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8月8日, 首都,一片欢歌载舞。
奥运幕式在即。
陈美兰和圆圆都有票,那是圆圆辛辛苦苦, 排了好久队才买来的, 但她俩去了啦, 因为圆圆在去年年底负望怀上宝宝了,而且还是双胞胎。
当时医院推算的预产期是8月1号, 但直到8月4号,圆圆才发动,住院。
就在4号当天,在就近的301医院,顺产,生了俩闺女。
俩白白嫩嫩的小闺女啊, 粉雕玉啄的, 长得跟小时候的圆圆一模一样。
在b超这块卡的严,生之前查了性别,过陈美兰最想要的就是俩闺女,她生了女, 女是她一生快乐的源泉,这个结果,她比谁都心。
今天8号, 俩小乖宝宝出生已四天了,圆圆再住院观察一天就以出院了。而一家的奥运门票,因为去了了嘛, 则转给了阎卫夫妻。
这乐坏了阎卫夫妻,特意从西平市赶来,要去看幕式。
一家人到了首都, 在一片堵车和禁行的汪洋海中,徒步奔医院。
进病房的时候,阎卫见走廊里有个男人,对着墙,正在朝自己搧耳光。
心说这怕是个疯子,但定晴一看,那齐松露的老板阎西山嘛。
一头波浪,帅气的老费翔时时抽自己一巴掌。
病房里,小旺在,陈美兰在,阎佩衡也在。
“爸,小旺,美兰。”阎卫笑站说。
阎佩衡点了点头,示意阎卫:“先去洗个手,没洗手准看孩子。”
“好好。”阎卫说着,放下行李,先去卫生间洗手了,等出来,就见阎佩衡已出门,像是要走了。
“爸,我刚来,您怎么就要走了?”阎卫问。
“刚出生的孩子娇贵,围的人多了好,你看会就家,我先家了。”阎佩衡笑着说。
阎卫说:“一会咱一呀,咱打个车。”
“我坐地铁吧,你也坐地铁,今天首都有事,尽量要给国家添乱。”阎佩衡说着,看电梯了,径自走了进去。
都七多的人了,行动生风,步履自如,身体还是很硬朗的。
阎卫目送父亲进了电梯,关了门,转头,也去孩子了。
齐松露和贝贝已在看小宝宝了,阎卫走到陈美兰面前,悄声先问:“圆圆亲爸咋了,我刚进来的时候,看一直在外面抽自己的耳光。”
陈美兰看了病床上的圆圆一,冷笑了一声,没说话。
圆圆坦的说:“因为我生的是闺女,我爸失望了呗。”
阎卫愣了一下,蓦就生气了:“阎西山这个狗脾气,怎么就改了啊?这思想有问题啊,我得批评几句,这个生男生女都一样……”
“别了别了。”圆圆忙说:“二叔,我爸也就闹闹情绪,这几天我住院,宝宝的尿布全是在洗呢,你就别说了,也差点熬坏身体了,真的。”
怜的阎西山,圆圆怀孕之后,给予了小旺高度的赞扬,听说怀的是双胞胎之后,自我盖章,小旺亲出于蓝而胜于蓝,一代更比一代强,这时都稀罕俩子,有一个子就行,毕竟子嘛,传宗接代的东西。
还是闺女好,乖嘛。
以要俩子,要的是龙凤胎,躺着等就行了。
谁知晴天霹雳,圆圆居生了俩闺女。
最近要奥运,阎肇个搞公共安全的,工作忙,来,阎西山作为老丈人,自觉顶上,当时就跟陈美兰说好了,尿布湿,那玩艺着孩子舒服,要尿布,而且要自己洗,为自己的孙子洗尿布。
当,宝宝出生后,看得最多的人是阎西山,夜里人人睡觉,睡,因为胡小眉曾偷孩子的事心有余悸,怕孩子被人偷走,熬天亮的蹲床旁边瞅着。
但也时时要搧自己俩耳光,再瞪小旺一:双胞胎啊,居俩都是闺女。
阎望奇,没出息!
当,这时是会想到,曾陈美兰生的是闺女时,嫌弃的是陈美兰。
那时候从来没想过,生男生女,也有男人的一份子。
在就认为这是小旺的错,没错,就是这么偏心的一个人。
且说。
阎卫来,还有一件事情要说:“对了美兰,前几天老家厅屋的梁上来了一窝燕子,非要在梁上驻窝,赶都赶走,我又没时间收拾,它总弄脏娘的牌位,我就把咱娘的牌位带首都了,搬牌位的时候,你猜我在牌位后面发个啥?”
“啥呀,金银宝贝?”陈美兰问。
阎卫递给陈美兰一个信封,说:“你看看,这有份档案,是是你的?”
档案?
陈美兰自从高中毕业后就成了盲流,哪来的档案。
她接过一个泛黄的,没有封口的信封,打,从中还真抽出一封泛黄的档案来,这得有几年的历史了吧,档案上有她的年龄,籍贯,学历,还有一张黑白照片。
那黑白照片上是个笑眯眯的少女,睛笑的弯弯的,两条辫子,花衬衣,是她是谁?
“这东西你从哪发的?”陈美兰问。
这确实是她的档案,是她18岁进毛纺厂的时候,交到毛纺厂的。
“就在娘的牌位后面卡着呢。”阎卫说着,看看表说:“行了,我也该家了,我还带着咱娘的牌位呢,拿去让咱爸收着去。”
齐松露也说:“你先照顾孩子,我估计今天车堵的厉害,我得坐地铁去看幕式,要早点去,赶趟了。”
小旺身去送人了。
圆圆看病房里没人,孩子吧唧着嘴巴,得来给小宝宝喂奶。
陈美兰拿着信封到了阳台上,蓦想明白过来是怎么事了。
这份档案,本来是寄给熊炮的,但是陈美兰和熊炮没成,档案就到了阎肇手里,按理,既婚事作废,档案就该销毁的,阎肇没有销毁,一直留着,应该是在一支队盖新房的时候,就放到一支队的家里头了吧。
估计自己也早就忘记了吧。
否则的话这东西,就应该交给她呀。
当年照一张相那么珍贵,陈美兰家穷,18岁之前没照过照片。
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张照片呢。
真是万万没想到,近三年后,兜兜转转,照片又到了她手中。
陈美兰掏出手机,准备给阎肇打个电话,但想想又算了。
当国家有奥运这种型赛事,压力最的就是公安系统了,整个公安系统,小到协警到交警再到片警,到各个分局的局长,厅级,部级领导,无一是头上顶着正在沸腾的高压锅,忙的交。
而阎肇,虽说已四多岁的人了,但在单位,还是年青人,小伙子。
而且一直主管缉察,这种时候要各方协调,四处跑,就更忙了。
这段时间,阎肇已很久没过家了,陈美兰也很有默契,除了圆圆生孩子那天,打电话给报了个喜之外,就没有打电话干扰过。
算了吧,打扰了,等忙完,再跟讲吧。
陈美兰收档案,装进信封里,刚准备帮圆圆抱孩子去,手机一响,阎肇居给她打电话了。
她于是接了来。
电话里,阎肇说:“美兰,幕式马上就要始了,我刚刚去了趟特种兵部队,特别累,部长过来接班了,让我家休息一下,你也赶紧家,帮我做口饭,我得吃顿饭,再睡一觉。”
就算是任务中的一个截点又一个截点,幕式是奥运会是特别重要的一环。
今天晚上,幕式正式始,阎肇的工作,就算阶段性的,能喘口气了。
陈美兰本来想问问,阎肇为啥来看看小宝宝的。
犹豫了一下,又没问。
在人的手机都是有彩信功能的,发一条两块钱,宝宝刚出生,陈美兰就给阎肇拍了两张彩信发过去,阎肇给陈美兰了一条:记得得一天多发几次,我要看。
于是每一天,陈美兰都要拍两张彩照给阎肇发过去。
肯定也想第一时间来医院看看孩子,毕竟于小女孩,比男孩偏爱多了,更何况这俩小宝宝还是的孙子呢。
但提都提来医院,只想睡觉,倒是一把年纪了还有啥坏想法,而是确实累坏了,得好好休息一下。
阎肇有个毛病,陈美兰要陪着,就睡踏实。
原来在国外的时候,说得最多的总是说自己晚上虽睡了,但没休息好。
而国后,在宾馆睡了一晚上,自己的话说,虽折腾了半晚上,但概是因为搂着陈美兰睡的,神清气爽。
从那以后,阎肇要工作累了,就得搂着陈美兰睡一觉。
医院里有小旺和阎西山,尤其是阎西山,毕竟是闺女生孩子,从冲奶粉到洗尿布,给孩子拍嗝,学的比小旺好多了,就连护士都在夸,说从来没见过像一样优秀的外公。
有照顾圆圆,陈美兰能放心,听阎肇语气里都透着疲惫,就赶紧家了。
从301医院到家,距离多远,走去就行了。
下电梯的时候有俩女的跟陈美兰一等电梯,其中一个个头高一点的,戴着帽子,墨镜,口罩,夏天的,穿一件长款风衣,还特意把领子竖了来。
她额头上有好几道抓痕,脸上也有明显的淤青,时时的瞟陈美兰一,跟贼盯人似的,一脸警惕。
电梯了,陈美兰进了电梯,她俩也进来了。
那女孩躲在另一个女孩身后,戴着墨镜,一直在悄悄打量陈美兰。
等下电梯时,她抢先一步,捂着肚子低着头,快速走了。
说来算巧,但其实也并非巧合。
那个戴墨镜,脸上有伤的女孩,陈美兰认识,她正是陈美兰上辈子的继女吕二妞,也是这辈子在华国扑腾了好多年,还算人人认识的女明星,吕菲。
比上辈子有个有钱的老爹铺路,吕菲能星途璀璨,这辈子她虽也整容了,有段时间还踩挤,抵毁圆圆的方式小火了一把,但是后来她的星途并顺利。
就算一种反噬吧,随着圆圆考上清华,全国上下,各媒体闻风报道,夸圆圆是新青年的模范。后来圆圆进了生研,又恰逢非典让人注意到生物工程,疫苗研发等问题的重要性,以,媒体只要提圆圆,从吝赞美之词。反之,吕菲则无人被提及,慢慢的,热度就降下去了。
之后吕菲参演了几部电影电视剧,但都温火。
过前段时间,在一个电影节的晚会上,她以只差把俩眯眯露出来的礼服惊艳全场,再加上她前些年有基础,最近一段时间,她又慢慢翻红来了。
而她之以来301医院,因为陈美兰最近几天一直在301,而且认识她,虽说她瞒得紧,但陈美兰从病历本上看到原因了。
她,是来做流产的。
军区医院和当红明星,按理来说扯上关系。
但是作为名人,吕菲选择来301做流产,在陈美兰看来,是个明智的选择。
因为在别的医院,吕菲这种名人很容易被认出来,但301医院管理严格,而且来看病的多是军人和军属,纪律性强,没人会乱拍照,也没人会乱传绯闻。
至于吕菲怀的孩子是谁的,又为什么要打胎。
巧了,昨天陈美兰上厕的时候,在厕,恰好听到吕菲在打电话,于是听到了一些原委。
却原来,吕菲最近傍上了一个比较有名的导演,后怀了对方的孩子,而后,她本来是想携子逼宫,取代正房的。
谁知对方的正房有□□背景,人也特别有心机,闷哼的,对方知道从哪里,非但搞到了吕菲穿着和服拍的辱华照片,而且还从日本淘到一些,吕菲在日本的时候,被人诱骗,拍的裸.照。
后原配带着这些东西上门,堵着吕菲,亲手揍了她一顿,而后勒令她把胎打了去,并且威胁吕菲,再敢轻举妄动,自己就曝光她的裸.照和辱华照片。
怜吕菲在娱乐圈停的扑腾,但总是在要红的时候,就要遇点波折。
裸.照那种东西,即在被曝出来,能保证一辈子曝出来吗?
而且她一流产,手里的筹码就没了,导演的妻子,还知道会怎么收拾她呢。
吕菲估计也是怕陈美兰看到自己,会说出去,刚才才那么躲躲闪闪的。
但陈美兰也过一笑就走了。
过家的路上,她心里难免觉得唏嘘。
同一时间,上辈子做过姐妹的俩女孩,圆圆在生孩子,有父母,丈夫陪着,虽说她最终没有像二妞一样在演艺圈赚把的金钱,出名出风头。
她拥有最简单,也最平实的幸福。
反观二妞,成名了,钱赚的肯定也少,如今依在择手段的,为了出名而奋斗,但连打个胎都要偷偷摸摸,其幸福感又有多少呢?
只能说,人和人追求的方向一样,得到的报,也就一样吧。
到家,正好阎肇的车也到了。
在的规格待遇提上去了,公车都是奥迪了。
但工作也更忙了。
下了车,阎肇胡子拉茬的,脸色看来特别差。
这段时间太忙,都四多的人了,人人都在发胖,就,非但胖来,而且一直在瘦,眶都陷进去了。
家里有吃的,给圆圆煲的猪脚汤,牛肉汤,冰箱里有和好的面,拿出来先晾着,洗菜热锅的功夫,面就醒了,等锅一,啪一声扯进去,一碗油泼面,再热一盘子的烂乎的牛肉,拌个洋葱木耳,外面的山珍海味也比得这一口。
陈美兰做饭的时候,阎肇已把澡洗了。
等她把饭端出来,阎肇是抢了碗过去的,举筷子就刨。
陈美兰边吃边问:“今天幕式,你是有坐位的嘛,我听说你的坐位跟.领导还靠得很近,你怎么去参加啊,票呢,你让给别人了?”
阎肇眉头都抬,狼吞虎嚼:“齐征在朝阳分局干得错,小伙子年龄也到了,该升职了,有机会,就让见见领.导,我把我的坐位让给了。”
今天的幕式,有很多领.导去。
而公安系统的人,是领导今天要见一见,并且聊一聊,过问一下的人。
这种机会,别人都是削尖了脑袋挤都挤进去。
但阎肇,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齐征,那个更年青,也更优秀的人。
“那你呢,你难道就想升职?”陈美兰反问。
阎肇已把一碗面刨完了,犹还觉得够,但是马上就要睡觉,吃太饱了也行,一脸无谓的拿着碗进了厨房,边洗边涮,说:“我事业有成,孙齐全,最重要的事情是升官,是该家,多陪陪你。”
阎肇目前是个处级,才四多岁,要往上升,年龄,空间都特别。
但阎肇自己想。
的话说,看得到自己的长处,也看得到自己的短处。
是个执行能力特别强的人,但同时,也是一个里容得沙子的人。
这种性格的人,就愿意当太的领导,因为领导太,顾忌太多,在任何事情上就会瞻前顾后,就无法像在一样,当个留情面的活阎王。
以于来说,工作干得特别顺手,至于升升职,于是随缘,有机会,更愿意让给后辈。
刷了个牙,阎肇说:“睡觉吧,我凌晨三点就得来,还得去会。”
这榆木脑袋吗,凌晨三点,别人见完领导都家了。
又要跑去工作。
过陈美兰也只是瞪阎肇一,她自己在医院忙了几天,也熬坏了,今天晚上奥运幕式,按理来说全国观众一在看。
但算了,休息要紧,俩口子就齐齐躺床上了。
陈美兰一躺下,突想件事来,自己那张档案表,阎卫从西平市带来了,她想翻出来给阎肇看看。
过才准备翻身来,阎肇伸手,紧搂了她一下,呼吸已匀称了。
这男人,过喘气的功夫,已睡着了?
看阎肇脸色蜡黄的厉害,陈美兰心中突了一念,心说怕会,这段时间太累,身体给累垮了吧?
陈美兰上辈子听说过一个词,叫‘过劳’,据说人在特别辛苦的,连续工作过多天后,太疲惫的话,那怕身体本身没有毛病,也会因为过度劳累而猝的。
阎肇为人自律,一直没有松懈过锻炼,身体年年体检都没任何毛病。
但别这段时间,给过度劳累了吧?
陈美兰心里担心,但因为丈夫沉沉睡着,怕自己惊动了,会让更疲惫,以敢惊动,索性坐了来,听着窗外嘈杂的声音,握着阎肇的手,就这样静静的坐着,守着。
看就是八点了。
突,空中传来礼花轰鸣的声音,一只巨的礼花于半空中炸,仿佛一只人的脚。
火光映在阎肇的脸上,于梦中,突轻轻呓语了声:“娘!”
阎肇曾跟陈美兰说过,自从苏文去世后,虽说特别思念,但从来没有梦到过苏文的音容相貌,一次都没有。
于梦中喊娘,阎肇该会是梦到苏文了吧。
陈美兰握紧丈夫的手,靠上的肩膀,轻轻拍了一下,说:“我在呢。”
“娘!”阎肇嗓音压得低低的,又喊了一声。
是的,自从84年苏文去世,迄今为止,整整24年了。
仅阎肇没有梦到过娘的模样,阎卫也总念叨,说约是因为娘恨自己,从来没有去过的梦中,就阎佩衡,也从来没有梦到过妻子。
但今夜,在漫天的礼花声中,于半梦半醒中,阎肇赫看到苏文穿着她平常穿的,那件襟的碎花袄子,头上挽的是发髻,笑眯眯的,就站在窗外,伸手招着,仿佛在唤:“小肇,娘的乖娃!”
于每一个人,母亲都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于阎肇尤其是。
毫犹豫的爬了来,跃出窗子,奔到了娘的身边。
仔细的看着娘,吃惊于娘看来是那么的年青,好看,头发一如往常,梳的整整齐齐,衣服有了淡淡的颜色,那是因为在,她的手劲够,搓掉的汗渍。
而娘身上的味道,就像山泉,青草一样,湿辘辘的,又格外清新,她身上永远是那股味道。
阎肇知道这是个梦,也知道自己有很多年没有见过娘了。
望着娘,张嘴却说出话来,又喊了一声:“娘!”
这时天空又炸出一个巨的脚印,映的夜空五彩斑斓。
那是奥运场馆中,幕式的主题之一。
幕式的导演曾洋洋洒洒的,跟阎肇讲过这个概念,也曾进行过小型的预演,以阎肇知道,此时幕式要始了,那些脚印一个又一个的,是朝着奥运场馆的方向去的。
那巨的脚印在天上走,苏文转身也走。
阎肇跟着她,也在走。
已有很多年没有见过娘了,跑的有点急,想追上娘,想紧紧搂着娘,就像那从火车站,送别顾霄后来的时候一样,明知道自己留下娘是错的,依愿意放她。
“娘。”又喊了一声。
场景在一瞬间变了,这应该是个录音棚,有个三多岁的男人,站在一面玻璃幕墙外面,头戴耳机,闭,侧耳,听着什么,一只手在慢慢打着节拍。
阎肇看了好久,才认出来那是老阎家的孙子麦克。
苏文的襟,碎花袄子,以及她挽的发髻,于这个场合是那么的格格入。
她唇噙着笑,看了会,头看了阎肇一,仿佛在说:“是个好孩子啊。”
非典毁了麦克的肺,无法再唱歌了,过一场非典,以及在非典中,来自小狼的打击,在打废麦克的同时,也打醒了,没有再执著于唱歌,而是转型,尝试着去谱曲,填词,制作音乐了。
而于制作音乐方面,的天赋比唱歌更高,以在,在香港是个小有名气的摇滚音乐制作人。
过跟别的几个兄弟关系怎么好,很少联络约翰和jim,小旺。
但能自立,有工作,有收入,没有太多的良癖好,就算是个好孩子了。
阎肇也是这么想的。
突,场景又变了。
这是某个医院的手术室门口,一个男人身着无菌手术衣,戴着白色口罩,手背扶着鼻梁上滑落的镜,飞速走了过来,阎肇怕要撞上苏文,拨步上前想要阻拦,却见这个高的年青人从苏文身体上一穿而过,进了手术室。
这是约翰,自从学医毕业后,就一直在协和医院工作。
是目前肿瘤科最年青,但技术最精湛的专科医生。
此时当是半夜了吧,但还有手术,还得进手术室,忙着做手术。
苏文头,依旧抿唇笑着,仿佛在说:“这也是个好孩子啊。”
是啊,年青,帅气,同时又医术精湛,谁说约翰是好孩子?
苏文继续往前走,阎肇紧随其后。
依旧是在医院里,妇产科的病房里,突,一声孩子奶奶的,哼奶声,让阎肇的心都要化了,这是圆圆住的病房,她生了宝宝,也是在医院里。
病房里,阎西山和小旺在给两个小宝宝喂奶,圆圆在病床上安静的躺着。
从手法看,小旺还很生疏,但也已是个父亲了,从的神中就以看出对孩子的爱来。
趁着阎西山注意的时候,亲了一下宝宝,阎西山想亲的时候,就得踹一脚,让亲,阎西山愤愤平,抱着宝宝轻轻的,在病房里走动着,拍嗝。
苏文笑着看了很久,概在想自己年青的时候,带孩子的历吧。
转过头,再对着阎肇笑了笑,她的神仿佛在说:“你爸年青的时候,也是这样抱你的。”
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头,里饱含着眷恋和舍的再看了一。
终于还是转身,又走了。
这是奥运会幕式的会场上,舞台上,jim在拉小提琴,这是一曲钢琴和小提琴的合奏,整个会场,人山人海,声如洪浪。
苏文当能看见,也能听见,过她是来看这一切,属于这个时代的,属于盛世的繁华和热闹的。
她的目光在搜寻,找到jim之后,就静静的看着,当,并没有因为jim站在灯红酒绿的舞台上,因为是个成功的艺术家,就会对有格外的青睐。
她的神跟看约翰,看小旺时一模一样,她的目光中,只有一个祖母对于孙辈的爱,而在音乐声最为澎湃的,引得全场屏息的,高潮的瞬间,她悄转身,离了。
小狼在体育馆外,站在一列列,挺拨如松的特种兵之中。
的皮肤还是那么黝黑,黑到,脸上甚至能映出天空闪耀着的,炫目的灯光。
两只明亮的睛注射着夜空,整个夜空中,五彩斑斓,停变化的灯光,倒映在的两只眸之中。
这是8月的首都,穿衣服都能汗流颊背的日子,但和有的战士一样,穿着厚厚的特勤服,还佩着实弹,混身上下,武装到了牙齿。
是血肉之躯的人啊,而八月,是那么的热啊,汗水一滴滴的,从的额头滚落,而,睛一眨眨,依旧注视着夜空的某个方向。
那个方向有报警提示灯,当灯是绿色,就会原地待命,当灯变成黄色,就要始准备,如果灯变成红色,是紧急行动。
当,最好的结果是这一整夜灯都要变颜色,要有任务。
那就证明今夜,整个首都安全度过。
苏文在这站了很久很久,久久的看着她唯一一个,穿了绿军装的孙子。
站在人群中,的鼻梁是那么挺拨,就像颗松树一样,一动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阎肇站在母亲的身边,一直在望着母亲。
以为母亲对于孙子的爱没有偏见,但显,是有的。
因为望着小狼,里是满满的欣慰和爱,如果能,她应该想伸手抚抚孩子,擦擦孩子额头上停滚落的汗,把抱在怀里拍一拍的。
她能,她做到。
于是她就只能久久的站着,站在那,温柔的看着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人生都有尽头,何况是梦。
终于,苏文转身走了。
这,她又了一级家属院,要往高层去。
此时奥运幕式刚刚散场,阎肇觉得,娘是要去看小贝贝的,那是她最小的孙女,阎肇还想跟着,苏文头,但神仿佛在问:“乖娃,你要跟娘走吗?”
于每个人,母亲都是生命中最重要,独一无二的角色。
当母亲问你要要跟我走时,没有一个孩子会选择拒绝。
阎肇拨步� ��往前走了一步,却见母亲的神在一瞬间变得异常悲悯。
她一脸悲悯的望着,神依在询问:“乖娃,你要跟娘走吗?”
阎肇突就停下了。
突意识到,自己是在梦中,而灵魂,于身体是分离的。
娘早就去世了,娘和,一个在阴,一个在阳,要跟着苏文走了,岂就要离人世?
此时的阎肇,记得父亲,记得女,记得世间万事万物,却于混沌中,突想的妻子,陈美兰。
此生爱钱,爱山珍海味,爱任何享受,于衣食住行,淡泊就好,从来没有在任何事情上,有过贪欲,执恋。
那是因为从小听苏文读,讲佛故事,于世道看得很透彻。
但唯独有一点执恋,这辈子,改了。
那是在当兵的时候,有一天,熊炮拿着一纸档案,呼小叫的来找,拍着那张档案,指着自己的脸说:“连长,你快看,这个女同志她嫌我黑把我给拒绝了,我服,快给我请假,我要去找她问个清楚,让她怼近了看看,看我到底黑黑。”
那是阎肇头一看到陈美兰的照片。
毕竟人姑娘主动拒绝,能让熊炮去骚扰人姑娘,以,那纸档案收走了,熊炮,给一脚踹进了禁闭室,关了三天禁闭。
之后,本来档案该要销毁的。
阎肇每想要伸手撕掉的时候,看看照片上那个笑眯眯的女孩子就会犹豫。
于是把那份档案收了来。
男当婚,女当嫁,家相亲的时候,把那份档案放在了苏文装钱的匣子里,就再也没有动过,更没有碰过。
而在苏文逝世后,整理遗物的时候,本来,已跟周雪琴结婚了。
按理,就该把那东西烧掉,或者销毁掉的。
但阎肇没有,看着照片上那个笑眯眯的女孩子,终归是忍心。
也知道为什么,犹豫了良久,把它放在了苏文牌位的后面。
而后,就是在陈家村的见面了。
陈美兰一直以为,阎肇是因为阎星才娶得她。
但她知道,如果是她,会结婚的。
阎肇从小听惯了佛,于一切都能看淡,此生若还有执恋,舍,放下,那就是她,就是陈美兰,以放下孩子,放下权力,工作,放下一切,但唯独放下陈美兰。
即要,也忍先离她而去。
因为没有的照顾,放心她一个人呆在这个世界上。
从88年相亲见面,到在,整整二年了,于阎肇来说仿佛过转。
最近一段时间太忙,至少有半个月,没跟陈美兰躺在一张床上好好聊一聊了,想念母亲,想见母亲,想永远跟娘呆在一。
但是哪怕忘记了有,在记得娘的同时,就会记得陈美兰。
千里相送,终有一别,孩子终是要离娘的。
阎肇于迷途中猛惊觉,发自己该家,去找陈美兰了。
但此时的双脚仿佛陷入泥潭中一般,却怎么也拨动。
而就在这时,苏文突伸手,推了一把,阎肇于梦中猛惊醒了过来。
今夜的首都是个无眠之夜。
阎肇醒来,最先感觉到的是陈美兰的手,紧紧握着的手。
睁睛,陈美兰就坐在身侧,窗外的月光洒在她脸上,她两只眸子跟月光一样温柔,明亮,静静的望着,一眨眨的。
自从圆圆生孩子,她一直在医院,也有两三天没合过了,却一直没睡,就这么守着?
“累坏了吧,你怎么睡会?”阎肇问。
陈美兰缓缓伏下.身子,长吁了口气,攀上阎肇的胸膛,没有说话。
从八点始到在,凌晨两点了,阎肇这一觉睡了六个小时。
这六个小时睡的一点都安稳,嘴里喃喃有语,时时就要喊一声娘。
苏文已去了二多年了,阎肇是个四多岁的男人,一个劲喊娘,试问,陈美兰能怕吗?
因为突想到‘过劳’几个字,自己吓自己,她给吓的没敢闭睛。
外面家家户户放的都是奥运会幕式,左邻右舍,电视的声音源源断的传来,陈美兰握着阎肇的手,怕休息够,敢吵醒,又怕于梦中突有个三长两短,于外面的热闹一丝一毫没有听在耳朵里说,还差点把自己给吓。
她甚至想,万一要是阎肇了,她该怎么办。
小旺成家了,有自己的家庭,小狼以自己独立生活。
她虽有事业,也有钱,要没了阎肇,她一个人,就又跟上辈子一样,成孤家寡人了吗?
再好吃的饭,自己一个人吃,只会索无味。
去再多的地方,再好看的风景,只有她一个人看在里,又有什么意思。
上辈子陈美兰孤独成了习惯,更喜欢一个人呆着。
这辈子二年的陪伴,哪怕于路上看见个爱的孩子,陈美兰也习惯于摇摇阎肇的手,让看一看,听到,或者看到什么笑的事情,总觉得要家跟阎肇聊一聊,才会觉得有意思。
总是夫妻一做饭,一洗碗,一洗澡,一躺到床上。
阎肇会把她要的霜,晚霜,瓶瓶罐罐,一样样给她摆过来,先后顺序,比她还清楚。
她一直很忙,工作忙,生活上也忙,但因为阎肇的细心,体贴,这二年,虽说她干了很多事情,她从来没有觉得累过。
要蓦之间只剩自己一个人,陈美兰想都敢想,她怕自己会疯掉。
刚才,一度阎肇是没了呼吸的。
那一刻陈美兰握着的手,也屏着呼吸,闭气多久,陈美兰就屏息了多久。
直到刚才,猛一口气吸进去,陈美兰也才一个喘气。
这六个小时,于这个城市里有人来说,是一场视觉与听觉的盛宴,是能留存在忆里的,一个格外美好夜晚。
而于她来说,却是历了一场生。
只是她敢说出来罢了。
她心有余悸,她累坏了,她此刻只想拥着丈夫,静静的躺着。
“渴了吧,我去给你倒杯水。”阎肇说着,坐了来,看卧室的窗户是着的,又把窗户关上,打了空调:“快睡吧。”
“好。”陈美兰说着,钻被窝里了。
阎肇倒了水进来,又说:“我刚才梦见我娘了,我一直醒过来,她推了我一把,我就醒了。”说着,把自己刚才做的梦,一股脑讲给了陈美兰听。
陈美兰边喝水,边听阎肇讲,喝完又钻被窝里躺下了,拍拍被窝说:“你那是太累了,累极了才会做梦的,今晚就别去上班了,好好睡一觉吧。”
最近忙坏了,估计真的到濒临‘过劳’的地步了吧。
苏文推了阎肇一把,是是意味着,她又把子推了她的身边?
仿如劫后余生。
陈美兰觉得在此刻,小旺和小狼,圆圆,陈德功,有于她来说至亲的人加来,都及阎肇更重要。
什么是爱情,是电视里的你我活,这个男人活着,陪伴着她,于陈美兰,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爱情。
这,俩口子刚躺床上,突,阎肇的手机响了。
陈美兰立刻抢了过来:“估计是你单位打来的,我替你接,给你请个假吧,继续睡觉。”
阎肇瞄了一,看来电是阎卫的号码,突之间意识到了什么。
立刻坐了来:“好,老爷子怕是去了。”
“能吧,老爷子身体健康着呢,怎么能会去?”陈美兰下意识说。
今天白天阎佩衡还去了趟医院,挨个把的俩曾孙女看了又看。
还跟小旺传授了很多带孩子的小知识。
讲了很多自己小时候带阎肇兄弟的趣事。
后,为了给首都的交通增添压力,是自己坐着地铁的家。
身体很硬朗,腰弯背躬,体检的时候除了心脏功能差点,也没别的毛病,怎么能这么快就走?
陈美兰相信,想让阎肇再多睡会。
但阎肇翻身来,就往高层赶。
此时心里,已隐隐的,猜到什么了。
俩口子上了高层,家里的门是着的,灯火通明,阎卫和齐松露都在卧室里,看阎肇夫妻进来,阎卫泣成声,好半天,才说了句:“是我的错,娘的牌位,我该带到首都来的。”
齐松露也语无伦次的说:“主要是来了一窝燕子,总往娘的牌位上扑腾,我住一支队,没办法,只好抱来,谁知道就那个牌位,把咱爸给刺激着了。”
阎肇夫妻进了卧室,就见阎佩衡穿着最老的那套,洗的泛白的五六式军装,戴着当连长时戴的帽子,躺在床上,双手搭在胸前,嘴角含笑。
果是个已去了的样子。
而另一个枕头上,赫赫放着苏文的牌位。
“是你的错,打电话给殡仪馆准备办丧事吧。”阎肇拍拍二哥的肩膀,说。
在阎肇看来,这一切确实是阎卫的错。
二多年了,苏文的牌位放在一支队的堂屋里,无风无雨,岁月静好。
直到这段时间才有燕子扑腾,那是冥冥中,她自己想来首都,想来找阎佩衡。
也许在历了四多年后,她终于原谅了丈夫。
也许她从来就没有责怨过丈夫。
曾,她默默担下了女之的有过失,如今,丈夫在人间的年限到了,牌位是她的信物,她来人间一趟,看看自己的孙。
最主要的目的是来接走丈夫。
事实上,阎佩衡等这一刻也等的久了吧。
生于乱时,七八岁就在当游击队员,解放后响应国家号召,一生都在为了建设新华国的目标而奋斗,而昨夜,整个首都,一片欢歌笑语,一片欢乐的海洋,也曾矗立窗前,看了烟火,看了这盛世的华彩流光,继而洗了个澡,把妻子的牌位摆在自己的枕头边,后笑着入眠,就是在等着妻子来接。
那个约定,在年青的时候就约好了。
等国家富裕了,等一切安定了,就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一,再分。
如今终于以在一了,并且永远在分。
以阎佩衡才会笑的那么安详,从容的,离人世。
有阎卫打理丧事,阎肇就管太多。
转到客厅,电视机还着,陈美兰坐在沙发上,概是因为太困,睡着了。
把她抱了来,抱进另一个卧室,放到床上,握着妻子的手,定定坐着。
当因为太过疲惫而差点猝时,妻子没有松的手。
也正是因为她一直握着的手,才挣扎着活了过来。
往后余生,妻子的手,也绝会松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