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夫,小蝶为何至今不醒?”林晚风望着身前大夫,略显紧张地问道。
江大夫身宽体胖,长得稍矮,站在那里活像一个矮冬瓜,此番,他闻言后眉头微皱,沉吟了一下,道:“林少爷,小蝶至今不醒,是因为受了惊吓所致。”
林晚风心中一突,面色轻变,急道:“江大夫可知道小蝶是受了何惊吓?”
江大夫面色一变,望了一眼林晚风,见少年一副希翼模样,不由暗叹了一声,道:“其实,此事说来倒也古怪,是一个江湖术士告诉我的。而且不只是我,便是李大夫和王大夫,也都被告知了。”
“竟有这事儿?”林晚风赫然站了起来,道:“那江湖术士生得何等模样?”
“那人生得是何模样,我倒是不记得了,恐怕记起也无用,因为那人走路时体态轻盈,微风中更有暗香浮动,想来是女扮男装作了改变,便是记得其装扮后的面容,也是无用。唯一能令人记住的地方,便是她的眉心处有一道伤痕。”江大夫缓缓地说道。
林晚风怔了一下,道:“竟是个女的,她为何这样做?”
江大夫摇了摇头。
林晚风思索了一下,道:“江大夫,可有办法让小蝶醒转过来?”
“有!”江大夫斩钉截铁地道:“既是受了惊吓,恐怕是失了魂魄,若要回魂,当需‘还魂草’。”
“还魂草生在何处?”林晚风急切地问道。
“阴阳河畔。”
………………
从江大夫的医馆出来,林晚风的心里多了几分难言的沉重,抬头望天,天空阴霾,昏昏沉沉,压得很低,似乎快要下雨了。
垂下头来,他缓缓地向前走着,目光缓缓地略过楼阁、街道、人流,突然间,多了几分茫然。
江大夫死了,他死的时候笑如厉鬼恶魔,带着许些快意,最后化作了一缕青烟,不复存在。
他死了,他生前所说的话,还能令人相信么?
他说的那个江湖术士装扮的女子,他说的还魂草,他说的阴阳河畔。
心中又多了几分凌乱。
蓦然间,他停住了身影,目光落在人流之中。
他看到了杨仲,柳茹仙的夫婿。
眼中闪过一丝难言的情绪,心中有点堵。
目光缓缓移动,心中依稀有几分判断,那一个与杨仲牵手的少女是谁。
然而,他的目光凝住了。
那个少女,不是茹仙,而是她的妹妹茹华。
这一对少男少女,十指相扣,亲如密胶,好似一对壁人。只是,他们的眉目之间,并无多少喜意。
林晚风站在人群中,怔怔地望着他们远去。
这一片刻的停顿,心中多了一个疑问。
茹仙呢?
这般呆呆地想着,又在人群人缓缓前行,仿佛一根木头,没有魂魄。
一个人影,斜里撞了出来,将他撞倒在地上,这人手提的包袱也掉落在地,散开了几绽闪亮银两。这人年龄和晚风差不多,此刻却是气急败坏,骂道:“怎么搞的,走路不长眼睛啊……林……”
那人的骂声在看到了林晚风的面貌后嘎然而止,而后那人慌乱的拾起了银绽,快速而去。
不经意地一瞥,林晚风看到了那人所穿的那双鞋子上的几朵流云,以及后跟上依稀有几分陈旧的小字:晚风。
那是他曾经穿过的鞋子,后来送给了他两个奶娘之一的麻姑。
那人可疑的行径令林晚风似乎想到了什么,在旁人惊诧的目光里快速站了起来,拔开人群,拔腿追去。可是那人身形极是灵活,远远不是他这个大家少爷可以比拟的,不久便消失在人流之中,再也寻不到。
林晚风站在街边,思索了一下,又返回了那人撞他的地方,顾盼间,看到了一家铺子——杨记当铺。
他走进了当铺,见铺子的柜台之后,掌柜的正埋头拔弄着珠盘。
“掌柜,方才那位少年是谁?”
掌柜抬起头来,望了一眼林晚风,又埋起头拔弄着珠盘,道:“小客倌,你恐怕不知道罢,客人来我们这里,我们从不过问他的身份来历。”
林晚风一愣,道:“那他典当的何物?”
掌柜抬头看着他,正色道:“行有行规,这不可说。”
林晚风道:“那他经常来典当东西么,这总该可以说了罢?”
掌柜沉吟了一下,道:“常来。”
“多谢。”林晚风转身便走,出了当铺的门,发现天色越发的低沉了,嗖嗖的凉风中,开始带着许些雨丝,街上的行人已开始匆匆行走,恐怕都是知道,一场风雨要来了。
抬步走入街中,一阵大风忽然从他身上刮过,凉凉地,直透入到骨子里。
不知怎么,心中却有莫名的火焰腾烧而起,像要从头上冲出来。
他快步奔回了林府,将正要出门的奶娘桑姑撞了个满怀。
“少……少爷……”桑姑受了惊吓般地望着一脸怒气的林晚风,失声说道。
林晚风厉声道:“麻姑呢?”
桑姑似乎从来没见到过少爷这般严厉模样,神色更惊,道:“她……她回乡下了。”
“什么时候回的?”林晚风怒道。
桑姑迟疑了一下,颤声道:“少爷你出事之后。”
“哼!”林晚风一拂衣袖,大步向院内走去,只余下桑姑满腹疑问般地望着。
回到林府后,林晚风去后院小蝶的房间,望着床上小蝶清瘦的容颜,想起了那日他落水后鬼魂离体游荡,就只是这个丫鬟能看见他,令他感觉当这个世界只剩下他孤苦的一个人后,至少还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存在。
“小蝶,我要救醒你。”林晚风坚定地说道,目光略过屋外,望着昏暗天色,目光渐渐变得几分无助,“只是,阴阳河在哪里?谁能告诉我!”
“劈叭——”
一道惊雷震响苍穹大地,而后电舞银蛇,豆子大小的雨点倾盆而下。
转眼间,外面惊雷、闪电、狂风、暴雨大作,呼啸不停,将天地扰得一片混乱。
陡然,有白色的豪光,自他的身体里透散而出,接着一闪而逝,其速之快,堪比屋外闪电。
再看这个世界,已经不同。
他立在空荡荡地旷野上,举目无人,只是有种莫名的声音在耳畔轻响,似祷告,似吟唱,似礼赞。
他猛然转身,目光在刹间那凝住,怔怔地望着那一座透露着香墨般韵味的古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