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张旗鼓、不加遮掩的热烈视线, 直白覆盖而来,透过薛慈额前细软的黑发,仔细巡睃过年人的眉骨。
薛慈比之前还要清癯一些,瘦伶伶的腰肢和肩背, 被修长白袍勾勒清晰, 看着没什么肉的模样,就算不是风吹便倒的孱弱, 也显得过于清瘦斯文了, 不过也符合他们这群搞学术科研人的气质。
唯独身高倒抽长了些。
薛正景便想着, 光长身高不长肉……什么毛病。
这实验室虐待他了吧?看着也确实累,环境也平平。
薛正景挑剔得想,眉头微皱着,那点不喜似乎在不知不觉中从眼底溢出, 周边凝结满了严肃凝重的氛围。
眼前那名科研组陈组长正在为薛正景介绍演讲他们实验室的设备用途, 都是目前世界前沿的技术器材,讲得详实认真, 就是不知薛正景能听进去几个字。而讲到一半, 陈组长微微停下来润嗓子的时间, 便听这位“大金主”总算开了口。
他说道:
“让他来。”
薛正景目光递, 矜贵傲慢地点头。
指向的人也很明显。众人望去, 发现正是跟在他们身后,位置靠中的薛慈。
在新芯片改造技术这方面,的确没人能“权威”得过薛慈。但是薛慈本身年龄压不住场,不好来做介绍;不像陈组长,除了学识高之外,荣誉头衔还满,由他做介绍更能体现实验室方的看重——也不算面子工程, 都是为了让“金主”称心如意嘛。
但是这位薛总,居然主动点了薛慈,让他来介绍。实验室的其他人第时间并不觉得是这位薛总慧眼识珠,眼力毒,眼就看得出这面谁是最有货的那个。反而是觉得这位薛总……说不准是心存不良。
毕竟从一开始,薛总的眼睛都只差落在薛慈的身上了。
薛慈正冷冷淡淡地站在那里,被点了,才抬起头来。细软黑发轻拂过他白皙如雪的额头,细密而长的眼睫似乎微微颤动了下,薛慈抬起头时,露出的瞳仁黑沉漂亮,似还含带疑惑,让人心中一阵阵地发软。
而这群芯片专家,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薛慈站在外面,恐怕吸引人的地方总不是他在芯片研究上的造诣,而是那张漂亮的面容。
小孩长得怪好看的。就算是在实验室这种环境,大多数人不关心样貌,也多看薛慈两眼觉得赏心悦目,正好用来养眼的那种漂亮。
这样一幅出色容貌,恐怕就是再冷情冷性的人也忍不住多看几眼,更别提那些世家巨富了,岂不是更“见猎心喜”?
时间诸多猜测顿生,实验室这群专家对薛正景已经是极为提防和排斥了。觉得对方是想将那种权色交易的恶劣风气带进来,仗着有些钱就敢在实验室中为所欲为——哪里还能忍耐?
不仅没依着薛正景的话让开,让薛慈站出来,反倒更靠近步,将薛慈严密地遮住了,目光极为冷淡地打量着薛正景,声警告。
薛正景被挡住看儿子,也微有些不耐,轻“啧”声。
他没注意到陈组长的面容开始变得些微严肃起来。陈组长看了看薛慈,又看了看薛正景,抬了抬眼镜,紧抿的唇也体现出了他现在心情的极度不悦:“薛先生,实验室是让人来做研究的。如果你有其他多余目的,请尽快打消,不要搞得我们双方都不愉快。”
这语气中暗含威胁,薛正景这种快成精的位者当然不听不出来。
他的确是借着研究的幌子来看儿子的,但是这些人这么紧张做什么,也不关他们的事吧,难道是心虚?
心虚他发现薛慈在这备受压榨和逼迫?
要不然怎么不敢让他和薛慈接触,更有甚者,光明正大挡在薛慈的眼前,像要将他挤到角落里,恨不得薛慈不露一分脸。
薛正景越想越觉得论据充足,处处可疑;越想越觉自己火气涌,戾气顿生。梦中的自己欺压薛慈不止,小儿子在这居然也被人欺负,时根本崩不住。
他声音很冷冽,带着位者的压迫感,慢条斯理地冷笑道:“噢?你想让我怎么不愉快?”
针对意味太浓。陈组长因为薛正景在那瞬间爆发出的威胁意味,脸色微微苍白,额角滑出冷汗,但还是没有对恶势力低头的意思。他微微仰起头,氛围在那瞬间被激化到了极致的尖锐,陈组长说:“那就请您现在出去!”
实验室的保安人员还未调动,薛正景也半点不慌,那双鹰般苍茫尖锐的眼眸紧盯住了陈组长,看起来就是要他这个出头鸟。
“很好。”
“你叫什么字,隶属部门,职位,都给我报一下。”实验室中禁烟,薛正景想挑出一支烟来点燃,但碾了碾指尖,还是放弃了。只是他的眉眼,依旧在那瞬间显得阴鸷可怕:“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权力。”
“……”
破这段激化得几乎已经无可收场的尖锐矛盾的,是薛慈半点不慌乱地站了出来,很顺利地接过陈组长的任务代为介绍,淡定配合得就像先前从来没有发生过冲突那样。
在实验室众人眼中,薛慈这举和舍身饲虎也没什么区别。
只薛正景似乎还不依不饶,想要再追究陈组长刚刚的态度恶劣,他又并不甘心,这样轻易放过欺压薛慈的人。只是被小儿子暗含警告地看了眼,勉强按捺住了。
薛慈介绍得很快。
大多数的仪器,他只是讲两句,笔带过,像是知道薛正景的心不在这面。而简单的参观仪器结束后,薛正景应该被带去实验区其他地方了,他却偏要留下来,并且还要和薛慈单独沟通。
实验室那群专家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异常激烈地抗拒这个提议。
薛慈看去也没有要赞同的样子。
薛正景对着薛慈,总不可能像对着陈组长那样的硬气,脸色几经变化,后还是定格在了“忍气吞声”、“虚心认错”那一档。薛正景微低下头,不安地拨弄了下代表薛家最高权力的指戒,语气难得的温柔,甚至显得有点虚弱:“阿慈,还在生爸爸的气?”
薛正景是很叫“阿慈”这样的昵称的,他般都是连带姓地喊,“薛慈”、“薛浮”之类。但尤为难得的是他的口气,几乎可以视作薛父第次服软。
薛慈微怔了怔。
他就是觉得有些……怪异。
而实验室其他人在听到“爸爸”这个自称后,仿佛被雷劈在了脑子,时没反应过来。等稍微缓过来一点后,脸上表情也没崩住,幅被三观重塑的模样。
……爸?爸爸?
乖顺沉默的天才后辈,为什么有薛正景这样一看就很不好惹,满身世家出身气息、神色傲慢的父亲?
也怪不得他们,哪怕两人都姓薛呢,但薛慈和薛正景哪里有分半点的相似,顿时只觉天塌地裂,再想刚才自己的反应和脑补的事,说是社性死亡也不为过了。
根本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
离谱到家了。
这群本来就比常人更社恐些的专家们纷纷对视,声地垂下了头。
好让他们刚才想的东西都烂死在脑中,终身不见天日的好。
薛慈也只是迟疑了瞬间,他还没能很好地转变对薛父的态度。这时候在略微沉默后,觉得在这种时候谈私人的事影响不太好,提醒薛父:“现在还在实验室,等……”
等我到休息时间再谈。
这些话还没说完,薛父便断了他的话。
薛正景微微抿唇,神色如临大敌。
他保证道:“爸爸不是要扰你的工作,阿慈。爸爸只是不知道除这样外,还有什么方法能让你见我。”
薛慈:“……”
其实发个微信就可以。
“爸爸错了。”对薛正景这种骄傲了辈子的人而言,也只有他的小儿子,能让薛正景几次三番地放下身段认错。又何况这次薛正景并不是像之前那样,只是为了安抚薛慈而求全的道歉,而是对薛慈生出了种真切的愧疚感。
那段记忆日夜烧灼着薛正景的灵魂,以至他迫不及待地要将薛慈放在所有自己能看见的位置上,以免离开他的视线,薛慈就会备受伤害:“我答应你,你回家后,切都是属于你的,没人可以动摇你的位置。”
薛慈下意识觉得薛父的状态不太对。
这句话简直像将哥哥和他,放在了两个对立的位置上。
薛慈的眉眼当中,也不免放上了分考量。
“父亲,我没有……”
他还没说完,薛正景盯着他,目光转也不转,苍白疲惫地说道:“我知道,阿慈不相信爸爸了。”
薛慈:“??”
“我已经拟好遗产分配,并且在今天,就准备正式公开你的身份,”薛正景说,“每一个人都会知道你是我的儿子,薛家的小少爷。”
站在身后的其他专家们猝不及防,仿佛吃了份大瓜,看到了场世家大族的权力倾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