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知险些被我戏耍,老爷子面上一红,厉声呵斥道:“你这小猢狲好生狡猾!竟敢揶揄老夫?行,好好好,既然如此,那我便…”
不等他说完,我已经摆摆手道:“这银子呢,您也收了,说好交给您的东西呢,您自己又不要,放在哪位大人面前去说都不是我的错。若即便如此老先生还要四处宣扬,那就请便吧。不过嘛,您这名声只怕是要保不住喽~”
老爷子浑身一僵,半晌才指着我手中的牌子道:“你说的信物…就是…就是这块牌子啊?”我点点头:“自然是了,老先生昨夜所救之人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我到现在估计都还在苟延残喘,哪有力气在这儿与您说话?更不可能遇上一桩绑架案,顺手救下了一位险遭不测的姑娘。如此一算,您可算是救下了三条性命,如此大恩,我若是用寻常的物件将您大发了,岂不显得太不懂规矩了?”
“更重要的是,这牌子都是单独制作,普天之下独一无二,不是显得更为真实吗?”说完,我便将牌子塞到了他的手中。老爷子像是捧了一条有毒的河豚,被刺一下可能会一命呜呼,若扔了却又浪费了一道美味,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半晌才小声说道:“若是…若是给你弄坏了或者弄丢了…我…我可不负责啊…”
我笑着帮他合上了手掌:“若是丢了,那您可就见不到偶像喽!不过话说回来了,这东西是我陆叔的一片心意,还有我娘亲对我的深深眷恋,所以我还是想请老先生好生保管,等到了束河将它交给他们,再告诉他们一声:孩儿已经长大了,有些情感,只要有一颗心就能感受得到。我自幼顽劣,如此至宝自是无福消受,索性就留在他们身边做个念想吧。”
说这话的时候,我也不觉有些湿了眼眶。其实从头到尾我就没有考虑过这块牌子价值几何,单纯是因为它造型别致、样式好看这才带在身边的。可后来,每每看着它我就会开始想家。毕竟现在的我已经不适合有太多无畏的感情了,所有的温暖和思念我都会藏在心里。为了让我这个人变得更加纯粹,更配得上江湖人的称号,这块牌子,我就必须还回去!
见我心意已决,韩老头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小子有志气,老头子我佩服。得了,就这么着吧。我明日一早便动身,确定不用写封书信给家人带回去?”
我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就我那笔狗趴字儿,让他们看见了也得笑话我。罢了,有这块牌子就够了。”忽然,我又想起了一件事,径自来到大伯面前道:“对了,大伯,您不是随身带着一杆长枪吗?看样式与我父亲的那杆应该是一样的,我想着让您把枪尾交给老先生,让他一并给带回去。到时候若是您不在,大伯母和堂姐想要回去看看的话也好有个信物啊!”
闻言,大伯也点了点头:“还四你这娃懂四,行,稍等啊,额这就去取去。”话说他是陕西人,“去”和“取”发音都十分奇怪,连在一起听起来倒是蛮有趣的,逗得大伯母在一旁捂嘴直笑。
不一时,大伯便跟一阵风似地回来了,手中拿着的正是那杆宝贝银枪。除了枪头与枪身的连接处是纯银锻造的以外,基本上与我
爹的那杆相差无几。只是据说,我爹的那杆叫火龙枪,而大伯的这一杆叫碧水枪,前者能通过与大气或物质摩擦冒出火焰;后者则能通过吸收空气中所有的水分御水攻击,都是十分神奇的兵器。
取出枪尾细细擦拭了一番,大伯小心翼翼地将东西交到了我手上:“这就四咧,反正额平常也不咋用,拿去吧!”我接过枪尾,转手递到韩老头面前:“老先生,这两样东西都是十分有辨识度的物件,只要让陆叔或者我娘看一眼,保管以上宾之礼招待先生!”
韩老头感激地接过,随即看着我点点头道:“小娃娃还挺会办事儿。就冲你这份机灵劲儿,老头子我倒是想送你一道造化,你可愿意?”
我有些好奇地问道:“莫不是通过施针帮我提升肉体强度?”
韩老头神秘一笑,摇了摇头道:“这是我花费了几十年的功夫悟出来的绝技,轻易不肯为外人道。你若是信得过我,便与我同去内室,若是不信,只当老夫未曾说过,回头再找机会报答你就是了。”
我连忙答应道:“老先生如此看重晚辈,若是回绝了反而显得我蠢了。既如此,那就有劳老先生了!”说罢,我便深深朝他鞠了一躬。
“不过…”话锋一转,我接着说道:“我自知自己并无武学天赋,便是强行加强了也终究会有到头的时候。故而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老先生能将这份造化赠与真正合适之人。”
韩老头有些诧异地看着我,这江湖上追求力量之人比比皆是,想必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肯主动放弃者等机会的。不光是他,大厅里的众人也纷纷看向我。
半晌,韩老头开口道:“成!老头子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年轻人。能有如此心性,你这孩子日后必成大器!既如此,我便卖你这个人情。能让老头子我如此退让,你小子也是当世第一人了,就是你那堂兄邱离陌,也是在上百人中杀出一条血路,将我这把老骨头给救了出来才得了我的承诺。你这小子,若不是现下不方便,我还真想把你给解剖了瞧瞧,看看你小子究竟生得是什么样的心肠,怎么就这么容易让人听你的话呢?”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莫女侠道:“那寻儿,你可想好了,让谁来接受这份大机缘?”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我只是单纯觉得自己的实力应该通过锻炼获得,这才主动将机会让了出去。可是如今真让我挑选合适之人,我倒是有些犯难了。
这样的机会,一般来说自然是要留给小辈的。何况在场的长辈们哪个不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一个个的名号都是震天响,早已用不着通过这种方法来提升自己的实力了。邱大人读了一辈子的书,身边又有这么一群好帮手,好比是包公遇展昭,狄公得元芳,怎么着也用不着浪费时间习武了。
可再一看小辈们,如今在场的都是我亲近之人,邱离陌盛名在外,便先将他排除了。余下的人中凝儿身手最好,功力最高,偏她修炼的功法独特,不是用这种方法就可以助她进步的。娟儿是女儿身,韩老头的技法独特,孤男寡女的终究不太合适,而且我从这姑娘身上感受不到什么特殊的气息,想必日后也难以取得
多大的成就,若是日后能寻个好人家嫁了,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却也不错。余下的就是凌凤、索文昌和凌朝三人了。其他的虽也有些人选,可说到底在场的都是与我共患难过的战友,这样的好机会我还是舍不得分给外人。
所以眼下,我不得不从他们三人中选出最合适的那一个了。根据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对三人的实力做了个排名,从高到低依次是凌朝、索文昌和凌凤。然而这份排名是有诸多因素加持的,凌朝的家学深厚,父母皆是当世高手,自然不愁修炼;索文昌挑选的功法也与自身十分契合,有楚广渊教导,自然也能突飞猛进。如此一看,想必也只有凌凤最合适了。
毕竟楚广渊曾与我说过,这孩子体内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存在,谁也说不好解开了封印会看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说实话,我是不想冒这个风险的。可论起来,这三个人中就数他肩上的担子最终,心中的执念最深,无论如何,我都想不出除他以外的第二人选了。
察觉到我的目光,凌凤的眼神沉了沉,随即默默走到我面前,突然抬手重重一拳打在我的胸口,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有些诧异地看着我,我道:“老凌,你…”凌凤立即抬手制住了我的话头,然后拉过我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一股强劲的撞击感顿时从手心传来,是他的心跳。
“老陆,你可信我?”凌凤问道,我立刻点头:“信啊!你和胖子是我离家以来最亲厚之人,便是在场的诸位长辈和七侠镇的亲人们都不如你们给我的感觉踏实,若是连你们都不能信了,那我还真不知道可以相信谁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这话可不是单纯为了让他安心才说的,实在是一时情急将心里话给说出来了。也不是我不顾及血脉之情,实在是出门这段时间,我真切地感受到了不少人情冷暖,血亲反目的惨象。哪怕是佟姑姑,在当初做出选择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犹豫,这世上除了镖局的大伙儿,对外人我实在难以做到完全地信任。
所以除了这小哥儿俩,我是真没把别人摆在多重要的位置上。便是凌朝、娟儿,我也只当他们是可以托付大事的朋友,绝算不得真正的亲近之人。故此,我这话说的也格外真挚,凌凤顿时瞪大了眼睛,身后的索文昌也微微有些动容。
不过凌凤随即就调整好了状态,双眼直直盯着我的眼睛道:“既然信我,又为何不肯亲眼见证我的未来,让我自己去努力?”
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一件事儿,是啊,当初我为什么会枉顾道义带着他从那个家离开,就是因为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些东西,而那些东西,与我自己的感觉十分相似。除了出身不同,性格沉闷,这家伙分明就是另一个我啊!
我突然笑出了声,拍着他的肩膀道:“好小子,不愧是我兄弟!行,有这份志气,我便遂了你的心愿。”随即,我又回过头看着索文昌,却见他的眼神也异常地坚定,明显与我们是一个意思。既然如此,那也只有…
然而凌景寒却在一旁咳嗽了两声,淡淡道:“我的徒弟自有我自己教导,就不劳外人操心了。”一句话便将我的话头给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