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阎肇这儿, 生气和上床当然有关系,毕竟他还曾有过完事后,被女人定义是强.奸的体验。
陈美兰刚才的不兴就在脸上, 她又不当时解释, 他当然以她今天晚上不会再过了, 要不然是不会反插门的。
不过那都是过去,也就不提了。
女人只穿着薄毛衣, 混身凉的厉害,裹着被子还在发抖,阎肇把线衣一脱,就把她捂怀里了。
……
事后陈美兰爬了起,先给了阎肇一个传呼机,电话在安在这边, 她拿起电话, 输了个126,等接线员接起,说了句:“请呼1168。”再挂了电话,阎肇手里的传呼机经响了, 窄窄一溜的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家里的电话号码。
“这就是传呼机?”阎肇两只眼睛里满是警惕,还有点戒备:“我听说这玩艺儿一台要两千多, 谁送你的?”
陈美兰握着自己的传呼机继续显摆:“工程别人送我的,放心吧,干净东西。”
才刚干完事, 这男人脸上没有一丁点的温意,还真跟他肩膀上那块金盾很像,一模一样, 满脸戒备。
陈美兰于是又从抽屉里翻了自己的笔记本。
她有记账的习惯,从一开始炒的几笔国债,再到东方集团,秦川集团,一笔笔的进账可都是记好的。
且阎肇最的顾虑应该在于,包工头都去陪人吃饭,喝酒唱歌,但这实是个错误观念。
跟发包方和设计方对接,需要的是一个江湖道,喜欢喝酒,又有点小头脸的人,给个职位就是经理。
这工作,一个月给阎斌一千块钱包干,他抢着干,毕竟他喜欢门四处应酬。
工地上有陈德功,从进料到盯工人,里里外外都能操心妥贴,这个叫监工,也叫工头,上辈子陈德功是给吕靖宇当工头,这方面没让吕靖宇操过一丁点的心。
所以陈德功非常妥贴,可以说没有陈德功,陈美兰就做不了包工头。
发包方,也就是秦川集团的一把手,才是陈美兰需要交际的。
只需要抓住马太太就行了,这叫擒贼擒了王,一声令下就能号令全场。
她也不贪,做完一个工程再接一个,攻完马太太再攻下一个领导不就行了。
当包工头不需要每天准时上下班,还可以照顾孩子呢,有什么不行的?
“工程那一行水特别的深。”阎肇听完陈美兰的长篇,合上了她的账本,了一句。
这可是事后,也是男人最好说话的时候,陈美兰温声说:“那以后我的每一笔账都先报给你听?”
“包括你给人塞的贿赂,回扣,以及好处费?”阎肇挑了一下眉头。
他没从账上查到好处费,并不意味着不存在。
阎肇又不傻,虽说贿赂和好处都属于双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除非政府追查,否则没人会去报案,但贿赂就是犯法!
小狼在那边哼哼唧唧,不是想尿,应该是他半夜发陈美兰不见了,故意哼哼。
陈美兰回自己那边去了,坐起穿衣服了:“那咱们就试试,你能不能挑我的短处。”
至少秦川集团这个工程她不需要给任何人回扣,以后的工程一步一步,她都多活了一辈子了,就不信自己搞不定这些。
“躺下,我那方面需求不,一天顶多一次,再不碰你了。”阎肇突然伸手,把陈美兰掰倒,又往旁边挪了挪,说。
虽说开春了,今天晚上外面有雨加雪,特别冷,陈美兰去要感冒的。
但阎肇这种挽留的方式让陈美兰很不舒服,他从没有主抱过她,他哪怕伸手把她搂怀里,耍个赖皮,说两句好听的话,她也会主留下。
但他就不,非要把话说的硬梆梆的。
“小狼在哭。”陈美兰说。
她心里说:你能不能不要躲那么远,交流不止那一会儿,夫妻间也该有点爱抚什么的吧。
“让他哭。”阎肇冷声说:“哭够自然就停了。”躺在远处,一不,让人想打。
还别说,小狼哭了会儿,始终哭不到妈妈,还真的停了。
阎肇再不吭气,应该是许可了,陈美兰着胆子揪了揪这男人的耳朵,又软又烧,热乎乎的。
阎肇概没想到美兰会去捏他的耳朵,混身一僵,下意识一把抓住她的手,他的眼睛里满是严厉:“工程可以做,但绝对不能踏政策红线,不能违法犯罪。”
虽说话是这个理儿,但陈美兰总归心里有点不舒服,抽回了自己妄想轻薄却被拂开的手,低声问阎肇:“阎队,你知道狗咬称砣的下一句是什么吗?”
阎肇想了想:“好硬嘴?”
陈美兰点了点头:“是啊,好硬的嘴。”他的嘴巴可真硬,死硬死硬的。
虽说就算阎肇极力反对,秦川集团的工程陈美兰要保质保量把它干完,但既然阎肇不反对,那她就可以展开拳脚,不说干一番吧,总替自己攒点钱了。
身在九十年代的暴富浪潮下,不说像周雪琴那样以身涉险去玩风搏浪,给自己攒点家底儿,以后过的宽裕舒适一点总可以吧。
当然,一开始,她以吕靖宇只是自己当初拒绝了他,心里生气,要故意在阎肇面前坏她一水的,只要说通阎肇也就行了。
但第二天一早,陈美兰就又觉,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吕靖宇那家伙,就像粒眼睛里的麦粒肿一样,陈美兰努力的不去关注他,但他总在她的生活里。
今天是周末,又下了雨加雪,几个孩子都在炕上玩儿,一起唱公虾米。
圆圆和小旺配合的特别好,小狼歌词会不多,插不上嘴,不停的抱着杯子喝水,偶尔亲一下他的小哆啦a梦闹钟,嘟着嘴巴,一脸愤恨。
马上考试,俩的必须好好复习功课了,陈美兰勒令他们写字,复习功课。
但俩的才要写字,小狼就会唱一句:“公虾米……”圆圆立刻接:“我亲戚。”
唱歌不行,捣乱第一。
陈美兰要去工地上,就把小狼这个最的不安定分子给带了,给他套皮帽子,套皮手套,了门,她还紧急给这小崽子买了一双绿色的小雨鞋,在路上,小家伙在前面蹦蹦跳跳,见水洼就跳。
突然又停下:“妈妈好久没打我了。”
“你个小坏蛋,妈妈啥时候打过你?”养孩子养到比窦娥还冤,陈美兰好惨。
小狼再跳一下:“下雪,爸爸没寄钱,妈妈一脚把小狼踢进雪坑里啦。”
陈美兰心说那是你的亲妈,你这后妈不指着你爹赚钱,咱有赚钱的新门路。
三岁前的孩子记忆还不成型,也就突然到雨加雪才感慨一下。
等过了四岁,这些事他应该就不记了。
门坐公交车,还要倒两趟车,陈美兰抱着个绵乎乎的团子才不觉冷,但也由衷觉,自己这个包工头再赚点钱,也该买辆车开了。
到了工地上,先到金宝,正在用小推车一袋袋的搬水泥,才十三的孩子,跟陈德功一样,个头,力气,生的很结实,农村放假早,这是放了学帮工的。
“今天别人都没干,你也别干了,回工棚里歇着去。”陈美兰摸了摸孩子给冻僵的耳朵说。
金宝说:“我爸说雪渗进去水泥就废了,别人不干我干,这是咱自己的活。”
也对,他爸凭这工程给他和俩妹妹攒学费呢。
“吧,先进去。”陈美兰把小狼抱了起:“跟小狼玩会儿,小狼,叫哥哥。”
金宝记忆中的小狼破衣烂褛,永远凶巴巴在咬人,可在的小狼穿着棉衣,皮肤白白的,圆丢丢的可爱。
“咦,姑,这孩子不咬人了。”金宝和手指试了一下,发小狼居然亲了他一下,惊奇的说。
这是表兄弟,天生会有亲昵感,小狼揪金宝的耳朵,金宝也拍着他脚上沾脏的鞋子。
才到工棚前,就听见工棚里隐隐的吵架声。
“美兰包工,你凭啥给工人贴钱啊,你傻啊你?你知不知道别的包工头根本就不是这么干的,咱们这么干早晚要赔钱。”是周巧芳,正在跟哥吵架。
金宝习惯了父母吵架,抱着小狼说:“姑你回吧,他们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吵架,烦死人了。”
陈美兰觉不对,她可从没让陈德功贴过一分钱,哥拿的一直是净利润,怎么嫂会说他赔钱?
“嫂,怎么回事,哥给谁贴钱了?”撩起帘子进门,陈美兰问。
别的包工头搭工棚都是破布烂毡,陈美兰这工棚是羊毡的,外面还有一层红白色编织布,雨雪天气,里面生了炉子,太热,陈德功直接光着膀子。
周巧芳跟周母关系好的时候不见美兰,但只要周母打骂她几回,把她从家里赶,她就愿意见美兰了。
她正在烤馍,炖热罐罐茶,洗了茶杯递给陈美兰一杯刚熬的苦茶,特意在里面加了一块冰糖,这才说:“你给李光明一月两块吧,你哥还悄悄贴他一块钱,一个月就是三十块钱,那是三个娃一学期的学费。美兰,你倒没事,但你哥这样倒贴工钱,不早晚把家贴进去。”
“周巧芳,李光明缺钱,你缺钱吗?”陈德功反问。
周巧芳刚想跳起,陈德功立刻说:“不想干就滚,滚回你娘家那个猪窝里去。”
嫂深吸了口气,呜呜咽咽的哭了,周雪琴回这趟,给了周母好多钱,周母拿她和周雪琴一比较,直接把她臭骂门了,她哪还好意思回去。
但虽说嫂也没理,工钱的事却是哥不对。
陈美兰于是说:“哥,工三块,小工两块,这是定好的价格,我当初说过,给李光明两块就是两块,你不能给他三块。”
“他可怜呐。”陈德功说。
周巧芳想张嘴,陈美兰制止了:“跟他一样可怜的人多是,哥,咱不是在搞慈善,且你给他三块,他只能干小工的活,工们知道了会闹腾着涨价,涨了也行,咱们就算一个工涨一块,还有利润,但你叫别的包工头知道了会怎么对付咱们,咱这是在扰乱市场价格,你懂不懂?”
“对对,美兰说对。”周巧芳说:“这几天我见了一个有文化,有经验,原干过包工头的人,人家也是这么说的。”
陈德功给两个女人批评着,闷了会儿,说:“那我跟他说吧。”
“你啊,死脑筋。对了美兰,我给阎肇做了一双鞋,你给他带回去穿?”周巧芳说。
愿意给阎肇做鞋,显然,嫂被周母伤的够彻底。
很多事破不说破,陈美兰接过了鞋子:“谢谢嫂。”
“美兰,咱们隔壁村的吕家庄有个包工头,人家包工就包特别好,一是会压,会扣工人的工资,二是特别会搞关系,前几年工程少,他没赚到啥钱,但在人家重新做工程了,好多老关系都能用起,听说在跑东方集团的一个家属楼,跑下就是二十万的工程,再你哥,一点息没有,净会给人贴钱。”周巧芳以美兰是着自己的,于是又说:“美兰,咱这么搞工程指定要赔钱,要不,嫂给你介绍个人,你把工程转包去算了。”
吕家庄的包工头就只有吕靖宇。
昨天阎肇就提过吕靖宇,今天嫂拐弯抹角,说的还是吕靖宇。
虽说陈美兰还不知道具体况,但显然,吕靖宇不止跟阎肇提过她,还在嫂面前就她的工程指点过江山。
嫂还在,陈德功气的直嗞牙,陈美兰一声冷:“嫂,吕家庄的包工头那么好,要不你去跟着他干吧,我们自己干自己的?”
嫂的僵在脸上:“美兰,我是你好。”
“嫂,你我好我心领了,但我要了哥和金宝的将着想,这工程我非干不可。”陈美兰反唇说。
嫂一回头,陈德功嘴皮子一掀,一个滚字要脱口,金宝抱着小狼,都不她,转身门了。
嫂左右一,儿子丈夫没一个愿意搭理自己的,气的坐到了炉子边儿,重复了一句:“我怎么就里外不是人了我?”
陈美兰再一声冷,对嫂的态度,她永远是,你爱不,没人拦着你。
她带着小狼准备要回家,刚一工地,迎门就碰上公安局的小轿车,司机小刘认识她,正在招手,示意她上前。
陈美兰心说蹭局里的公车坐怕不太好吧。
阎肇在后排坐着,等美兰上了车,解释说:“周末,我去开了个会,正好路过,吧,回家。”
阎肇是到市局开了个会,但早就了,还专门到秦川集团家属区转了一圈,墙上贴的字报一张张都过了,又在工地周围转了一圈。
小刘到了,施工栏的施工方贴的是陈美兰的名,心说,阎队对爱人还是很体贴的嘛,这么操心她的小工程。
不过嫂子也厉害,居然会包工程,算全市第一个女包工头了吧。
领导各有喜好,孙怒涛爱听革命年代的红.歌,比如《打靶归》、《团结就是力量》等,新的赵副局喜欢听《甜蜜蜜》、《小城故事》,阎队的喜好谁都摸不准,但小刘这儿有一首歌,他敢保证,那是只要他放开,领导明天就会竖着拇指夸他。
就是磁带放的有点深,不太好找,他边开车边找。
阎肇的目光在那双布鞋上,接了过,目光暖暖的,低低问了一句:“你做的”
女包工头的挖金手,能给他做这个?
美兰了一下,想这男人还会怎么说。
阎肇说:“多做几双,我喜欢穿布鞋,但外头卖的布鞋质量不好,磨特别快。”
陈美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不是布鞋不行,是城里的水泥地面磨布鞋磨快,三五天就一双,我怕我天天蹲家里做也给你做不过,要不这样,你调农村哪个派所去当个片儿警,哪怕多,土上面磨鞋子也是有限的,到时候我一月给你做一双?”
阎肇转头着陈美兰:……这个办法听起居然挺不错?
陈美兰不服输,眯眯回盯着他。
“梅兰梅兰我爱你,就像兰花的着人迷,梅兰梅兰我爱你,到了梅兰就想到你。”终于,歌被小刘找着了,一放开,他就掰好后视镜,要阎队的脸色。
这可是爱的告白啊。
从津南回津东区,要从盐关村一支队经过。
今天刚下完雨加雪,陈美兰怕小旺忍不住要去玩雪玩泥巴,把院门给没了,但到了这种雨雪天气,孩子就喜欢在外头玩,啪唧啪唧,垃圾场,烂泥堆,他们最爱玩的地儿。
这是一支队的村头,阎肇家那青砖瓦的院子隐在一片雾霭中。
远耸威严。
小刘着瞄了一眼,结果后视镜里阎队两眼杀气。
这又是怎么了,难道说这首歌他都不爱听?
“停车!”阎肇说。
村头几个孩子正在刨泥巴,中有个小胖墩儿撅着屁股,正在卖力的刨着水,他上身是尼龙布加棉内胆做的棉袄,下身是在最流行的喇叭裤,全蘸成了泥猪样儿。
这是吕宝,那个小胖屁股陈美兰特别熟悉。
车一停,陈美兰阎肇整个脸色都不对,再一宝,知道原了。
光荣军属的牌子,盐关村独一户,吕宝给阎肇拆了,正在刨泥巴。
阎肇下车了,步了过去,伸手一把,经把吕宝提起了:“小朋友,你手里拿的这是什么?”
“你家住黄河边啊,管的这么宽?”吕宝一脸横:“那里的穷公安,滚一边去。”
五角星,鲜红的光荣军属四个字,那是阎肇的,他父亲的在首都。
那么一个牌子可不容易拿,要上过战场,要在战火硝烟里滚过的军人才有。
要在文.革年代,贴谁家墙上就是荣誉的象征,一家一月还要多二十斤白米票的,可在它被折弯了,上面沾满了泥浆,歪歪扭扭,像块破铁皮。
阎肇拿过牌子,掏手绢擦干净,折手放到车上,再回去,吕宝嘴里还在骂着什么,一帮孩子正在帮他搭腔。
阎肇弯腰,扬头,在雨雪中认真听了会儿,慢斯条理的伸手,一把拽下了吕宝的裤子,那可是两只铁砂掌啊,孩子在挣扎,他啪的一巴掌经落上去了。
拍完,把吕宝提起又杵到垃圾泥坑里,他往村里去了。
他应该很快就会发,他家给周雪琴和吕靖宇糟蹋成个猪窝了。
吕宝站在原地,咧着嘴,想哭,到陈美兰时停了一下,概是在回想,自己从哪儿见过她。
陈美兰扭头,继续掰着那块铁牌,小狼见她掰不正,自己也伸手帮着掰:“妈妈,小狼力气,小狼。”
陈美兰再不自己上辈子养过的那个小崽子了。
上辈子她也曾掏心掏肺的跟他吵过,骂过,打过,了他的前途哭过。
对他和对圆圆一模一样用过心。
这小崽子长后事业做是挺,事业有成,挺个啤酒肚,猴在她身后天天喊妈,叫的比圆圆还亲昵。
但有一回她和吕靖宇闹离婚,他非但不支持她,还两手插在兜里,着说:“妈,我爸事业有成,还那么年青,再你,一脸褶子,黄脸婆一个,小时候又对我们那么凶,你以我不记仇吗?要不是你做饭好吃,你也确实是个好妈妈,我都要劝他跟你离婚了,你还矫什么呀你?”不是好妈妈,是好保姆。
要真拿她当妈,就该是像小旺一样,哪怕六七岁,衣服自己能洗就洗,家里的活儿能干就干,懂心疼人。
美兰从那以后搬一个人单过,再也没给宝一家做过饭了。
很好,这辈子他不会再记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