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九章
不得不说, 次演习配发的发烟装置质量很不错。宁馥又是趟水又是滚泥的,居然都没哑火。
只是为受潮了,味道格外的呛人。
在一帐篷呛人的黄烟中, 左右肩膀各挨一木仓的俘虏宁馥同志,含泪吃了两大碗。
外面有人一撩帘走进来,顿时被冲的直咳嗽。
卫参谋长从旁边拎了把椅子坐下,朝宁建业道:“对不住老宁, 我就报销了。”
死人不开口说话的规矩针对的是在交战当中, 所有有可左右战局的情况,也不真让演习中阵亡的就不言不语不吃不喝。
现在卫参谋长纯是看客,反而清闲起来, 听说宁建业亲自来审俘虏,还有闲心来看热闹。
然后他就注到宁建业还拿在手上的饭盒,“诶”了一声。
“老宁, 优待俘虏还有么怀柔的说法呢?”
刚一进来一帐篷的烟, 要不是对多年来的战友有点信心,卫参谋长简直要以为是他也遭了女飞的暗算了。
既然宁建业还好好站在儿,冒烟的自然就是坐在椅子上的俘虏。
果然,不是个省心的敌人。
宁建业随手将饭盒并勺子放在了桌边, 道:“她是冲我的脑袋来的,也算是一份看重。”
他一开始就在猜测宁馥的来。
猜她是侦查的前哨, 还是最后的杀招。
从一开始故被俘虏, 到后来嚷嚷要吃饭,她每一个举动都在试图朝部队的主官靠近。
宁建业让人放开她的手——他就站在宁馥的攻击范围之内, 如果不是他心中有防备,可现在他闺女已经得手了。
道了她的图,也就可以放下心来了。
他女儿是有一腔孤勇的。敢在只身闯进他的指挥部, 敢一身为匕在被俘的情况下发出最致命的一击……
一念及此,他直想仰大笑声!
就连看不太顺眼的参谋长现在也面目可亲了。
“你撞上她,算附带牺牲,报战损的时候不给你卫参谋长记名儿了啊。”
堂堂一团的上校参谋长,被一个军校学员给摸了,对宁馥来说是个传奇荣耀,对他们高炮团参谋长来说可就不是什么光彩的战绩了。
——虽然宁团长的“体贴”也带么点儿笋劲。
卫参谋长皱眉——他怎么听怎么觉宁建业话有些炫耀的味道呢?他胳膊肘到底朝哪边拐?
他的目光在宁建业和被俘的女飞之间移动。
宁建业没工夫再招呼他闺女了,他得去吩咐整个指挥部转移的事情。他的警卫班走后,帐篷里剩下最初绑宁馥的两个兵面面相觑,似乎有点犹豫要不要给宁馥再把胳膊捆上。
而卫参谋长在宁建业走人以后,脑海中才猛然打了个闪——
他怎么说一照面就觉得女飞有熟悉呢!
敢情!
明显就是长得像宁建业啊!!!
他走过去仔细端详宁馥的脸,突然笑了,“丫头,你挺不道啊。”
宁馥吹吹垂落在眼前的一缕头发,一点都不和他客气,“参谋长同志,帮我把头发往后捋一捋不?有点挡眼睛。”
卫参谋长没动,笑道:“你断了胳膊,我可是已经阵亡了,一样没手给你理头发啦。”
姑娘和他印象中一点也不一样了,可仔细回忆起来,粉头发女孩模糊的面目却正正好重合在面前个悍勇的军人身上。
“头发还是黑色好看,好看多了。”
站在椅子后面的两个兵下识对视一眼,都从战友的眼中看到了彼此的腹诽——
瞅瞅一张脸,除了看出来是个尖下颏高鼻梁以外,涂得连是人是鬼都看不出来了,他是怎么在一张脸上瞧出“好看”来的?
再说卫参谋长个态度……怎么跟相女婿似的?!参谋长,您醒醒啊,可是刚刚把您残忍杀害的凶手啊!她可是敌军!
再联想到刚刚看到的,宁团长直接俘虏喂饭还怕她噎的个样子,两个兵不由得心里毛毛的——
不道……女飞到底什么来路?
要说喜欢她吧,团长一上来就废她两只胳膊,参谋长个恨劲儿,一看就是牙关紧咬;
要说跟她不熟吧,团长亲自喂饭,参谋长聊唠嗑,样子也不像是对待一个摸进指挥部的蓝军俘虏啊?!
要说有什么一致——就是团长和参谋长都很看重她、很警惕她、甚至对她的防备是前所未有的。
想想就在十分钟以前,个被捆在椅子上的俘虏刚刚解开一只手,就差点一爪子把他们团长的喉管给掐断喽!
么一想,两个兵也都心有戚戚,看宁馥此刻毫无拘束坐在椅子上,怎么看怎么都心里之犯嘀咕。
求助的目光投向在场唯一的首长。
卫参谋长没有多说什么,但他的眼神漫不经心在宁馥大咧咧伸出去的腿上转了一圈。
两个兵又不傻,立刻接到了首长的信号。
——是呀,虽然用不绑手了,不是还有脚吗?!
安排上!
就彬彬有礼有动作利落“请”俘虏将腿收拢,给她捆在了凳子腿上。
宁馥挺老实,为两个兵都带木仓,一个人绑,另一个人的木仓口就对她胸口。
再挨上一下,她也就彻底没戏可唱啦。
宁馥笑了笑,她不在一时一点的“小波折”。她既然来了,坐在,废了两条手臂,就不可白白来一趟。
她只要等一个机。
无机有多么微茫,多么转瞬即逝,她都绝对不让它从自己的指尖溜走。
是她狂妄的自信。
机也终于被她等了。
两个红军警卫连的战士,一个是士官小李,一个是列兵小陈。
小李去帐篷外提水了。已到深夜,帐篷里要烧最后一次热水。
提水大概需要半分钟。
已经足够了。
一旁的卫参谋长在看图,——他虽然现在是个死人了,但不妨碍他琢磨和总结。
小陈毫无觉打了个哈欠。
宁馥猛然站起,在帐篷内活人小陈并“尸体”卫参谋长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塑料扎带崩断,发出“噼啪”一声脆响。
猛虎脱笼。
留在帐篷里的小陈几乎没来得及转念,——他尚且没有概念——宁馥有多么可怕。
而样一个可怕的人,在进入绝境的时候,只爆发出更强悍、更凶猛、更决绝的力量。
下一秒,还是卫参谋长率先反应过来,他嗓子里发出一声暴喝,“开枪!”
“——快开枪!”
卫参谋长的声音瞬间提高,嘶哑尖锐。
情急之下,他根无暇去想自己作为“尸体”是不是够说话,是不是违反了规则。他只凭直觉,发出了必须的警告。
他还没有在一瞬判断出宁馥要做什么,但他道,样的一个人,用样疯狂的方式,要进的,必然是最后时刻的拼死一搏。
他也毫不怀疑,如果现在他们双方所处的是真正的战场、是殊死相搏的敌人,而宁馥是真的被子弹打碎了肩胛废掉了双手,——
她也毫不犹豫一掷生死。
个人的反应、思绪、动作,都在短短的一秒内发生。
原微不可闻的,扎带断裂的一声响,此时振聋发聩如同爆|炸。
爆|炸的中心,已经迅速,带致命的威胁,直击她的目标。
——宁馥整个人腾空跃起,一个既凶且狠的迎面踏就朝列兵小陈跺了过去!
小陈根来不及躲闪。
他的木仓口才刚刚抬起,就觉一股巨力撞在自己身上,仿佛他才是被子|弹击中的个人——
小陈倒飞出去。
他的身体撞到了桌子,势头都没被拦下,直摔在帐篷的边缘,才被厚厚的篷布接住。整个帐篷都跟一阵抖动,震了一样。
他几乎立刻就失去了觉。
帐篷顶上的照明灯大幅度来回摆荡,在一瞬间在不同的人脸上投下不同的光影。
卫参谋长下识往前冲了两步,然后才想起自己已经是没有战斗力的烈士了。
他只眼看,看拼死一搏的猛兽是如何在红军指挥营里,拖出一道道惨烈的血痕来。
他想不通。
帐篷里只有两个警卫连的兵,和他一个已经牺牲的参谋长,宁馥为什么要挑个时刻突然发难?她要拼死,用命再换一个士官?不值。还是说,她还想要从全是红军的营里突围出去?
——她很讲规矩,对付小陈的时候完全没有用手。
可再想对付其他人,只用双腿……恐怕不么容易。
来不及再多想,帐篷外的士官小李已经冲了进来。
然而他的木仓也没机击发。
宁馥从帐篷内摆在门口的窄桌上一跃而下,像锁定猎物的豹子,双腿一剪,已将小李拖入了帐篷里。
里是她单人的绞杀场。
小李的木仓被踢飞出去,女飞一只膝盖顶住他躯干,将他压死在面,另一条腿死死钳压住了他的右手。
在他的左手来得及握拳挥出以前,女飞已经俯下身。
她的牙齿间叼一柄勺子,勺子的边缘抵住了小李的眼窝。
小李松开了手。
女飞吐掉了叼的勺子,仍俯下身,她用牙齿简单粗暴撕开了小李肩膀上的粘扣。
里面是通讯器。
小李不她的举动是什么思,但他看见了一旁卫参谋长骤然震惊的神色。
几秒钟的变化太快,帐篷外面轮岗的兵终于冲进来。
几发子弹从后面打在宁馥身上,帐篷里冒出一阵红色的烟雾。但是已经晚了,太晚了。
在以前,女飞像练习了千百次一样,用下巴调整了通讯器的频段。
她呼叫的是蓝军的指挥中心。
“……北纬32°37″东经118°29″,请空袭炮火覆盖!请空袭炮火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