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守玉把预约向书记到三江见面的消息,反馈给了文强,附带说了杯子的事情。
文强特别强调,你别因为我,搭上你的杯子,那可是你前世的女人。丢女人这种黑锅,最好别让我背。
在文强看来,蓝守玉对瓷器的兴趣,超过对任何一个女子。把瓷器送给别人,等于把他的女人拱手让人。
女人能轻易送吗?如果回答能,那一定与阴谋有关。文强不是阴谋家。在蓝守玉面前,压根他就藏不住任何阴谋。有点见不得人的想法,一从他嘴巴里出来,就大白于天下,浮出局面,沦落为阳谋。
搞阳谋的男人还叫男人吗?阳谋是女人的专利。不管阴谋阳谋,附加在女人身上,都会减弱女人味道。女人味道,对于女人而言,没感觉的,它只是男人的审美专利。
男人更喜欢没有心计的女人,傻乎乎的,摆放在那里,安静,一动不动,像一件瓷品。当你要摆弄她时,她会很善解人意地,在你手里,转来转去,伸胳膊,叉腿的。
都说美人如玉,在蓝守玉眼里,应该是美瓷如玉。
女人再美,终究经不住时间的对抗。岁月就像一把看不见的利刃,一点点把美丽剥蚀。瓷器却不会,岁月只能增加美瓷的沧桑之美。或者将其打碎。打碎也美丽,美丽被打碎,解析成小块的美丽,以另一种方式保留下来,而未磨灭和丧失。
要让蓝守玉在古瓷和美人之间选择,他将毫无顾虑地选择古瓷。
古玩圈内的朋友似乎都这么看待的。他们不止一次地在蓝守玉的会所里的,看到他一个人在哪里盯着一件瓷器,半天都一动不动。发呆哦。你见过,有哪个男人半天盯着一个女的一动不动吗?如果有,那个男的不是性生理上有啥障碍,就是脑子坏了。
施云说,蓝守玉是典型的恋物僻,属于抑郁症的变种,严重的走火入魔,引发的自恋狂想,就没得救了。
蓝守玉手里摆动的那些瓷器,其实在他眼里就是自己。一个人对于感情痴迷的极端,不对别人,而对自己。一件件美瓷,映照着他的前世和今生。人总对自己的前世和今生,充满好奇。今天的新新小说,一个人可以来回在前世和今生走动,也搞不明白了。想来,年轻人对现实不满,于是对虚拟赋予日常寄托了。
所以,如果真的要让蓝守玉这样有着深度恋物癖的男人,在女人和瓷器之间抛弃谁,真只有一个恐怖的结果
童鞋们,扑街吧……
这可不是说来吓唬人的。接下来,还有类似的一个更大的怪物,“官窑杀手”准确地说“官窑美人杀手”。那是个在情感上处于高度荒芜的男人。他叫齐鲁。他不缺钱和所谓的情感对于不差钱的主,讨论情感的意义要大打折扣。
而蓝守玉呢?
想到了鸠摩罗什,一个试图洁身自好,步步为营,又似乎摇摇欲坠的情感无为者。
很多朋友甚至怀疑蓝守玉有双性恋倾向。传闻而已。
抛弃女人,无非抛弃今生的一个冤家。抛弃那满屋子的瓷器,岂不把前世和今生都抛弃了。抛弃前世,失去根。抛弃来生,连枝丫和树叶都没有了。选择和放弃,又是天生的冤家。真的面对的时候,很多人不知所措。
不知放弃,便不会选择。玩酷的先锋派哲人说的。
蓝守玉不是先锋派的文人。物对于记忆的承载,远甚于人。人,虽然有脑子,会说话,但要看对谁说。一转生,刚说过的,就记不起来的人,满大街都是。满大街的人,在按别人的套路走,像一具具丢了魂的偶,就像早些年的他。还是自己做主的好,想起早就起早,想过夜,就过夜,逍遥日子赛地仙。
就好像现在,他忽然打算把兰花神杯子送人一样。
他在电话里对文强说了句半是开玩笑,半是人生真理:“好东西要大家分享的。美女也是。”
“呵呵,我这个人命硬,我不分享你的女人。除了自己老婆,闻不惯第二个女人的味道。”
“山猪吃不了细糠,一条红苕藤都吃出感情了?说正事,你放心,你文哥的事情,啥时候都放在我蓝某的头版头条的。”
“那是。我俩谁跟谁?屏羌地界,文武双煞。你蓝大师之事,我自然也义不容辞。”
“表态吗?不会让你给我整些乱七八糟的。记到,下次见面的时候,有啥想法,不好说,告诉我,我给施云说,让她和柴总去说。有时候,男人的要求,最好通过女人的嘴巴说出来,男人或许会有兴趣。”
“也没啥要求。只觉得这个吃括号时间太长了点。我也算兢兢业业了。就说办业务吧,这两年也办了几个文物案,尤其这回的窝案,没日没夜,屏羌乃至三江的公安都跟到长了一回脸。再说,干常务,打牌没干过,喝酒少不了,苦劳有一堆吧。按现在的资格,再上个台阶,当个副县长或转正干一把手,排队也该轮到我了。”
“你给我说有鸟用。我又不是你们的组织。亏你在系统蹲守了那么多年,怎么也算快成精的活物吧?”
“不瞒你说,这些年建筑的关系,也有一些。关键时刻,溜得一个个比兔子很快。哎,关系多,不如关系铁。见十面稀松的,不如见一面铁实的。”
“像这道理。这次你得设计好,咋个在未来的书记前,表现表现。”
“愿意听你吩咐。”
放下电话,蓝守玉给施云发了条短信:“一切安排妥当。望能尽早过来。若待向正式到屏羌上任,再聚会,意义就大不如现在了。待复。”
发完短信,他翻出了甜白杯子和兰花杯子,摆在书桌上。一青一白。如果论价值,甜白杯子因为有根冲线,会打折扣。青花杯子,完美无缺。完美无缺的,终再留不住。还好,是送给女士玩。要给了某个男的,比戴了绿帽子还难受。
骨灰级别的玩家有洁癖的。青花杯子,完美无缺。此刻,完美无缺的已成路人。他的眼里,深深烙印甜白碗的那根冲线。
施云的短信很快回来了,大意是:向已答应柴瑶的邀请。这段时间,任职通知还没下,他也闲。到三江市,会先去拜见老领导。再到你处,以棋会友。
以棋会友,貌似很雅致的理由。
蓝守玉朝博古架上看去,上面摆放着两个宋末元初龙泉窑贴花鼓钉盖罐。还好,那对围棋罐子安然无恙。真正割舍不下的宝贝。隐约记得rb人叫“水指”。静嘉堂文库就有一只。前些年,港岛也拍过一只,一百多万元。两件差不多大小,都无盖。rb人讲文人用品,装水的。估计,他们认为这东西本来就没盖子。在没搞到这对宝贝之前,蓝守玉也这么想。那次,上家刚把东西摆上桌面时,他就没氧气吸入了……乖乖,一只都不得了,还一对,且完好无损!后来就研究,认为这东西不是装水的。装水的水盂,如果带个盖子,那不画蛇添足?应该是文人装棋子的罐子。经他这么一研究,价值至少得五百万以上。
博古架上罐子,不能让人给打扰了。他给自己划了根底线。罐子里一黑一白,不是普通的棋子,是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