥府里来!”朱正轩的话让我大为感动,扔下这句话之后,我便带着凌凤匆匆赶回了尚书府。
不过是些与府上无关的事情,我们回去的时候前厅一个人都没有,许也是对此事没什么兴趣,压根儿就没有聚在一起关注结局的必要。
厅
前打扫的丫鬟告诉我们,莫女侠正在午睡,当然我也没打算去问她的意见,要不结果估计就一句话:“劫狱,把人给抢出来啊!”
最可靠的邱离陌出门会朋友去了,回京这么长时间,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哄父母开心上面,可人家好歹也是打小在这京中长大的啊,少不了有几个不错的朋友,至少在自己想花天酒地的时候总有几个人陪着自己吧?
他不在,能指望的就只有大伯一家人了,丫鬟说大伯似乎也出门去了,大伯母正和凝儿带着阿元在后头练枪呢,索文昌他们也都在那儿,听她说完,我便带着凌凤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来到后院,气氛顿时变得肃杀起来。大伯母和凝儿在教徒弟这件事情上是十分严肃的,即使阿元毫无习武根基,却也未曾放松一丝。原本他就瘦弱,如今显得愈加清瘦了,瞧得我们几个都有些心疼。可人家自己不在乎啊,反而还挺乐在其中的。
短短几天时间,阿元的枪法就突飞猛进,这是一块璞玉,这么些年来也没有人去雕他,如今好不容易有人指导,他也算终于有了发光发热的机会。
我没有打扰他们,等到阿元一套枪练完才走上前去请安。盈霜在一旁拉着阿元帮他擦汗,顺口问道:“陆公子,外头的情况怎么样了?今天早上的事情还顺利吗?”
我有些纠结地摇了摇头,将情况简单地告诉了大伙儿。听罢,大伯母的眼神暗了暗,道:“此事算是彻底闹大了,如今在二位尚书大人面前都露了相了,再想遮掩就是不可能的了。不过如今既然要走司法程序,朱指挥的人身安全在短时间内还是有保障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强有力的人证揭穿郑寿的谎言,否则这事儿还真就不好办了!”
我点点头道:“大伯母所言极是,寻儿也是这个想法。可如今的问题是朱信一方的证人无非就是我们几个,还有离陌堂哥和凝儿堂姐。可这一群人都是和邱大人沾亲带故的啊,一旦出庭作证,于他于我们而言就是大大的不利。尤其是凝儿堂姐,你们的禁令还没有解除,如果将你暴露了出去,定然后患无穷啊…”
众人陷入了沉默,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可想要在不暴露我们自身的前提下扳倒郑寿,只怕只有去找假证人了。就在众人纠结之时,盈霜在一旁突然开口道:“难道就没有什么能坐实对方罪名的直接证据吗?我父亲为官多年,做知府时也接触过不少案件。他曾对我们几个孩子说过,人会说谎,可证据基本上不会。”
“一般来说,只要证据被衙门收回去了,外人几乎是没有机会做假的,除非内部有人,否则证据有时候比起证人要有力得多!”
这个道理我自然也明白,可问题是我们只剩下今天最后一天了,想要寻找有效证据的时间怕是根本不够。而眼前我们所掌握的…
对了,对呀!我们知道郑寿藏东西的地窖在哪儿啊!这倒是个于我们有利的条件,之前虽然将地窖里的火药都搬了出来,上头神机营的标志也被邱离陌给整没了,郑寿也是被当场带走的。可他手底下的几个都不是愚钝的人,难保不会去地窖查看情况。这或许是一个机会,若是我们及时赶到,抓两个巡防营的人审问一番,事情说不定就会有转机了呢?
打定主意,我兴奋地谢过了盈霜,立刻带着小哥儿俩直奔凌景寒的院子。起码他是刑部的人,此事
也算是在刑部挂了记录了,他出面好歹师出有名不是?
急匆匆地来到他的小院,还是和昨天一样的情景,不过这一次扎马步的变成了两个人,坐在躺椅上优哉游哉喝茶的换成了吕捕头。凌朝倒没什么的,这些时日他都已经习惯了。可凌景寒就倒霉了,苦着脸顶着蜡烛站在那儿,一见我们来了,顿时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吕捕头懒洋洋地看了我们一眼,随口问道:“怎么?也想过来练练?”
我连忙陪着笑脸摆摆手道:“非也,非也!吕捕头误会了,属下此来是有要事相求啊!”
吕捕头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声说道:“你这小子也是能折腾,两大部门的纠纷你也跟着掺和,就不怕引火烧身了吗?”
我笑着拱手道:“吕大人慧眼如炬,属下不及万分。其实本来属下也觉得这是个立功受赏的好机会,又能为我大明军队肃清败类,一举两得,这才掺和了进去,却不想此事如今居然越来越麻烦了,这才…这才想着登门求教不是吗?”
吕捕头轻轻抿了口茶道:“别傻了,人家可比你们想像的聪明多了,直到现在巡防营没有一人离开大营,更没有表现出一丝慌乱,你想从地窖下手,我劝你还是趁早歇了这份儿心思吧。”
嘿!神了哎!看这个样子他们这一家三口应该是没跟着去巡防营,怎么对那面的事情如此清楚呢?还一眼就看透了我的心思,奇怪了真的。
见我一脸惊讶,吕捕头很是惬意地放下茶杯道:“作为前辈,本捕头今日告诉你一句话,虽然你有过一次成功经验,可其中还是运气占了大多数。”
“你要记住,真正的斗争从来不存在所谓的侥幸和运气,只有自己的实力足够强大,你才能活得更久,赚得更多,升得更高。”
“就说现在吧,你自然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对外面的事情如此清楚,我当然也不会告诉你,不过有一条我可以说的,就是我的实力比你强,所掌控的能量也比你大得多。说白了吧,你所拥有的力量是用义气和人情换回来的,而我所拥有的是绝对权力之下无可撼动的领导权和指挥能力。人情虽好,却不是时时都可以用的,可当你站在某个高度上的时候,下面的人就必须无条件地服从你的命令。这样的形式看似古板,可其实用性可比那些用所谓情谊拼凑起来的合作关系要牢靠得多了。”
听着她的话,我终究不自觉地点了点头。虽然打小我就跟在陆叔身边学管理,可在御下的问题上还是有着较为显著的差异的。
对于我来说,所谓的尊卑之分不过是统治者们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和权力所编造出来的歪理邪说,是不应该作为正统理论流传下来的。所以在我眼里没有什么主人和下人,最多就是老板和伙计,属于雇佣关系,不存在谁必须为了谁卖命的说法。
可陆叔终究还是受了些传统文化的影响,至少在他眼中,签了卖身契的小厮和丫鬟就是低人一等的。在外人面前他可以维护他们,可在自己家里这长幼尊卑还是要严格遵守的。
这样的差异导致的结果就是我一直凭情谊打动人心,身边跟着不少肯为我肝脑涂地的小兄弟;而陆叔则是恩威并施,对新来的镖师严格管理,却又在生活上对他们照顾得无微不至,让他们始终心存感激,同样是心甘情愿地为他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