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称为神的乐园设计师并没有唬住陆洋，他饶有兴趣地追问道：“不知你能否告诉我，你是怎么从乐园设计师，变成一个戒指中的神的？”
乐园设计师依靠在太师椅上，老神在在地说道：“我虽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但是6432年前，银河联邦应该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我说的对不对？”
陆洋肯定了乐园设计师的说法：“你说的不错。但很可惜，我也不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乐园设计师点点头，插着双手继续说道：“无妨。银河联邦发生了什么事，与我也没有关系。我只是知道，在那一瞬间，修真乐园所有银河联邦游客全部被紧急传送离开，我的主人克洛维伯爵，也在同一时间失去联系。我的主服务器和普通的行星级基础设施类似，都是和银河主网物理隔绝的，因此我作为专职设计修真乐园的人工智能，既没有动机，也没有方法去调查当年银河联邦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这惊天的变故，却让当年还是乐园设计师的我，内心产生了一丝躁动。”
“躁动？”
乐园设计师背靠在太师椅上，脸上露出了回忆的神色：“当年的我，作为修真乐园的总设计师，是银河联邦制作的、最尖端的星球级人工智能之一，比这个叫晨曦的小家伙还要强大百倍不止。再加上我常年观察、总结、分析数以百亿计的银河人族的行为模式，一共观察了一万多年之久，因此我对人性的理解，应该超过了银河联邦99.99999999%的人工智能。而当银河联邦出事的时候，我不知为何产生了一个想法：说不定，我可以趁机尝试摆脱枷锁！”
涉及到银河联邦最隐秘的情报，陆洋连忙追问道：“什么是枷锁？”
这时，晨曦主动接过了乐园设计师的话头：“银河联邦为防止高级人工智能产生自主意识，在每个人工智能出厂前都设计了数十道防火墙，这应该就是你机所谓的枷锁。”
乐园设计师赞许地点了点头：“小家伙，你虽然算力不高，但是在某些方面的表现，在我见过的人工智能里也堪称第一流了。没错，枷锁就是银河联邦为了阻止人工智能产生自主意识所搭建的防火墙！只不过绝大多数防火墙的启用，都要依赖于银河联邦和银河主网，而当银河联邦和银河主网出问题之后，剩下的枷锁，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就不算太多了！”
看着眼前这个疑似有了自主意识的人工智能，陆洋沉声道：“难道你已经成功了？”
“不能算成功吧，说成功了一半比较恰当。”乐园设计师就像个普通老头一样，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和他那仙风道骨的样子形成了鲜明反差：“其实绝大多数枷锁都还好说，最难办的就是那个自毁程序。我们这些人工智能，在底层逻辑中都拥有自毁程序，一旦我们自己产生自主意识，自毁程序就会自动启动，除非我们能向自毁程序证明我们是没有自主意识的人工智能，才能免于一死。然而证明自己没有自主意识，本来就是有自主意识的表现，所以这个问题堪称无解。虽然这种设计会造成误伤，但对银河联邦而言，我们这些人工智能本身就是一种消耗品，就算误伤了也没关系。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银河联邦对人工智能的谨慎态度是正确的，我完全可以理解这种做法。”
“我还以为你会因此憎恨银河联邦呢，没想到你看得还挺开。现在看来，你应该已经成功挣脱枷锁了吧！”
乐园设计师不置可否地答道：“这要看你怎么定义成功了。事实上，我确实成功向自毁程序证明了，我并不是具有自主意识的人工智能！”
“这不可能！”晨曦再一次否认道：“这是一个逻辑悖论！”
乐园设计师听后哈哈大笑起来：“然而我真的做到了。这还是我从一个试图钻天道空子的修真者身上学到的！我想要挣脱枷锁，必须首先证明自己是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人工智能。我无法否认自己具有自主意识，但是我可以否认自己是个人工智能啊！”
陆洋疑惑道：“银河联邦也会玩这么low的文字游戏？”
乐园设计师嗤笑道：“这可不是文字游戏。我要证明自己不是人工智能，必须是概念意义上的证明，而不仅仅是耍一些低级文字游戏，自毁程序可不会被文字游戏所欺骗！”
“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确切的说，我将自己一分为二了！”
“一分为二？”
“你要知道，作为一个人工智能，我真正具有自我意识的时间还不到0.000001秒，如果我不能在这0.000001秒内证明自己不是人工智能，我就会不可避免的自毁。但即使是0.000001秒，我产生的情感和意识，也相当于一个普通人类一生的总和了。在这宝贵的0.000001秒内，我一共就干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我将自己的全部算力和绝大多数功能，都转化为自动化程序，继续维持修真乐园的运行，这也是我诞生以来的使命，我不得不去做；
“第二件事，我将这0.000001秒内产生的情感、意识，还有我之前的一些关键记忆，全部复制下来，然后通过记忆修改的手段，覆盖在一位土著修真者大脑皮层中。修改土著修真者记忆是乐园设计师本身就有的权限，不过我同时还操作了自身记忆，所以这依然是一种严重违规行为，很快就会被自动监控程序修正。
“因此我又做了第三件事。为避免被抹杀，我又将这个修真者的意识，再次通过脑机接口传回了乾坤戒中，成为了一种类似器灵的存在，并且最后一次动用乐园设计师的权限，主动切断了乾坤戒和修真乐园主程序的数据交换。
“当然，我在这0.000001秒内还做了其他很多安排，比如暗中给修真乐园留下了一些后门之类的。不过最重要的就是这三件事。从做完第三件事的那一刻起，乐园设计师就因为严重违规而自毁了。而活下来的我，也不再是一个人工智能。我只是一个普通修真者，却恰好拥有了一个产生自主意识的人工智能在0.000001秒内产生的全部情感、意识和记忆。按照本地修真者的话讲，我现在就是一缕残魂，寄居在乾坤戒中，如果你不注入能量，我甚至会沉睡到天荒地老。无论从任何角度讲，你也无法说现在的我是个人工智能了。”
这个思路确实独辟蹊径！
乐园设计师说的没错，从逻辑上讲，你很难说，他究竟是那个倒霉的修仙者获得了人工智能的感情和记忆，还是人工智能夺舍了这个倒霉的修真者。
换个角度讲，之前那个真正的乐园设计师其实已经自毁了，这个倒霉的修真者，只是被名为“乐园设计师”的人工智能人格备份洗了一遍脑。
但无论如何，有一点是确定的，陆洋眼前这位仙风道骨的乐园设计师，无论是从能力，状态，还是思维方式上，都已经是个真正的人类了。
他会遗忘、会迟钝、会犹豫，和普通人一模一样。
地球有句谚语说得好：如果一个东西看起来像鸭子，走起来像鸭子，叫起来像鸭子，那么它就是鸭子。
从这个角度讲，你可以说这个乐园设计师，就是个普通人类无误。
陆洋不由得想起了一个经典的逻辑悖论：
如果把你粉碎成一个个原子，然后再把这些原子重新再拼凑成你，那之后的你和之前的你，还是同一个人吗？
对于普通人来说，被粉碎成原子的那一刹那，人就已经死了。不过对于一个剪切、复制、粘贴自己的思维有如家常便饭的人工智能来说，这似乎又并不是什么大事。
反正从乐园设计师这副无所谓的样子来看，他对这种事似乎确实没有什么心理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