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凝了凝,接着说道:“在有证可考的史书中曾记载过,西周有童,一生下来方圆百步之内生灵皆死,一花一草都没留下。未免他长大之后祸乱世间,官府就派衙役将他周围百步之内的房屋都烧了个干净,那孩子也被一把火烧死,这才了结了祸患。”
“还有五代的名将冉闵,有记载说他死后方圆数里寸草不生,他这种就是典型的圣冥血脉,生是为了拯救和杀戮,死也要带走不少东西。像类似的人在这世上是凤毛麟角,偏偏阿元这孩子就是这种体质。我从之前就有些怀疑,方才在帮他施针前还发现,他身上的几处经脉似乎被人用奇怪的药物给堵塞了。”
“老夫本着一探究竟的原则细心帮他打通经脉,可那药实在霸道,我费了老大的功夫才帮他打通。可以通过,喏,就成这样了…”
我倒…这…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呀?咱们这是江湖武林,不是玄幻修仙,怎么还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个神奇的体质?那岂不是他想,就可以将天下人的内力全都吸了去?这…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我有些着急地喊道:“我说韩老头啊,看你不是没什么事儿吗?要不你想想法子,再把他那几处经脉给封上?”韩老头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道:“老夫才疏学浅,虽能以银针封脉,却无法坚持多长时间。再说了,你总不能让人家一辈子在身上插着几根针过日子吧?”
我自然也知道这么做有些不妥,不过为了大家的安危,恐怕也只能暂时委屈阿元了。
“行了,别废话啦!咱们能救一个是一个,大不了就先把他的脉给封上,等我们几个跑远了再给他解开不就行了?”我无奈地说道。
韩老头一想也是,也没心情与我争辩对他不敬之事了,掉头就朝厢房跑了过去。不一会儿的功夫,那股庞大的吸力就突然消失,我和大伯母顿时直直地朝着地面摔了下去。
拼尽全力将她拉了过来,我先落地,随后就被大伯母重重砸在身上,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不过好歹也算保住了最后一点儿修为。
我内视了一番,原本好不容易凝出来的内力如今只剩下可怜巴巴的一点儿了,这真就叫乐极生悲啊。有些欲哭无泪地摇了摇头,就听到索文昌的声音传来:“不好了不好了!大家伙儿快过来看看啊!”
大伯第一时间朝门口冲了过去,我们几个解开了身上的绳子也跟过去瞧,就见索文昌双手抱着凝儿,可怜的姑娘此刻脸色煞白,明显瘦下去一大圈儿。我学着璎珞姐的手法帮她把了把脉,发现她严重失血,内力更是十不存一,看样子是遭了大罪了。
来不及细说,我立刻决定,大家自即日起离开邱府,哪怕只有一丝内力的都不能留下。索性邱家夫妇人缘极好,想找个临时住处还是容易的。至于理由吗…人生两张嘴,除了吃饭不就是为了编理由的吗?
让跟在索文昌他们身后哭得梨花带雨的盈霜留下帮忙照顾阿元,她身份特殊,背后的危机也还没有解除。早上派出去跟着老皮他们几个暗中追查的伙计也没回来,谁也不知道目下她的处境如何。所以思来想去,还是让她留在这里更安全。
简单回复了一下体力,几个人尽量稳重地离开了宅子。毕竟这是尚书大人的家,我们从这个大门儿出去,自然也不好太过狼狈不是?
走在路上,莫女侠轻叹一声:“这大过年的,怎么糟心的事儿一件接着一件?”
我有些羞愧地说道:“是寻儿给姑姑家里添麻烦了,日后定当牛做马,粉身以报!”
莫女侠慈爱地摸了摸我的脑袋:“傻孩子,说什么呢?姑姑这么说又不是在怪你。只是今年这个年过得这么乱糟,只怕今年会是个多事之秋啊…”
老一辈的人对这些莫名的奇异现象总是十分敏感的,不光是她,大伯和大伯母也有这种感觉。可眼下更重要的问题就是去哪儿落脚,毕竟还有大伯母这个重要人物,虽然用面纱遮住了脸,可难保宁府不会派人时时在附近盯着。
想了半天,我倒是有了个好去处,既能大家都在一块儿,又不会引起他们注意。凌凤好气地问道:“哪儿啊?”我笑了笑回头看着众人:“柳家大宅!”
之前朝廷为了惩戒,在柳家上演了一出抄家大戏。可事实上根本就没带走什么东西,只是做个样子给外人,尤其是赵家看而已。紧接着,柳家就举家离京,可那处宅子却没有被封禁,仍旧在房市上挂卖。可京中有传言,说是柳家大宅风水不好,让原本深受皇恩的一大家子眨眼功夫就被赶出了京城,所以这处宅子也一直无人肯卖,房产中介们将价格一降再降,却还是挡不住流言蜚语带来的影响。
自信满满地从怀中掏出三千两银票交给凌凤,他没什么特征,外人也不怎么认识他,只要装作来京游玩儿的纨绔子弟,看上了一处宅子要买,基本上不会有人怀疑。
不过我还是有些感慨的,柳家院落占地甚广,内有梅园外有竹林,风景极好,却因为人家一句话降价至此,便是放在束河,这么豪华的院子也绝对不止区区三千两啊!
正和他交代着交易时的注意事项,一辆马车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吓坏了路上不少行人。莫女侠最看不得有些商贾高官仗着钱多势大横行街头,看架势就要上去拦车,被我一把拉住。因为我看得真切,车前的门帘因为颠簸频频飘起,那里头坐的可不正是昨晚陪着娟儿一同出城的小阮吗?
马车在众人面前来了个急刹,那赶车的小厮倒是有些本事,竟能将车前的两匹马把控得妥妥帖帖,十分了得。
车一停,小阮便掀开帘子想要下车,不想一抬头就见到我们几个,先是一愣,随即“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我在前面看得清楚,这丫头手上全是血迹,只怕娟儿凶多吉少!
慌忙上前朝车里看去,却见娟儿身上裹着厚厚的毡子,脸色煞白一片,双目紧闭,分明是重伤之状。我没有犹豫,立刻让大伯一家上车,陪着娟儿同去柳家大宅,虽然还没买下来,不过左右都没人在,便从后院翻进去好了。
小阮显然也被吓坏了,嘴里不断说着“都怪我,都怪我!”我没时间听她自言自语,抓着她的肩膀让她看着我,叮嘱她赶紧去找她家小姐,顺便将韩老头叫出来帮娟儿治伤。
小阮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二话不说就冲进了府门。不一会儿,韩老头就火急火燎地跑了出来:“喂喂喂,不是吧你们?这一个还没搞定就又冒出来一个,是想累死我这把老骨头吗?”
没工夫跟他废话,我直接单手提着他丢上了车,让他在路上先帮娟儿止血,剩下的事情等找个安静的地方再说吧。
韩老头从车里探出头来道:“可是…你们那个阿元…我不知那银针何时会失效啊,你们真的不…”
我亦有些无奈地叹道:“罢了,罢了,这都是命,若不是我执意为之,也不至于让阿元遭这么大的罪,还连累了诸位。罢了,阿元就由我来照顾,左右我也没什么习武的天分,就那点儿内力,被他吸也就吸去了。凌凤和胖子留下陪我,买宅子的事就交给凌朝,大家速速上路吧,主要还是要辛苦韩老先生了,等帮娟儿处理好了伤口,还得麻烦您回来帮忙啊!”
此话一出,大伯母和莫女侠纷纷表示反对,须知当今天下能踏足武师之境的已十分稀少,我刚摸到门槛,大家自然不肯让我涉险。凌凤、索文昌和凌朝三个小的也不肯让我去,纷纷表示愿意留下替我,被我严词拒绝了。
“诸位兄弟尊长无需多言了,我意已决,萨迪克视阿元如亲生,他救我一条性命,又拼死护大伯母周全,如今将阿元托付于我,若照顾不好他就是我的失职。何况遭此变故,我觉得阿元肯定也十分害怕,除了大伯母一家这孩子最亲近的就是我们哥儿仨了。若不能让他安心修养,再生出什么变故的话就真的是罪过了。”
随后,我又看着满脸不忿的凌朝道:“你也别生气,须知如今你也有踏入武师之境的可能了,方才在厅上你会头晕就是证明。若是让你因此受伤,别说你爹娘不会放过我们,就是我自己也于心不忍。更何况,你现在还小,正是大有可为的年纪,将时间都用在照顾病人上,你自己怕是也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的。行了,若是当我是兄弟,那就听我的!眼下正好也给你个跟着诸位高手名师学习的机会,若能在短时间内踏入武师之境,日后也好帮上我们更多的忙啊!”
凌朝叹息着点了点头,突然上前紧紧抓住我的手道:“我当你们是兄弟,你应该也明白的。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们三个能平安回来。至于阿元…或许就像你说的,就看命吧…”
随即,他又跟凌凤和索文昌各拥抱了一下,便毅然走到莫女侠身边,朝着我们重重点了点头。
与大家依依不舍地挥手拜别,我叹了口气道:“走吧,这是我们的使命,不应让外人受苦!”说罢,便率先踏进了邱府大门。
来到后院,小阮正端着一盆水往外走去,我叫住她问道:“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小阮有些难受地摇摇头:“阿元的情况很不好,经脉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浑身都在疯狂冒汗,止都止不住。陆公子您瞧瞧,这是小姐帮阿元擦汗时洗抹布的水,都是热的,真不知道这孩子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伸手探了探,盆中的水果真有些发烫,应该都是阿元的汗水所致。我担忧更甚,急忙推开门走了进去,却见阿元双目紧闭,面色红润如火,身边的空气似乎都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量变得如蒸锅般沸腾。
盈霜坐在床头,正不断地用毛巾帮阿元擦拭身子,一双小手被烫得通红,可她丝毫没有停歇,还在不断摸着阿元的额头轻声安慰着,后脖颈处的汗珠十分显眼,定是热得不轻。
上前接过她手中的毛巾,我安慰道:“盈霜姑娘不必担心,让我来吧。你与小阮劫后重逢,去说会儿女儿家的私房话好了。我有内功护体,不会被轻易灼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