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陵甄坐在软轿里,默默的在心里计算着时间,从清风宫到杨景元的乾龙宫也就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可是她现在计算的应该快要两刻钟,似乎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打算,忍不住的蹙眉撩起帘子朝外张望了一下,眉头立马的皱起来。这根本就不是去乾龙宫的路,而是去西华门的路,这是要出宫?
正疑惑这要询问周公公,软轿前行的速度却是缓和了下来,紧接着停下,周公公的声音响起:“郡主,到了!”
司陵甄下了软轿,旁边是一颗大榕树,正面就是观景台,蹙眉:“公公,你是不是带错地方了?”
“呵呵,郡主说笑了,陛下在观景台等着郡主,请郡主随老奴来。”
司陵甄垂下眼眸掩压住里面窜起了阴凉,笼罩在袖中的拳头紧紧拽住。
从回到邺城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踏足观景台,毕竟这个地方是她噩梦的开始,无可可以选择她想一辈子都不愿意再涉足这个地方,但是杨景元今日竟然在这个地方召见自己,为什么?
“郡主,前面最后一个房间就是了,老奴就带郡主到这里了。”
司陵甄点点头并没有说话,这里就能看见那最后一个房间,而一路都没有怎么见到有侍卫在,但是她不能否认这里没有影卫在,何况这里有一个所谓的禁地。
“有劳周公公了。”客气了一句便是朝着那最后一扇门走去,门是虚掩着的,可见是被人打开过,犹豫了片刻才推开门。却并没有踏入。
静默,直到里面传来略显沉闷和疲惫的声音:“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杨景元?!司陵甄紧了松,松了紧拳头,方才平稳气息踏进。
一袭金红色龙袍罩的杨景元正站在那半开启的窗子边,听见脚步声却是没有转头来看,沉默了一会道:“都说陵尚宫礼常严谨,怎么见着朕却是不知道行礼。”似陈述似疑惑。
司陵甄蹙眉看他一眼依旧是没有动作,她除去第一次受封的时候有不能半蹲行礼之外就从来灭有对他行礼过,杨景元,我的礼,你根本就受不起!桀骜不驯,无动于衷!
杨景元见此也并无多余的表情,似乎早已经料到了她会这般,兀自言语道:“从这里看出去,整个皇城都尽收眼底,能够俯视整个邺城臣民的跪拜,陵尚宫你觉得呢!这个位置可还好!”
司陵甄微微眯眼,吃不准这杨景元今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丝毫不会客气道:“高处不胜寒,小官觉得这个位置并不是任何人都会觉得好,也不是任何人都适合,陛下认为呢?”
杨景元没有接话而是缓缓转过头来看向她,好一会才收回目光回到一张红木桌案前坐下,“果然!”
果然什么?
“陵尚宫?朕现在是该叫你司陵甄还是南齐皇后?”杨景元突然开口。
果然!司陵甄挑了一下眉,看样子她的身份已经不再是秘密了,如此她也不矫情,“司陵甄。”
杨帝有些意外的看她一眼,倒是没有想到她能这么爽快的承认了,“你来见朕应该有很多事情想要问朕吧。”
“我不明白陛下的意思?”司陵甄蹙眉,他什么意思,她可是不想见到他。如果现在可以她倒是希望永远不会再听见杨景元的名字。
“你是个聪明人,能明白朕的意思,不过不明白也灭有关系,朕倒是有很多事情要问你。”
司陵甄拧眉看向他,略有怒意,这是在消遣她吗?
“现在朝堂上分为两派人,一派是谏言朕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应该立即处死,另外一派自然是保你。你说朕应该听取哪一派的谏言?”
司陵甄先是有些疑惑后来是有些明白,“这件事情陛下不是早就做出选择了吗?不然又怎么会在这个敏感时候传见我。”说到这里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没有猜测的话,那想要处死我的一派应该是支持秦家的吧。”
“你果然是个聪明人。”杨景元显然没有意外她能这样说,仿佛是早已经料定了般。“你隐姓埋名来到邺城真的只是想要那一个尚宫的位置来消遣吗?”
“不然陛下以为是什么?”
这个问题就有点大了,是什么会是什么?司陵甄是不会这时候说的,因为还差一点,还差一个*。
“你是司陵将军府的女儿,更是南齐未来的皇后,一个女人最大的荣耀你都拿到手里了,却唯独对东吴的提调尚宫情有独钟,说是消遣,你以为朕还会相信吗?”
“既然陛下都这样说的,我司陵甄也愿意说真话,早就听闻东吴的皇后娘娘蕙质兰心,统领后宫有方,又深得陛下的宠爱,毕竟我未来也是要做皇后的,便是不惜千里迢迢来学习的,这个如何更好的学习自然是能够为皇后娘娘分忧解难的提调尚宫一职了,这便是真相,陛下还有什么疑问吗?”
“当真如此?”杨景元十分怀疑的看着她。
“自然如此,难道陛下忘记了,当初我可是通过荆川举行的鉴宝会夺得首魁而顺利来到皇城的,若是别有居心的话也不说这样周折麻烦不是,还献出了那样的宝物。”司陵甄平静的说着,心里却是冷笑连连,杨景元,我的居心就是拿回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包括你杨氏和秦氏的性命。
杨景元看了看她一时间也没有说话,良机后,才起身走到一旁的书架边上,扭动那只血色玉如意,一边说道:“你不说也没有关系,朕给你看个东西。话音一落那书架就随着玉如意的转动一分为二,里面是一个长条暗格,打开里面是一卷画。保护得很好!
画卷拉开后,司陵甄看清画像中的内容,顿时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紧紧的拳头在袖袍中微微颤抖,是那副画像,前世自己在桃花树下的画像,唯一一副被杨景元收藏的画像。
杨景元似乎没有看见司陵甄的变化,兀自那卷帕一点一点的擦拭那本就无灰尘的画像,一边自言自语道:“这幅画像是朕自不能饶恕的罪过,也是朕此生最害怕和最痛处的存在,你知道这画像上的人是谁吗?”
“请恕司陵甄愚钝,不明白陛下的意思,也不认识这画中的人。”顿了一下又道:“倒是像极皇后娘娘年轻的时候。”
擦拭画像的手听得后面一句骤然顿住,接着继续,“你说她是当年的皇后娘娘?呵,是啊,很多人都觉得她们很像,包括朕曾经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她不是皇后,她是当年那位风华绝代的蒂甄长公主。你不认识她吗?”
司陵甄皱了皱眉,看着那画像,声音有些清凉道:“陵甄并不认识此人,倒是听说过她的一些事情,没有想到那位长公主与皇后娘娘如此相像。倒是叫人以为?”
杨景元停下擦拭的手间没沾什么灰尘的锦帕丢在一旁,痴迷的盯着画像中醉卧的人儿,开口却是质问而不是疑惑,“你当真不认识这画中的人吗?你隐姓埋名的来到东吴只为宫中那低调尚宫一职,不就是想要为她,为当年的蒂甄长公主报仇吗?却不认识她本人,岂不是很说不通。”
司陵甄闻言皱了皱眉直言道:“恕陵甄愚昧,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杨景元悠悠叹息一口气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不愿意承认,你就是.......,那奴宫的锦春姑姑你该是认识吧?你不承认也没有关系。二十多年的事情并非你所知道的那般简单......”
“罢了,罢了,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朕终究是犯下了大错,如今只剩下忏悔和悔恨。请你在给朕一些时间,不会太久,最多半月的时间,你会得到满意的结果。”
“到时候,到时候我只求她能够原谅。”看向司陵那张平凡无奇的脸,犹自问道:“你说,到时候她可会原谅我?”
司陵甄只是静静的听着,看着,心里平静如水。
“你退下吧!出宫吧。”杨景元朝她挥挥手。
司陵甄微微点了一下头,朝门口走去,却在踏出门口的那一瞬间,森冷的声音骤然响起:“她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这声音是一道魔咒一样,在这样寒冷的空气中久久回荡,直直撞击在屋内那捧着画像不断颤抖人心中,苍老的身影顿时一晃,‘噗’一块鲜血喷出沾染了画像的一角。
砰砰砰,周公公急忙跑进来,一脸惊骇的扶着不断咳血的杨帝,“陛下,陛下,奴才去给你传太医,传李太医。”
周公公扶着他坐下就想急忙唤太医被却杨景元拉住,费劲的摇摇头:“不,不用去传太医,朕没事。”
“可是,陛下你。”
“怎么,朕的话你都不听了。”杨帝冷眸瞪向他。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陛下请万万保重龙体啊!”周公公跪在地上哀求这,泪流满面。
“你起来吧,朕说了朕没事,你去,去把画像取下来,似乎刚才朕的血沾到上面了。”
“是是,奴才这就给您取下来。”
杨景接过画像,小心翼翼的放在桌案上,蜡黄的指尖细细的抚摸这画中人那细腻白皙皮肤,鄙见右下角的一点猩红:“锦帕拿给朕。”
一边细细的擦拭着上面的血迹一边喃喃自语道:“她最爱干净了,一定不会喜欢朕将她的画像弄脏了,朕要擦干净。”直到最后一点猩红被擦掉他才满意的放下锦帕,盯着画像问着:“你说她会原谅我吗?会吗?”
周公公一脸苦涩的看着这位明明才中年却形同老人的君王哽声道:“会,会啊,长公主心地善良,她若是知道陛下你是不得已才那般做,一定会原谅你的,会的,陛下,您保重龙体啊!”
杨景元悲怆的下笑了笑,“你还不明白吗?她不会原谅的,当年朕做得那样的狠绝,不会原谅了,你刚才不是也听见了,她说了,不会原谅,永远!也是,朕也根本不值得原谅。”
“陛下......!”
——
司陵甄从观景台出来就直接往西华门走去,她要出宫,要尽快行动,即便是现在还差一个*,那她就找一个*出来,因为她现在的心情有些糟糕,是什么呢?她说不出来,很平静,但是平静中却又有些也难过,疼痛,还有什么,是愤怒吗?
西华门,苏漓陌早就带着郡主府的马车等候在此处了,见着她出来连忙迎上来,发现她神色异常,面容苍白,顿时一惊,招呼马车过来,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之类,打横抱起她就朝马车而去。
冷漠的声接着响起:“快,回郡主府。”
马车平稳有飞快的朝郡主府的方向行驶去,苏漓陌从将她抱上马车后也没有松手的意思,直接抱在自己怀中,觉得她浑身冰冷,急着将火炉移近了一点,暖手炉拿过来给她抱着,将厚着的毛绒披风也给她裹上。
过了好一会,才感觉得她身子在慢慢的变暖,这才舒缓了一口气,抬手摘下面上的青铜面具,将自己热乎的脸贴在她微凉的小脸上,紧紧的将她抱在怀中,“甄儿,没事了,没事了!”
司陵甄感觉到温暖,听见耳边饱含担忧又温暖的话,眸光闪动了一下,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我没事了,你不要担心。”
苏漓陌点点头没有说话什么,也不会问她到底怎么了,杨帝召见了说了什么,这些他都不会问的。只想给她一个温暖又安全的怀抱!
回到郡主府,大家都有些焦急的等着司陵甄,毕竟现在她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不论是司陵将军府的姑娘,还是南齐的新皇后,在这里都是足够敏感的,好在他们也是初来乍到的,相应的应急措施早就准备着,那些秘密前来暗杀的早就去找阎王爷喝茶去了。
“主子,你回来了。”妃妍率先看见抱着司陵甄下马车的苏漓陌,微微愣了一下,这秋彦家少爷也太大胆了,好歹也做好护卫的样子吧。不过瞧见司陵甄神色有些不多便也没有说什么,跟着默默的进去了。
“主子,那司陵月已经......”妃妍皱着没有说,话还为完就被司陵甄打断。
“这件事情我知道了,现在我的身份已经不是秘密了,扶风已经在处理一些事情了,可以动手了,十天之后我不想在见到东吴还是杨氏的。”说完就头也不会的朝后院走去。
剩下的人,呆愣了一下也随即各自离开做该的事情去了,终于到了真正出手的时候了!准备了这么久,也是时候了。
第二天,司陵甄要去一趟太子府,因为杨肃传来信息说有一份大礼要送给她,说需要她亲自去认领一下,司陵甄考虑了一下决定走这一趟。
一贯的白色衣裙套着同样雪白毛绒披风,青丝随意的随意的用一只白玉桃花簪子固定着,面上的‘人皮’面具已经卸下,恢复她本来的面貌,司陵甄的面貌,那绝美的容颜同样用一方白色面纱遮挡住,自然这是苏漓陌的意思!
昨天傍晚杨帝已经下旨,司陵甄作为座上宾以及南齐来使暂时停留邺城。虽没有多大意义,不过也省去了一些小麻烦。
她刚要上马车,却突然看见一个人站在不远处的人群中静静的望着她,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毡袍,头上带着遮雪的头蓬,还特地将整张脸都罩住。司陵甄微愣了一下,便是冷冷的看着那个方向,那人显然也注意道了她的目光,应该是故意要让司陵甄注意到的,紧接着加快的脚步在人群中奔跑了起来。
司陵甄冷冷的瞧着那背影,直觉得很是眼熟,却一时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便立刻转向马夫道:“追上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