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章
邓蔚卓在山上“技术赎身”的第七, 收到了自郑家的消息。
当,算上是什么好消息。
郑家之在白马寨吃了亏,大伤元气, 眼见着白马寨兼并了周遭的山寨,已经成了气候,这一回干脆跑到60军的驻地去求援了。
他家也是病急乱投医,现在只要是条大腿就抱, 只求赶快将白马山的心腹大患除去。
援军还没求, 郑家老爷子就已经给吓病了。
——论是谁,一觉醒看到飞镖钉在床头的恐吓,只怕也受惊浅。
这恐吓信的内容很简单。
郑家如再敢打宁家家产的主意, 就要小心脖子上的脑袋了。
这信的路,显也用多猜。
——一日除白马寨,郑家在松涂县, 就一日无法安寝。
而60军的救兵还没搬, 白马寨就已下山了。
这个消息,宁馥一点儿也没瞒着邓蔚卓。
白马寨如今发展壮大,周遭大小山贼匪寨都已经被尽数荡平收编,俨成为松涂县外最大的武装势力。
现在, 山寨和松涂县内的保安团,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保安团龟缩出, 敢出剿匪, 而只要松涂县内的富绅再纠集起针对白马寨,白马寨也按兵动。
但这种平衡, 薄得就像一层糯米纸,一股风、几滴雨,就会荡无存。
白马寨并想占领松涂县做割据一的豪强——当局也必是答应的, 但郑家上蹿下跳,实在惹人心烦。
他们已成气候,现在,是要显示雷霆之力的时候了。
山匪们是没进过城。
相反,他们也曾干过少从城中富户绑架肉票、索要赎金的勾当。其中更许多人,落草为寇以就在松涂县城内生活。
自是熟熟路。
华轩问宁馥:“那个邓先生,将他控制起么?”
宁馥摇摇头,“用。”
她笑道:“郑家对他说,算得什么。”
过是素未谋面的一亲戚而已。只看邓蔚卓这些在山寨上的镇定自若气定神闲,便知道他对郑家根本就在乎。
甚至还一种冷淡的厌恶。
原文中,邓蔚卓便是一个在乱中冷眼旁观的人。
他归国后到郑家拜访,唯一的意义就在于会在那里,遇到这界上唯一一个,会令他心动,赋予他活生生血肉和情的人。
也就是本文的女主,宁舒英。
整本里,存在于同界的邓蔚卓类似于npc,真穿越者意识的只女主宁舒英。
是宁舒英在每一个界里与邓蔚卓发生的交集,一点一点地影响了现实界中的那个黑化反派。
快穿的一贯套路。
华轩见她这样说,便再多问,只道:“郑家总老实,这次也用容他们情面。杀干净了了事。我等你回。”
宁馥从未明说过与郑家的渊源过往,但华轩又怎会清楚?
说是血海仇深,也为过。
她回家,留在白马寨,也必是想朝一日报仇雪恨的。
华轩只是害怕……害怕这大仇一报,她就再回了。
宁馥笑了,“你去?”
华轩与她出,“去。”
他道:“这件事应该由你亲自去做,亲自去决断。”
他如果一同去了,她要离开,总归会为难。
华轩小时候曾养过一只受伤的鹰。
他始终记得自己对那苍鹰的喜爱,几乎日日守在近旁,打最干净的水,喂最精细的肉,小心翼翼地观察它的翅膀什么时候恢复。
当鹰可以重振翅的时候,他突意识到,他心爱的鸟儿拥了离开他的能力。
小小的华轩患得患失,好几吃下饭去。
他爷爷知道了这事,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无论是谁,你放他走后,他如果再回,你就没真拥过他。”
他是属于你的鸟。
华轩将马缰交到宁馥手里。
马是白马。
宁馥挑眉笑了笑。
现在外头都叫她“白马夫人”,真搞一匹漂亮的白马给她,颇点儿顺其道而行之的恶趣味。
她牵了马,转头问一直跟在一旁的芳丫,“会骑马吗?”
芳丫小脸点发白。她摇了摇头。
后看着女人朝她伸出手。
“我带你。”
芳丫坐在马,心扑通扑通地跳。
宁先生就在她身后,用双臂圈着她,单手持缰。
大白马极为听话,慢步小跑在山道上。
其他山匪都已经分散潜入了松涂县,宁馥带着芳丫,在离县城几里地外下马,亦徒步入城。
芳丫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刚刚骑马时乱跳的小心脏再一次沉落下,仿佛在胃里装进了沉甸甸的铅块,坠得整个人的腿都沉重得迈开步子。
她脑子里乱哄哄的,自己都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但宁先生偏偏知道。
“被大当家说的话吓着了?”
芳丫一怔。
宁馥淡淡笑了笑。
她自看得出芳丫的心神宁是为了什么。
华轩一句平平淡淡的“杀干净了事”,让这个小姑娘突意识到,白马寨到底是个什么地。
对老百姓说,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鲨人见血的事,冲击力未免太强。
芳丫这段时在山寨中习惯了几乎称得上是“积极向上”、“奋发图强”的日子,几乎已经忘了那是个土匪窝。
芳丫迷茫地望着她。
宁馥弯起唇角,道:“上山之,寨子里的大家也都是老百姓。但现在,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战士。”
流血和牺牲,是战士必须要的自觉。
她在芳丫清澈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战斗,是为了杀人越货,为非作歹,是我们要做土皇帝。而是为了老百姓,为了千千万万,像我们自己一样受苦难的弟兄姐妹。”
她轻轻地顿了一下,对芳丫,也对自己说道:“我们是自老百姓的,也属于老百姓。”
如果我们的手上要沾染鲜血,也只能,必须,是为了老百姓。
知道自己战斗是为了什么,才能无畏惧,才能知道路通往何。
芳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宁馥忍住笑道:“你记住这句话,往后,是非对错,自己慢慢也就学会分辨了。”
她伸手摸了摸芳丫垂在耳侧的小辫,“现在跟着我走吧,小丫头,会教你走错路的。”
芳丫觉得自己的心脏重回到了应的位置。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脸上绽露出的笑容。
“嗯!”芳丫重重点头。
郑家大紧闭。
大里头,一片混乱嚎哭。
郑家在松涂县也是数一数二的富户,靠贩烟|土发家,买了官儿,勾搭了保安团,横行乡里。
他家现在也做些“经生意”,因仗着保安团做□□,扰乱市场秩序,大肆敛财,家中金银细软堆积如山,在外还个粮库。
——囤的陈粮,赶上饥荒年,半斗粮能换个五六岁的劳力,或者更生嫩一点儿的漂亮丫头。
郑家少爷是家中独苗,自想要什么就什么。
小丫头知玩死了多少个,也过就是几斗粮食的事儿。
但从后,他恐怕再没玩丫头的兴致了。
——在山匪们绑了个护院,混进郑家,干脆地锁了院子,将人赶猪放羊一样撵着集中到一个院落里的时候,这位郑家少爷抽了大|烟,躺在床|上做神仙呢。
他听到动静,提着木仓冲出院子,飘飘地挥舞着盒子炮怒斥山匪,全顾他爹娘在旁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告他快快蹲下要作死。
后就被一脚踢出去七八米。
撩阴脚,当场昏死。
醒是否还功能,恐怕难说。
这一脚,是替原主给的。算是这为郑家二少觊觎宁家小姐,贪人钱财,害人性命的报偿。
郑家太太一见,顿时也昏死过去,只剩下郑家老爷一边抖如筛糠,一边暗自咬牙切齿。
人老成精,早年做的又是那种生意,多少还些经验。
现在这群山匪是疯了,光化日就敢冲进县城良民的家中,简直是目无王法!
但现在他们人人木仓,占了绝对的优势,家里竟没一个人机会趁乱跑出去报信求援!明明是一伙草寇,什么时候了这么周密的部署?!
郑家老爷汗出如浆,心中暗暗打定主意,等60军的人了,哪怕倾尽家财,也要请人将这波山匪彻底铲除!
可惜他根本没意识到——
到那个时候,哪还什么家财啊?
郑家的金银珠宝堆在的地上。
郑家少爷的七个姨太太瑟缩在一旁,满头珠翠跟着颤抖得停。
她们听见从上传的声音。
“今日清收郑家义之财,遣散郑家家仆护院,发给劳薪路费,只要再作恶,既往咎。”
“其余钱物,并处粮仓,充入白马寨,另做处置。”
郑家老爷摇晃了一下,也一头栽倒。
“各位,今日还你们自由之身。”
几个女人怀疑耳朵,禁住面面相觑,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望向那说话的人。
说话的也是女人。
她穿马靴,猎装,肤白如月,发黑如墨,一双眼睛湛湛生光。
资历最老的姨太太也过二二岁。
她脸上敷着粉,已见几分憔悴,眼泪流下,在面颊上冲出一道道沟壑。
“我们姐妹……我们姐妹是少爷买回的,现下还能去哪呢?”
郑家少爷尚未婚娶,太太的位置当要留给财权,当户对的小|姐。
她们名分上是“姨太太”,实际上,过就是被买回,可以重复使用的玩物罢了。
笼打开,却踌躇着,知给往何处去。
这乱之中,女子身犹如飘萍,若没了爷们做靠山——哪怕是郑家少爷这样的男人,——无依无靠的未,更令人心生恐惧。
的忍住对宁馥生出怨恨。
她当和她们一样!
她可是白马山的压寨夫人,她爷们厉害,她当也厉害了!可是她们呢?本就被自己男人当人看,现在,因为他们这群山匪,连最后一点依靠也没了!
什么自由之身,难成叫她们上暗子去做妓吗?!
这姨太太脸上的神情太明显,宁馥甚至还未开口,一旁的芳丫便气得小脸通红。
“——自己立起,怎么好意思怨怪别人?!”
她性格一向内向,这还是头一次在这样大的场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我们宁先生会医术,会射箭,会骑马,会带兵打仗,只靠自己,全寨子的人都服她,你们也配和她比?!”
姨太太一愣。
“……是,我们什么也会,没这位女大王这样的本事,离开这里,又能去干什么呢?”
芳丫一时哑口。
她想说她自己也什么都会,她自己也曾被人当做货物一般,可是她遇见了宁馥。
她救了她,她教了她。
“愿意到白马山的,可以和我走。”宁馥淡淡道:“到了山上,要吃苦头,很多事要你们从头开始学,但会人把你们当人看。”
她又道:“其他人,愿意再找男人做靠山的,无可厚非,愿意后自食其力的,值得尊敬。”
“想做什么,想过什么日子,你们自己选。”
她的声音很轻,却仿佛一记重锤——
“如果没自己选择的权利和能力,又怎么能称之为人呢?”
几个姨太太——其实也过是一群备受折磨的年轻女孩,尽皆沉默。
最后个表示,愿意跟着宁馥他们走。
剩下几人都领了盘缠,各自散去。
管做怎样的选择,这是她们长久以,终于被当做“人”,尊重。
被豢养了太久,鸟雀们终于记起,自己还翅膀。
那带头的姨太太领了盘缠,见山匪们果真阻拦她们离开,更没对她们动手动脚,终于稍稍放了心。
她突想起什么,对宁馥道:“后院,后院还关着一个,是段时少爷、,郑财买回的,一直服管教。”
“她……她应该愿意和你们走。”
一旁的女人们也都放松了些——郑家日日如临大敌,郑财更是对她们讲了无数山匪□□掳掠的事,今日白马寨下山,她们都以为今就是死路一条,哪想到是绝处逢生?
说起后院关着的那个,她们也七嘴八舌地开了口。
“可是,那是个读过的,生反骨嘞,闹绝食都闹了好几了。”
“听说是一路逃荒的,傲气的很。过我看她也坚持了多长时啦!”
“反我是没见过她那样的——”
这群姨太太中最活泼的一个居还卖了个关子,“她那头发,居是紫色的,可稀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