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以来,金面黑袍开心的时间极少,更别说是开怀大笑了。之所以畅快大笑,那是因为心诡门的强者一个个作出争先恐后、凶煞狰狞的模样,他们高举着法宝,带着一往无回的气势,口里还喊着“杀啊杀啊”之类的口号,然后纷纷的绕过了金面黑袍,绕过了黑袍众,接着毫不犹豫的跳下了鬼船,头也不回的钻进了黑竹林。
一干准备大干一场的黑袍众齐齐愣住了,这是神马情况?准备脚底开溜的陈诡和周击见门下弟子比他们两人还溜得快,惊得眼睛都快瞪了出来,直到那片喊杀声已经消失,两人都没有回过神。
如此情况,金面黑袍也遇得极少,虽然他自感见多识广,但今儿这一遭还属首次,他双手托着火焰,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心诡门的弟子太怕死了,而且也太没操守了,竟然丢下了门派和师尊,直接逃之夭夭,如此情况,估计连陈诡和周击都没遇料到,没看到事到如今,那两人都还呆若木鸡么?
“门主,我们以前逃跑过吗?”周击涩声问道。
陈诡迟疑了一下,“跑过吧。”“那跑过的次数多吗?”周击又问。“还好吧,也就七次八次的。”“每一次最先跑的谁?”“每一次都是你和我为了门派大计保全自身,然后让弟子们捍卫门派尊严。”陈诡理直气壮的说道。
听到这两人间的对话,金面黑袍算是明白了,问题就出来心诡门的两个神境身上,捉弄者总有被捉弄时。如果遇到一般强者,心诡门的弟子迫于两人的威严,或许还会悍不畏死的冲杀敌手,但遇到了疯魔沐秋这样的敌人,明知不可为还要为之,那不是勇猛了,那是傻逼。
所以,百多个包括仙境在内的心诡门弟子,没有一点节操,没有一点道德,没有一点羞耻,没有一点愧疚,就那么坦坦荡荡的跑了,留下门中两个神境还在鬼船上。
金面黑袍看了看两手中的火焰,双目中映着火的红光,下一刻,他将头抬起,目光落到陈诡和周击人身上。
那道目光真如神电一般,两人似乎只感觉视野里猛然亮了一下,像是雷破苍穹武逆乾坤,惊得两人齐齐看向了那一道身影。如今,那一道身影已经停止了笑声,正双手各托着火焰,目不转睛的盯着两人。两人心里咯噔了一下,情不自禁的咽了一下唾沫,身体也竟然颤抖起来。
面对疯魔,两人已经没了之前的张狂,有的只是无尽畏惧。
两人不明白,同样身为神境,为何疯魔会那么强大,砍其它神境就像砍菜一样。之前两人还觉得疯魔不那么可怕,但真正与疯魔对敌之时,才发现疯魔真是的魔焰滔天,沉稳的气度里却带着另类的张狂,面对久了,才深深明白,那或许也不是张狂,那是天地在心、胸载乾坤的极大自信。
两人的眼眸映着鬼船雪亮处那一道寂静的身影,那道身影在漫天墨云之下,萧萧劲风当中,巍然屹立,如一座巍峨的山岳,立在眼中,沉在心中。
没让两人等太久,金面黑袍挥出了那两道火焰。
焰如流星,呼啸而来。
陈诡和周击同时双手齐出,运转自身灵力,在双掌前形成一道灵墙,抵住轰来的火焰。
“呵呵!”金面黑袍发出轻轻的笑声,那笑声听到黑袍众的耳里尚没有什么,但落到那两人的心中,却像是惊雷,震得两人体内的灵力都为之一散,接着本与两人相峙的火焰毫不留情的轰在了那两人身上。
顿时,两人被瞬间点燃,浑身着火。
不过这两人倒也有些本事,各自将身体一转,身上像是脱了一层皮,那层着火的皮就脱落在两人的脚下。不过如今这两人已经变了模样,面目全非,像是中了尸毒一般,身上腐烂得极为厉害,空气里弥漫着一层恶臭。
看到这两人如今的模样,金面黑袍目光微微一凝,这两人不仅对凡人凶残,对自己也凶残,竟然早早的在自己的体内种下了尸种。如今的两人就是活生生的尸体,身如腐尸,却有魂有灵有道有神。
两人盯着金面黑袍,同时怪笑一声,各自挪动身体,一步步退向黑暗之中。两人身侧,许多道身影从船舱之中爬了上来,越过两人向着前方扑去。这些东西,都是活尸,是这些年两人利用一些修为不错的散修,给他们种下了尸种,为两人所用。这些活尸都是仙境强者,身含尸毒,无论是抓伤或是咬伤对手,都能传递尸毒,令得对手变作他们一样。
黑袍众看到百多个的仙境活尸,都有些心惊胆颤,数量多他们不怕,但他们怕的是尸毒。
这时,金面黑袍拔开了金色面具,取出插在腰间的墨笛,然后吹了起来。
“如此时刻,疯魔竟还有如此闲情逸致,赋歌弄曲,真不知道该说你是蠢呢还是该说你傻。”鬼船的黑暗处,传出周击讥笑的声音。这道声音传出后,另一道属于陈诡的声音立即反驳:“师弟,你大意了,疯魔绝对不蠢,当然也不傻,因为他疯!比疯子还疯,以为自己可持天地,可弄乾坤,岂不知道这世间的人,根本没有几个二逼,如果小觑了这天下的豪杰,定然有一天会碰壁的。”
“门主,我受教了。”
“只是疯魔是不是有些古怪,你看他那一张脸,我以为有什么秘密呢,没想到取过面具之后,竟然还是那般的装神弄鬼,一会儿男一会儿女一会儿老一会儿少,真的是时时变脸、刻刻幻颜,还真是古怪。”
“门主,那鬼术该不会是画皮门的‘画人’之术罢。”周击有些不确定,因为画皮门的画人之术就是这样的,但疯魔沐秋才灭了画皮门,他不相信疯魔会画皮门的秘术,而且还是在那么短的时间就学会。
金面黑袍身后的黑袍众闻言都是惊异无比,因为黑袍众都看到了画皮门的神境施展的画人之术,特别是当日在画皮门的大殿里看到过画皮门门主的秘术,其秘术就与周击现在所形容的一样。不过,黑袍众倒不怀疑金面黑袍沐秋的身份,但对沐秋的能力极为震惊,很明显,疯魔沐秋学会了画皮门的秘术。
黑袍众联想到当初首领对画皮门的昆都看过那张脸后的表面,当初昆都看到脸后,惊得撞翻了桌岸,而桌岸则撞断了画皮门门主的骨身,接着昆都还了那具骨身一眼。当初在黑袍众看来,昆都是惊于画皮门门主骨身被撞断时的惊响声才去看的,而现在看来,疯魔沐秋当初给昆都所看的,定然是画皮门门主的那一张脸,所以昆都才显得那般惊慌,目光才想要在那具骨身上得到确定,看是不是画皮门门主转魂了。
金面黑袍不管着周围人的想法,也没有管那些扑击而来的活尸,就那般淡定的站着,吹起了墨笛。
“站在黑暗的深处,凝望身前的坟墓,多次从泥中爬出,只为阳世的雨露。扭动腐朽的身骨,在月光之下僵舞,或移蹒跚的脚步,追赶长夜的孤独。我是地狱的尸骷,是幽与暗的忠奴,喜观众生的悲苦,厌烦发光的火烛。我是九幽的尸骷,是邪与恶的从仆,不望天庭的道路,只盼死亡的归途……”
这是《亡灵曲》,属于亡灵的曲子,也是安抚亡灵的曲子,它具有不可思议的伟力,令所有阴暗的生物得以宁静。
在疯魔吹出亡灵曲后,那些汹涌而来的活尸生生的刹住了脚步,一个个围在了疯魔沐秋的身前,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这么吹笛的人,它们也用力倾听着那首曲子。变成活尸太久,它们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美好的存在了,活着的时候,似乎追求太多,永不满足,但到死亡之后才知道,世间最为平常的东西就是最为美好的存在。
阳光、空气、雨露、声音…
活尸们都停了下来,倾听着《亡灵曲》,一个个露出迟疑的神情,它们在曲声里停下、沉醉、缅怀,甚至是思索。不过这样的状态就持续了片刻的时间,然后这些活尸似乎受到了那曲子的控制,一个个露出狰狞的表情,然后转身扑向了黑暗,扑向了黑暗当中的那两个神境。
“啊,滚啊,都给我滚。”周击惊怒大叫,眼前变故令他措手不及。
但那些活尸像是发了狂一般,扑向了两人。虽然陈诡和周击都是神境,但活尸太多,还有很多源源不断的多船舱里涌出,扑天盖地一般,将两人淹没。
倾听到两人从之前的惊慌声变成了无助声,乃至于求饶声,疯魔都无动于衷,直到两人的声音直接被淹没,黑暗处传出撕扯吞食的声音后,疯魔才停下了吹奏。
垂下墨笛,淡然将金面盖在脸上,手中再度泛起火焰,扔向鬼船。
之前的鬼船或许是因为陈诡和周击的存在,对于火焰有极大的免疫力,此船虽是破旧古老,但火焰烧得了蔓藤,却烧不到船体,如今那两人被活尸反噬,鬼船失去了此等免疫力,被一点就燃。
烈火中,因为尸种本源被活尸吞食,那些活尸像是无根的萍,身化光雨。
烈火焚天,一火将这个威名显著的古船尽付尘埃。滔天的火焰中,金面黑袍转身就走,口中念着莫名的词句:“世间功名,不过一场,繁华美梦。凶残过后,你等厌倦了争伐,吾便用这烈火奠你,从此海角天涯,世间不再有你,只得沉沦幽冥,孤赏彼岸的花。”(未完待续)