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邓大娘子面对突然到来的家人们十分惊喜,却依旧不记得昨夜发生的一切。这一次有最亲近之人作证,她终于不得不相信自己一到夜里就发疯的事实。好在她还只是对自己的丈夫动粗,咬伤哥哥也只是为了脱身,根据下人们的描述,只要当晚巡抚大人不在府上歇息,大娘子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症状。
这样的状况让两家人都忧心忡忡,须知七出之条中有一条就是恶疾,以邓大娘子如今的状态,幕延苍完全可以以此为由将她休弃的。
不过毕竟有往日的情分在,幕延苍还是决定给她一个机会。之前遍请江南名医来瞧过了都查不出病因,本想着去镖局请璎珞姐过去看看的,结果邓大人他们先到了,幕延苍索性就让他们先将邓大娘子带回去,毕竟京城人杰地灵,名医遍地,总能得出什么结果来吧?
可惜一去三月余,邓大娘子再也未曾发病,请来的大夫也束手无策,毕竟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治疗一个根本查不出异样的病人不是?
折腾了一大圈,最后是邱大人帮忙从宫中请来的御医拍板定论——邓大娘子根本没病!这才将她送回了夫家。可当天晚上,原本稍感安心的幕延苍就在一次遭到了袭击,而且似乎是为了报复他将自己送走,邓大娘子还将他的脸都给抓花了。
无奈的幕延苍只得选择将她送到庄上修养,二个孩子虽然担心母亲,可作为官宦人家的孩子,自己的前程总是会引起许多人瞩目的。因此,幕延苍不许他们一同跟去庄上,好在邓大娘子带着几个从邓家陪嫁过来的下人过去,比起这勾心斗角、整日阴云的豪宅,清闲安逸的小庄园或许才更适合她吧。
然而将近入冬的时候,又一件大事发生了,幕延苍在下巡路上遭到袭击,随行队伍死伤大半,本人也被一箭射中了左肋,病情十分危急。
作为正室原配大娘子,邓大娘子怎么着也得回来看一眼。当日她特意一早就回了府,本打算天黑之前就离开的,不想杨氏说思念姐姐,非留她在府上住一夜再走,顺便把她的一双儿女也叫了过来,三个女眷睡在里屋,也好说说妇人间的私房话。二公子则睡在二房,随时防止母亲暴走。
可惜原本平静祥和的夜晚再一次被打破,邓大娘子再次暴走,不光将亲生女儿一把丢了出去,还将杨氏的腿给弄伤了,幕二公子和慕三公子齐力上前阻止,被硬生生拖着到了父亲休息的厢房。
屋内的幕延苍吓得六神无主,惊惧之下崩开了伤口,差点儿一命呜呼。邓大娘子则被几个身强力壮的下人死死拿住,这才没有做下出格之事。
经历此事之后幕延苍是彻底不敢让这妇人回家了,直接就要休妻。可杨氏站出来说觉得姐姐的状态很是奇怪,若不是病,只怕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缠上了。
幕延苍不是个迷信的人,可多次的反常现象不由得他不往那方面想,只得遍访名山大观,请高人相看做法。
后来有一云游方士来此,一到大门口就说这府上有妖孽,管家得知就立刻将人迎了进来,那方士也不贪财也不贪吃,只说自己下山是为济世救人,不在乎回报。如此心性高洁之人实属难得,管家立刻派人禀报老爷,幕延苍得知消息也很是高兴,提早结束公务赶回家中。
根据方士的说法,府中有人因执念入魔,情况并不算危险,只是对主人家的身体有些影响罢了。见他描述的情况如此贴切,幕延苍深信不疑,当即请教该如何办。那方士只说入魔之人是心有执念,只需去佛门清净之地清修,放下执念,心魔自然就没有了。
幕延苍这才放下心来,当即就让人将邓大娘子送到了附近的鸡鸣寺清修。一双儿女虽然不舍,却也不得不相信那方士的话。人家从头到尾一文钱都没收过,若只是为了来府上胡言乱语一通,那这人也未免太闲了吧?
邓大娘子走后,盈霜的处境就越发艰难了。三哥哥整日里忙着照料铺子,一回家就关在房里看账本,鲜有时间过来看她。趁着这个机会,几个姐姐都不断欺负她,再加上她一向看不惯杨氏鸠占鹊巢,越俎代庖的行径,所以每每与二姐姐争执的最凶。就在离家上京的前两天,她还在家宴上和二姐姐大吵了一架,甚至动起手来,一个不慎划伤了二姐姐的胳膊。
虽然被父亲狠狠责罚了,可两个姑娘谁也不服谁,心下还是较着劲呢。也不知道这幕二姑娘从哪儿弄到了这群杀手的联系方式,竟想出如此毒计害自家妹妹。先是让老皮他们实施绑架,毁了她的清白,又让杀手们斩草除根这才有了之后的一系列事情。若不是我们碰巧撞上了在街上找人的小阮,只怕盈霜现在已是一具尸体了。
只是有一点我想不通,这按理来说幕二小姐只是想毁了盈霜的清白,让她一辈子都不能抬起头来做人,最好能羞愤自尽了,却又为何要在计划“成功”之后痛下杀手呢?
当然,有可能是因为她已经发现了我们的动作,可毕竟她人在金陵,总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知消息并作出新的部署吧?
关键就在于她既然已经雇佣了杀手,又何必非要让老皮他们去打头阵呢?问了为首的黑衣人,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依令行事,让他们出面帮忙找人绑架,毁了那姑娘清白。不过斩草除根的命令确实是昨天晚上才收到的,还附加一百两辛苦费。左右都是为了赚钱,他们自然懒得问原因了。
从他那里得到幕二小姐亲笔写下的抹杀命令,我起身道:“现在,你们可以逃命去了。一盏茶的功夫,我也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哦!”我学着他之前的口气说道。
男人明显没想到我真的会放他们走,试探着朝出口移动了几步,见我真的没有反应,这才招呼了一声想要离开这里。
可惜很抱歉,对于敌人,我从来不懂什么叫心慈手软。他半个身子还留在密室里,我手中的长刀已经像长了眼睛一般贯穿了他的胸口。男人顿时无力地瘫倒在地,余下的几个黑衣人也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其中一个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你…你出尔反尔!不是说…说好了一盏茶的…”
我不耐烦地端起茶杯打断他道:“仔细看清楚,这杯茶里,可还剩下什么东西吗?”随即就将茶杯倒置,可一个什么都没装过的茶杯里又能倒出来什么东西呢?那人还想开口,我却已经狞笑一声,凌凤的钢刀立刻划破了他的喉管,一道鲜红的血箭顿时喷射出来,可怜的家伙只能不甘地捂着脖子倒了下去。
小哥儿俩火力全开,一瞬间就将手无寸铁的几名俘虏解决了个干净。我满意地点点头到:“希望你们记
住,我们并不是残忍,而是在必要的情况下选择对敌人赶尽杀绝。只要我们能贯彻心中的信念,让侠义之心长存胸间,那就绝不会做出滥杀无辜的丑事,明白了吗?”
二人齐齐点了点头,随即便扶着受伤的邱家五人离开了地道。临行前,我将朱正轩他们为了点灯留在密室中的灯油找出来倒在了地上,又将洞口的三具尸首搬进了密室,等众人都顺利上去之后便随手取下墙上的一根火把丢在地上,熊熊大火立刻燃遍了整个房间,火苗吞噬着二十几具无名的尸首,我站在门口看了良久,直到实在受不了呛人的烟尘才退出了密道。
将入口关上,这场惨烈的凶案就这么被埋在了天子脚下。我们几个简单打理了一下身上的血迹,或背或扶着五个兄弟原路返回了邱府。路上虽然遇上了几波巡城的官兵,不过五人身上尚书府的腰牌倒是十分管用的,兵丁们不敢为难我们,甚至提出了护送我们回去的意见,不过都被我婉言拒绝了。开玩笑,又不是什么干净的事儿,让他们知道了岂不多生事端?
邱府的大门一直开着,门口的几个小厮一直在四处观望,见我们回来了立刻喜出望外地跑进去禀报去了。
随即,几个家丁就迎了出来,扶着几位受伤的兄弟进去治疗去了。我带着小哥儿俩来到前厅,邱大人一早就坐在厅上等着我们了,今天的事情盈霜已经告诉了他,所以他也没有多问,见我们回来了立即开门见山地问起了行动的结果。
将探听到的情报简单汇报给了邱大人,我接着说道:“看样子邓大娘子是入了那位杨氏布下的局了,如今她人在山上,出了什么事都不好断言与幕家有关。可只要她出了事,或者这种诡异的现象一直持续下去,那她原配正室的位置就必然不保,到时候只怕就连盈霜和她那位三哥哥都要跟着倒霉。若是不能保住邓大娘子,只怕他们这辈子都过不踏实了。”
邱大人点点头道:“不错,可是眼下需要证据。何况就算明知道这位妾室图谋不轨,幕大人怕也不会轻易处置了她,毕竟这女人帮了他太多,已经不是能够随便割舍的程度了。”
这也是眼下最重要的问题,只要幕延苍不肯松口,那杨氏的罪孽就将永远被隐藏下去,其结果要么是邓大娘子和两个孩子横遭不测,要么就是出现意料之外的变数,让幕延苍即使心疼也不得不处置了这位爱妾。
盈霜的眼中满是愤怒,她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姐妹间的吵架拌嘴,即使是伤到了也不至于行此卑劣之事吧?
我将幕二小姐亲笔写下的字条拿了出来交给她,盈霜接了过去,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又默默地递回了我手里。正当我以为这姑娘心太软,难成大事的时候,她的声音突然响起:“证据留在我身上不安全,还是麻烦陆公子先帮我拿着吧,等到时机成熟,我会让这一切都公之于众的!”
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我明白她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虽然无意撺掇她去找人家的麻烦,可都被人踩在头上拉屎了,若是还不反击那就不是善良,而是愚蠢了。
邱大人对此倒是没有表态,让人家一个左右国家大势的人物掺和后院争执本就不妥,何况这种事情往往都伴随着阴谋甚至案件,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已经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