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六章
从那次受伤醒来后, 宁馥就从来没有在大家面前唱过歌。
名义上她是文艺兵调过来,但从前段时间那次严摔伤以后,大伙联欢会啊、表演节目啊场合上, 宁馥都从来没有口唱过歌。
是大家没起哄让她“来一个”,实在是她这一失忆,好像就连怎么唱歌也都忘记了一样,连调子都找到了。
送阵亡战士们归乡, 她歌喉, 终于新婉转悠扬起来。
那辆蒙着军绿色篷布卡车在路尽头转弯,消失见。
战地医院还有很多事要忙。
战斗还没结束,大家就没有多时间用来悲伤。
但院还是多留了一份心思, 他让宁舒英寸步离地跟着宁馥。
宁馥让人把随身匕首带回家乡,这举动实在让人放心下。
院是怕她抱着必死决心去给哥哥报仇。
一个才五岁小姑娘,仇恨可以驱使她抛自己生命, 去做很多危险事。
但院清楚是, 接受这个任务宁舒英,心中也燃烧着复仇火焰。
***
“我想到前线去。”
宁舒英蹲着,拔掉墓前几根杂草,宁馥说。
也有许多战士无法被运送回国内。
——他们已经无法辨认、甚至无法收殓。
最终只能给他们建造了简单衣冠冢。
前线队还要打仗, 这些事都是后方,包括战地医院医疗兵们完成。
衣冠冢是女兵们亲手拿着铁锹、铲子, 一锹一铲挖出来。
墓碑上刻写名字也很简单。
有某某班二娃子, 某某突击队李队副,还有干脆写是, “步兵二营一连三人”。
血肉混在一起,就是真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生死同袍。
宁馥叼着烟与人了一下火, 慢慢地吐出一口烟雾来,然后将那支香烟敬在无名墓碑前。
她脸上那一道子弹擦过灼伤已经快要愈合,只剩下一道颜色略深印痕。
但这战斗痕迹让她看起来……看起来更像宁舒英记忆中那个人。
“去前线然可以。”宁馥道:“你能给前线拉后腿吗?”
宁舒英揪着草叶手攥紧了。
她又听见宁馥平静声音。
“上前线去,是去杀人,还是救人?”
宁舒英死死地咬着嘴唇,鲜血味道弥漫在口腔里,她觉还够。还够痛。
“他牺牲了,我才知道他名字。”
她突然没头没脑地说。
宁馥知道,她说是小王。
宁舒英用力地拉住她手臂,口中只反复地问一个问题——
“你想报仇吗?你想报仇吗?!”
她上宁馥平静眼睛。
她眼睛像一潭极深、极深湖水,一望进去,才知道其中有多少汹涌爆裂急流,联通着她心内狂奔猛突暗流。
宁舒英竟一时被她一个眼神镇住。
宁舒英胸膛急剧起伏着,只听宁馥道:“做选择之前,记住你职责。”
宁舒英放声痛哭。
***
给烈士们衣冠冢敬过烟,倒了酒,几名医护兵返回医院。
走到门口就看到几名战士正押送着那两个原本在后院俘虏上车。
他们要交换人质。
有一名随军战地作家被敌人抓住了。
他时了能进入前线队里,竟然偷穿了干军装,结果在独自外出时被俘。
——现在大家束手无策。
他被俘是被敌人认出身穿军官服饰,一旦那群敌军意识到他并没有战术上价值,待他,就很可能是死亡。
必须要趁着他身份没有暴露,将人营救回来。
这时候,就有人突然想起了一直被在战地医院后院里那两个敌军俘虏。
他们敌人作战风格狡猾且顽强,抓获俘虏放在自己后方,还是特别要战地医院,总让人觉是个隐患。
正知道如何处理——这,用处就来了。
两个换一个,虽知道方愿愿意,但总要试一试。
“也派两个卫生员和我们一起去吧。”领头排说。
他负责这次俘虏交换任务,实在是任在肩,只觉比上战场真刀真枪地拼杀还要艰巨——要从敌军那里囫囵个儿地带回自己人,实在是半分差池都能有。
他更考虑到整个交换过程中可能出现任何情况。
——如果俘虏已经受伤,还是身边跟着卫生员比较稳妥一点。
宁馥直接在院震惊目光中“毛遂自荐”。
“带我去。”
她直白令排同志一愣。
只见这年纪轻轻,漂亮白瓷娃娃一样女兵神色自若地给出了理由——
“我可以是医疗兵,也可以做战斗员。”
这理由,虽然简单,但很充分。
排同志觉他无法拒绝——如果这“瓷娃娃”真像她自己说那样。
院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同意了。
宁舒英也同宁馥同去。
***
几名战士和两名卫生员带着两个俘虏,用了半天时间到达了交换地点。
这是一出丛林茂密山谷。
只要是接受过军事训练或有战斗经验人,就能看出这是非常容易设伏地形。
敌军怀好意,昭然若揭。
但就算知道是陷阱可能性极大,他们也争取这每一分每一毫希望。
排很警觉。
他吩咐车熄火,所有人下车。
战士们拉动枪栓声音让车内空气瞬间紧张起来。
宁馥与两个俘虏在一车。
这两人在医院从来没受过什么折磨,虽然行动受限,但是吃喝都有保障,日子简直过比他们在自己队里还要好了。
但此刻,他们面色苍白。
宁馥拍了拍坐在一旁宁舒英。
“要硬拼,记住你职责。”
宁舒英一愣。
宁馥她解释了一句,“他们自己也知道,他们人是会真想要救他们回去。”
她轻轻地那两个俘虏扬了扬下巴。
——所以他们在害怕。
宁舒英听懂了宁馥意思。
她下意识地攥了攥拳头,只觉掌心一片湿冷汗意。她点了点头。
敌军人已经在了交换地点。
他们手中“筹码”也已经摆了出来。
那位战地作家很年轻,看样子应该还到三岁,但脸上已经胡子拉碴,面色苍白憔悴。一看就是受了少折磨。
他赤着脚,一只脚被铁丝扎穿了,只能跛着,是一路被拖行过来。
排谨慎地观察过四周之后,终于示意众人下车,交换俘虏。
两放同时放人。
战地作家拖着已经发青发紫一只脚,蹒跚着向前走。
两个敌军战俘也走很慢。
走到中间时候,异变陡生!
——两名战俘中,小个子一个,突然转过身,飞快地朝着宁馥他们这边跑了回来!
木仓声,随之响起!
一名战士随即倒在了血泊之中!
排人以两辆吉普车依凭,立刻展了还击。
方是一支小型游击队,本就是意外抓住了作家。
他们目,根本是什么被俘“同志”,前来交换俘虏士兵木仓支和车辆。
俘虏中小个子看明白了形势,在最后一刻,迸发出了求生意志。
——他知道,在物资装备极度匮乏游击队,他们两个被俘人,是根本没有“交换”价值。
我们战士们没有预料到这一点。
一片混乱中,无人注意,一个身材娇小女医疗兵,借着两辆吉普车掩护,滚到了路边半人多高灌木丛中。
“放弃反抗吧!”
有人用蹩脚华语,通过劣质高音喇叭朝我们几名战士喊道。
他们陷入了包围圈里。
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