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二十七章
战机开始滑。
在极短的跑道尽头, 是片无际的蔚蓝,座舱内的视域猛然拉升,冲上云天。
“继续拉高度, 三个动完成后返航。”
耳机里传来的老陈的声音,宁馥干脆利落推操纵杆,战机继续爬升,“明白。”
“今天还赌吗?”老陈道, 声音里带着丝笑意。
宁馥目光紧盯着前面, 上操的动不停,全神贯注,嘴上却半分不服软, “赌啊。”
也笑。
与此同时战机已经爬升至四千米高度,在空中做英麦曼机动*。
宁馥在头朝下的状态下语气点不变,“请吃红焖排骨啊!”
老陈注视着显示屏上宁馥的生命体征。
模拟舱内是10g的力。这几乎接近个飞员的极限了。的体征数值在上升, 但操却没有出现任何失误。
老陈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
——的整体素质, 无是身体还是意志,无是操还是反应,都比六年前招飞时的数据提升两倍不止。
原以为发现的已是天才,却没想到……还有这么大的提升空间!
的潜力, 不揣度,不限量。
这只是第三周模拟舱训练。
“——滴, 滴, 滴……”
模拟舱传来警报声,飞画面中战机已经坠毁, 在海面上燃团火光。
宁馥出了座舱,神色倒也不见懊丧。
“数据怎么样?”
挺关心老陈的“科研”进度。
老陈推了推眼镜,关掉显示屏, “数据很丰富,所以直在想多加入些变化。”
宁馥挑眉,“比如今天的力点又加了?”
今天的力点和动强度,如果不是的身体素质,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出现晕眩和黑视。而且老陈每次让飞的动都不样,甚至有些飞表演才涉及的花式动,在实战中根本不能实现的那种。
那些实在闻所未闻的,老陈才会给看几遍操教学视频。
每回基本都是硬着头皮上,动飞不完整,老陈倒也不介意,只说让尽力完成就好。
反正也没有训练大纲,老陈让飞什么就飞什么。
有些动不够纯熟,回去还在系统的精神模拟空间里再反复试炼,只不过每回上个技术动练出来,下个技术动又接踵而至,如果不是知道老陈只是想记录飞数据,宁馥都怀疑自己进入了某种填鸭式教学的循环里了。
——每次都把飞动设定在个“跳跳”就能够着的程度,每次完成个动,就会出现个难度高的需攻克,像令人上瘾的打怪通关的游戏,每次跳上级台阶,回过头再看,自己居然已经离地面这么远了。
宁馥伸了个懒腰,用叮嘱的语气对老陈道:“等会啊。”
老陈知道去干什么,笑着摆摆。
这个技术人员大约也是挺不得志,天天泡在模拟舱训练室,自己的课题项目却只能通过和宁馥的“私下协定”悄悄来做,但他心气平和,在专业上也有见地,跟宁馥颇有那么点忘年交的意思。宁馥同他说也是大大咧咧从不客气。
过了十五分钟,宁馥从门外探进脑袋,朝老陈招呼了下。
老陈早有默契,跟着身,白大褂往椅背上搭就出来了。
模拟舱训练室内不能吃东西,外面的观摩室却没这个规矩。
宁馥把套着网兜的饭盒往桌上放,得意道:“看,机务连炊事班给留的,意多炖俩鸡蛋。”
老陈抄筷子就吃了块红焖排骨,点点头,“嗯,不错。”
他也发现了宁馥的点,身体素质和体能远超同侪,但消耗之后用大得吓人的食量补回来。宁馥和他打赌,每次训练中如果没能完成他给设定的任务,就请他吃宵夜。
能在晚上九点多在飞鲨基地里搞来宵夜,那是点“人脉”的。
老陈过,是空勤灶不好吃,还是不知道飞员严格地控制自己的体重和营养摄入。对方无辜地表示吃了不胖,不吃心慌,并且保证吃这“点点”夜宵,绝对不会影响的身体机能和飞状态。
老陈拿了体检报告看过后才放心。
为个关注自己血压血糖血脂的中老年人,老陈只吃了块排骨和个鸡蛋就放下了筷子,然后看宁馥风卷残云地消灭了大饭盒肉和大盒米饭,连排骨的汤汁都刮得干干净净拌饭用了。
宁馥边吃边和他道:“空勤灶好吃是好吃,是不敢放开了吃啊!看,都有这样的担心,吃饱,第二天就被通知上基地医院报到去了!”
——在飞学院的时候就已经深受其苦。
所以只能靠“宁馥粉丝团驻机务连分站”的宠溺,才能在夜训之后偷偷摸摸地吃上口热乎饭了。
老陈用“慈爱”的眼神看着吃,边道:“下次会给加上实战模拟场景。”
他露出个有些得意、有些神秘的笑容,道:“独家设计。”
宁馥摸摸鼻子,“连着摔了半个多月飞机了,不怕生出心阴影来啊?”半真半假地抱怨道:“还没复飞,到时候别连降都哆嗦啦。”
老陈摇摇头,“不会。”
宁馥眉梢挑,“这倒是。”
“的数据挺有意思的,得好好琢磨琢磨。”老陈若有所思道:“如果让去做试飞,极限飞,觉得能做到什么程度?”
宁馥眨了眨眼睛:“谁的极限?”
的唇勾,就这个细微的弧度,看来竟然气场逼人。
“是飞机的极限,还是的极限?”
老陈淡淡道:“极限都代表危险和死亡。”
“在模拟舱中坠毁,也许就像游戏,以被无限重启,但在真实的情境中,机会只有次,”他轻声道:“的生命,也只有次。”
明明刚狼吞虎咽地吃掉饭盒的排骨,里还捏着筷子,但年轻女飞的神态和声音却让人想无坚不摧的金石。
说:“没有什么不能牺牲的,包括生命。”
老陈凝视着,忽然道:“每次模拟舱训练,都有当做实战来飞吗?”他并不避讳自己打听过宁馥的事情,“听说过,从航空大学毕业的时候,在毕业典礼上带着整个编队的学员飞了眼镜蛇机动。”
这是很危险的动。也很能造成失误或伤亡。
宁馥把筷子放下了。
“会把每次飞当做实战来飞。”露出个清浅的笑容,“以把那次毕业考核当做种战略威慑。”
轻声道:“对自己负责,也会对的战友的性命负责。”
老陈又:“那今天坠毁的时候,在想什么?”
“炊事班给留了红烧排骨还是炖鸡腿。”宁馥道。
“战斗是工和本能,生死只是附带的代价,没有什么需仔细考虑的。”道:“如果刚刚是实战,不过就是吃不上排骨而已。”
生或死,在战斗之中都不过是瞬间的事。没有多少用来感性的时间。
在做出决定的时候,影响判断的,只会是成功或失败的几率,只会是做出的动能不能通向胜利。失去的恐惧或悲伤,都不构成对的影响。
是绝对的冷静和智。
老陈笑来,“那以后到的项目里来,保证空勤灶不管,想吃多少吃多少!”
宁馥拿矿泉水跟他碰了个杯,也捧场,“那借吉言咯。”
“报告,目前考核成绩已实时录入,当前考核对象,宁馥。”
监控中心的大屏散发出幽幽荧光,映着所有人的脸。
这场是飞鲨基地第四飞中队的年终考核,同样,也是宁馥的复飞考核。
年终考核会决定下年度的飞训练计划和大纲的调整,也直接影响飞员们在对内的位置。
大多数时候这个位置是固定的。
编队飞时,谁是长机,谁是僚机,单机实训的时候,谁第个滑出跑道,有训任务的时候,谁能第个上。
但第四中队刚成立没俩月,本来应该由中队长王晓云直接决定的等次顺序也直没定。
等的就是今天。
老飞们都料定他出幺蛾子。
新飞还轮不上飞编队飞单机实训,蹭不上训任务,他们现在不过时群以为自己能和老飞叫板的菜鸟罢了。
但看王晓云这个意思,好像真视同仁地把四中队所有新飞和老飞的成绩都混编在排列!
其他中队的菜鸟们连训练大纲还没飞完呢,四中队这群菜鸟这就上桌和老飞们争位置?开玩笑!
已经完成考核测试的都在监控中心。
老飞和新飞们泾渭分明地分坐在两边,等着最后成绩出来。新飞们不免都有些垂头丧气,——他们虽说是成绩和老飞们混排,但却像现在这座位的阵势样,分界清清楚楚——他们全都沉在底下。
现在只等宁馥了。
但宁馥的成绩是不显示的,只区分合格和不合格。
只所有项目都绿灯通过,就算正式复飞了。
老飞们都已经放松下来,聊天打屁笑菜鸟,等着全体结束以后确定考核等次——其实也没什么变数了,宁馥的成绩就在最后个沉着呢!
那连串绿油油的合格,充分说明着个事实:连和老飞们上桌的资格都还需争取。
宁馥的最后向考核也完成了。
所有考核结果归入电子档案,四中队飞员的名字也都在电子屏幕上排好了序列。
五分钟后宁馥推门进来时,等得有点不耐烦的老飞们正催王晓云——
“就算复飞通过,成绩也样是垫在底下,宣不宣布有什么区别?除非坐火箭从底下窜上来!”
王晓云也没说,扬了扬下巴示意宁馥去签字。
是复飞通知。
宁馥在那页通知下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听王晓云淡淡道:“复飞后成绩计入本次飞员考核吧。”
操人员动利索地敲下键盘,所有绿色的“通过”显示全部刷新,显示为成绩数值。
宁馥的名字从最后个,直线上升,停在第的位置。
女飞扭过脸,脸上挂着笑。也没说,做了个势,几根指并拢,从下往上指,在屋子老飞铁青的脸色中,口型做了个火箭发射成功的模样——
“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